見他停下修煉,神采與此前判若兩人,周聖忍下心頭不快,咳笑數聲,揶揄道:


    “三十三,你修成風後,為兄高興還來不及,豈會動歹心?”


    “你這般猜忌兄長,良心真是被狗啃了。”


    “我不叫三十三。”


    許新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冷,糾正道:“許新,唐新,我的名字隻有這兩個。”


    “好,好,許老弟,你既已修成,該是隨我下山了吧?”


    周聖懶得和他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浪費功夫,追問何時行動。


    “等我安排好門內的事,就隨你下山。”


    “好”


    “手機呢?借我擺弄擺弄。”


    許新朝周聖招手索要。


    被困唐塚的這些年,他與外麵還不算完全斷聯。


    唐妙興、秋山、張旺這些同門會偶爾過來探望他,給他講述外界的事情,教他拚音,使用手機。


    預防的就是某一天門長或門裏掌握丹噬的高梅哪天意外身亡,讓他這位還掌握著丹噬的罪人,引導後輩修習。


    就連鑽研風後的兩個多月,唐妙興也數次到來唐塚這邊看他,把近期宗門與山外的變故全告訴他了。


    得知國內異人暴增至二三千萬,饒是心如死水的許新也一陣恍惚,感慨時光飛逝。


    期間,在周聖的幫忙下,許新還用他手機登陸了暗網,見識到了新的天地。


    以往門裏的人教他的隻是一些基礎的手機功能,甚至還不允他擁有一台,每次隻能在探望的一兩個小時裏麵使用。


    久而久之,許新就喪失了興趣,以為不過如此,直到周聖的到來,才改變他的偏見。


    聽到他的要求,禿頭老兒照辦,把手機遞了過去,嘴上不忘抱怨一句:“哼,麻煩。”


    “你想看的都在收藏夾裏麵。”


    許新生疏地劃著屏幕,根據周聖的提示,找到關於近期國內覺醒者的報道事件,進行查閱。


    “.”


    “安理會麽?還有異人學堂。”


    他喃喃自語,心緒有些沉重,屏幕的點點熒光映照著他那放大而遲疑的瞳孔。


    良久。


    迴過神來的許新,把手機還給了周聖。


    “怎麽,慌了?打算反悔?張之維下山帶著那兩累贅,還要應付作亂的覺醒者,隻要你我伺機而動,在他深陷搏鬥之時,定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斬殺張楚嵐。”


    “囉嗦。”


    許新沒有理會他的喋喋不休,而是吩咐道:


    “化作我的模樣,在此等候我,我稍後迴來。”


    “去往何處?”


    周聖眸底掠過一抹警惕,生怕這老兒背刺他,轉頭就把他的行蹤賣給天師府、三一門。


    “見門長。”


    許新的身影漸漸行遠去,變得透明消失,周聖僵足原地,沒有阻攔,而是擴大自己的法陣,籠罩整座唐門,在局內牢牢盯著許新的蹤跡。


    15分鍾後,某間密室,現任門長的唐妙興,見到蒼老憔悴的許新,臉色陰沉,寒聲質問:


    “誰允許你走出唐塚了?”


    “事出有因。”


    許新有氣無力地迴應著。


    “.”


    “說完就滾迴去。”


    “你清楚,師父臨走前,交待過我們,隻要你走出那裏,就殺了你。”


    念及多年的同門之誼,唐妙興沒有立刻動手,而在說明自己的立場之後,給許新解釋的時間。


    “我學成了風後。”許新言簡意賅。


    “?!”


    唐妙興大腦似觸電般震顫,臉色微變,咬牙逼問:


    “妄言!你待在唐塚多年,從何所得?36賊的餘孽找上你?”


    “門長.我想告訴你的是,有了風後的輔佐,丹噬的隱蔽性和瞬時性,將會遠超你的想象。”


    “荒唐!你不要命了?膽敢和那些餘孽勾結!!是要把整個唐門拖下水嗎?”


    唐妙興勃然大怒,攥緊拳頭,氣得胸膛起伏不斷。


    “一筆買賣罷了,他欲在事成之後,取我性命,我又何嚐不想取他性命?”


    瞅見師兄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的眼神,許新不以為意,依舊平靜地道:


    “那人現今就在門內,監視著一切,他在2月底潛入偷見我的時候,你們都不曾發現。”


    “不過,如今此處我開了局,暫且遮蔽他的窺探,所以還請師兄放心與我交談。”


    “什麽?!那賊子可是周聖?!”


    唐妙興臉色鐵青,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唐塚被外人偷偷摸了進去,蟄伏兩月之久,他們這些門人竟沒反應過來,也就是說,對方甚至可能擁有,悄無聲息的殺死每一個門人的能力。


    光是想到這裏,他就被驚出一身冷汗。


    然而,許新沒有對他的疑惑,給出正麵答複,反而是自顧自地說著:


    “師兄,我苟活半生,悔過無數次.已經沒多少時間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就算沒有與他的交易,至多不過幾年的光景。”


    “在臨走前,我的確是想給唐門留下一份大禮,權當贖罪。”


    類似的話語,12年前,楊烈也是這麽說過,唐妙興頓感不祥,訓斥道:


    “你莫要忘了前人的教訓,沾上這玩意兒的,哪個能善終?”


    “和楊少爺不一樣,他沒拿到,我拿到了。”


    許新憶起這位門長,意味深長的笑了。


    “當時關於炁體源流能克製丹噬的猜測,也是你們親眼所見張懷義中了丹噬之後,遲遲未發作給出的判斷。”


    “而我是親自修了風後,清楚它的威力,讓丹噬的修煉不再那麽苛刻,甚至可以說得上水到渠成。”


    “我從來沒有打算過要善終,但風後對唐門有莫大的好處,容不得你我拒絕。”


    唐妙興怒喝:“丹噬是我門的絕技,何須仰仗這旁門左道!”


    “蠢。”


    “不知變通,守著你那些陳規墨矩,唐門的傳承遲早毀在你的手裏。”


    見他情緒激動,許新語氣也冷了下來,駁罵道:


    “睜開你的老花眼看看,如今世道多少異人橫行?”


    “真以為丹噬對幾千萬人裏的每一個人都有效?狂妄,無知,傲慢。”


    “丹噬被破解隻是遲早的事情,每個覺醒者的能力都不同,保不準出現能看清丹噬運行軌跡的火眼金睛和不受丹噬毒害的金剛之軀。”


    “屆時,你唐妙興就抱著丹噬的虛名,眼睜睜看著它衰落,直至失傳,對麽?”


    “還有異人學堂,等他們建起來,又有多少門派麵臨後繼無人的處境?究竟是自己身體裏的能力最重要,還是去各大江湖門派學的老掉牙功法重要?你不清楚,但世人清楚。”


    一連串殘酷而現實的話語,無聲擊潰唐妙興的心理防線,這些被提到的隱患,他同樣知曉,卻因尋不到對策,不願麵對。


    喉嚨像是被重物堵住,唐妙興眼睛瞪圓,似憤怒,似惶恐,更似不安。


    “修丹噬的死亡率多高,你知道,將來門派衰落,若後輩不爭氣,連最能湊數的那幾個修丹噬也給修死了,誰來匡扶宗門,繼續走遠?”


    “風後就可以避免這樣的風險,事到如今,還在拘泥於形式,我問你,我一個罪人都能想清楚的事情,你門長想不明白麽?”


    許新越說越尖銳,絲毫不給唐妙興留麵子,話語像刀刃般刺入心窩,很不幸,他就是最近幾代以來,唯一不會丹噬的門長,被戳中了軟肋。


    “.”


    “.”


    二者皆沉默,密室安靜得落針可聞。


    在門派傳承的理念碰撞上,許新堅持己見,不作任何的退讓,唐妙興心神不寧,出現動搖,數次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他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師兄,你且看好。”


    許新施展七十二候變化之術,容貌化成諸多同輩的師兄弟,體型、衣物全然一致,挑不出任何的破綻。


    隨後又是化作鳥獸,爬蟲,身體之靈活、輕巧,令唐妙興久久不能平靜,表情驚愕。


    “這般手段,憑心而論,不比幻身障強麽?”


    接著,許新又緩緩抬手,掌心浮現一團無形的丹噬,道:


    “師兄,你在我布的局內,事物的空間變化,皆在我的一念掌控,我既可以讓丹噬瞬間出現接觸的體表,甚至你的體內;”


    “也可以把你視作改變的對象,哪怕是我打出的丹噬雜亂無章,毫無方向,也能讓你神不知鬼不覺地撞過去命中。”


    “風後還有不少的妙用,但最適合我門丹噬的就此兩種,你好生斟酌吧。”


    言盡於此,許新歎氣,緩緩起身,將風後圖與兩個月所寫的修煉感悟泛黃小冊,放於桌麵。


    “許新!你.?”唐妙興眉頭急蹙,下意識地想要喊住他。


    “我要走了。”


    “東西就放這兒,能讓唐門的弟子死得少一些,傳承延續得久一些,罪孽不說能洗清,但我至少會好過一些.”


    許新轉身,隨著他輕輕揮手,風後圖與修煉小冊被數道火苗包裹,開始焚燒。


    “站住!你去哪!!!給我迴來!”


    唐妙興急忙把火撲滅,大聲唿喊。


    “師兄,再會,不必尋我,自今日起,我不再是唐門的人,像野狗一樣死在外麵,就是我最好也最希望的結局,保重。”


    話語倉促講完,許新的身影隨之消失,再無蹤跡。


    餘留唐妙興一人原地仿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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