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柳外城,臨江坊。


    林焰以無常的身份,迴到了臨江司當中。


    楊主簿發絲灰白,麵容比先前更老了些,但卻沒有了上一次的憔悴。


    相反,這個未曾學武的文人主簿,眼眸當中,多了三分堅毅,更添了些狠辣的神態。


    “看來本座離開之後,你壓力不小。”林焰見狀,便大致明白了,當下臨江司的處境。


    “臨江坊以外,準備擴建城池,經手的諸般材料,涉及利益之廣,足以讓人鋌而走險,以命博取。”楊主簿揉了揉眉頭,說道:“五爺在時還好,雷霆手段,血流遍地,鎮得住局麵……”


    “本座可不是明目張膽離開高柳城的,從明麵上,我還在這裏。”林焰眉頭一挑。


    “可五爺終究不在這裏。”楊主簿歎道:“好比這高柳城外,百裏範圍之內,都是柳尊的地盤!但柳尊本體畢竟隻在城中,至於城外,離得遠了,柳枝照夜燈不一定管用……”


    “內城監天司,派來接替的人呢?”林焰皺眉道。


    “不是每一個人,都是五爺。”楊主簿低聲道:“人家承不住壓力,沒敢正麵應對,隻暗中搜集罪證!”


    “罪證呢?”林焰問道。


    “在內城,畢竟臨江司守不住。”楊主簿低聲道:“此去古跡,監天司折損頗重,人手缺失,就連指揮使大人都斷了一臂,實力大損,目前高柳城監天司,勢頭已弱了一大截。”


    “無常巡察使可在?”


    就在此刻,外邊傳來聲音。


    林焰往外看了一眼。


    楊主簿連忙去迎。


    隨著進來的,便是那位指揮使身邊的老主事。


    “從內城出來,一路上遭人截殺了兩迴,不辱使命。”


    這位老主事,伸手一揮,扔出了一個箱子,道:“指揮使讓老夫送過來的,看來涉及到很多人的命脈,不少人拚了命都要搶過去。”


    “截殺之人,從何而來?”林焰眉宇微揚。


    “一出手,就自報家門了。”老主事笑嗬嗬道:“當然,報的是劫燼之名。”


    “監天司,勢弱到這般地步了?”林焰眉宇微皺:“就在城中,明目張膽,刺殺於您老?”


    “所以,監天司得要重振聲威了,這次折損不少手,指揮使斷了一臂,難免被人看輕。”老主事笑道:“老夫動身之時,指揮使大人,已經在內城提刀了……至於這外城的大旗,你扛得住嗎?”


    “不是一向都由本座來扛的嗎?”


    林焰打開箱子,就看見最上麵這一封書信,浸滿了血跡。


    “死了兩個藏在城中的照夜人,一位掌旗使,六名小旗,才拿迴來的這封信。”


    老主事淡淡說道:“當時還記得,是暫代臨江司的那位袁主事,帶人去接應的。”


    楊主簿低聲道:“袁主事擋住了一個蒙麵人,傷勢很重……情報是孟爐他們帶迴來的。”


    看著楊主簿欲言又止,林焰隱約明白了什麽。


    “人呢?”


    “鄒進死了,鄭流斷了右腿,孟爐重傷。”楊主簿歎道:“後來袁主事孤身擋住敵人,孟爐背起了鄭流,綁著鄒進的屍體,一路拖著迴來的……幸好小暉帶著外南司的小旗,及時前去接應,孟爐才保住性命,但受了十二處刀傷,還沒養好。”


    “妥善安置。”林焰麵無表情,看著這個箱子,臉龐不由抽搐了一下。


    “已經去做了,安置好了他們家人,撫恤金也送過去了,孟爐在外南司養傷。”楊主簿低聲道。


    “把罪證整理出來,涉及之人,無論是誰,不管是各方掌權者,還是得了好處的仆從小廝,一個不落!”


    林焰握緊了手中的刀柄,深吸口氣,道:“今日,本座要將高柳城翻過來,將這些螻蟻,除個幹淨!”


    “是!”


    楊主簿神色肅然,沉聲道:“屬下等著五爺歸來,度日如年,終於到了!”


    他捧著箱子,頓時退了下去。


    而那位老主事,神色平淡:“這次,要殺很多人。”


    林焰緩緩道:“我的理念是,除惡即為行善,殺光了這些該死的人,才可以保住更多應該活著的人!”


    老主事笑了聲,說道:“指揮使大人,命老夫送來這些東西,就是全權交由你處置了。”


    林焰微微閉目,問道:“劫燼在這裏邊,分量有多重?”


    “劫燼的人,摻和在內的,倒也不少,還出現了一些新麵孔……過往甚至沒有關注過他們。”


    老主事想了想,說道:“但他們充其量,隻是引導,真正做事的,是那些有資格在這裏邊,撈得好處的。”


    說著,又聽老主事沉吟道:“大城守閉關了,但城守府願意配合我們,清查城中一切,很大原因是配合伱這位天縱奇才。”


    林焰冷聲道:“若真高看我一眼,何至於有這麽多事情?”“這次埋葬在古跡當中的人不在少數,你沒有及時歸來,外界已有傳言,你死在了古跡當中。”


    老主事說道:“雖然年輕一代當中你已經負有盛名,但畢竟前往古跡的都是各方高層,不乏煉氣境巔峰的存在……天才死在強者手中,也不算多麽意外。”


    他微微撫須,說道:“但如今你活著歸來,想必很多人,寢食難安了。”


    林焰沉聲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老主事歎道:“貪一手材料,可保十年、二十年、甚至後半輩子,修行無憂!更可能讓他們達到原本不能觸及的境界……何況,在之前一段時日,他們習慣了這種做法。”


    停頓了下,又聽老主事說道:“也不要忘了,即便你擊敗徐鼎業,展現出驚世駭俗的天資來,但城中依然也有一批人,覺得你擋了路,不願讓你成長起來!”


    “還有些家夥,已經快要死了,想要以大量的資源,衝擊更高的層次,借而延續壽元。”


    “你要清明廉潔,斷了他們的財路,也就滅了他們的生路。”


    “對他們來說,這是大道之爭,也是生死之爭。”


    隨著老主事這般說來。


    林焰想了想,才緩緩開口。


    “那就讓他們去死。”


    ——


    臨江坊,春宵樓。


    白衣的青年,看著杯中的酒,輕嗅了一下,頗是陶醉。


    “果然還是從豐城運來的酒,最是美味,比高柳城釀造的,好了不知多少。”


    “聽說這次探索古跡,獲益不少,其中有人,也得了古法釀酒的技藝,正在嚐試複刻古酒製造。”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喝得到。”


    他有些感慨,看向身邊的男子,問道:“氿臨死了,府城沒有動靜?”


    “暫時沒有。”


    那男子身著青衣,躬身說道:“大公子,這無常連聖地使者的高徒都宰了,看來高柳城,又得血流成河了……”


    “意料之中。”


    李玄同說道:“高柳城的指揮使要死了,如今監天司勢弱,自然要壯一壯聲威!不過,牽扯太廣,怕是不好處置……”


    他站起身來,倚著欄杆,遙遙看向臨江司的方向,說道:“其實,從棲鳳府的角度來說,有這麽一個人,挺好的……”


    “大公子將來,接掌棲鳳府之位,此人可以是忠義之士。”那青衣男子笑著說道。


    “忠義正直,心懷良善,該敬他一杯。”


    李玄同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又道:“可惜不夠聰明。”


    “大公子這是何意?”


    “如果是聰明人,這時候不是要跟那些老家夥翻臉,而是同流合汙,獲取更多的利益,來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李玄同笑著說道:“等那些老家夥死了,他借著這些獲利,勢必成為至強者!將來,規矩不都是他自己來定?”


    青衣男子低聲道:“如此說來,此人確實不算聰明。”


    李玄同又道:“其實從大局來說,指揮使應該按住無常,不要讓他出手的。”


    “為何?”


    “古跡一事,高柳城損失不少強者了。”


    “您的意思是,不該再有折損了?”


    “當然。”李玄同說道:“柳尊沉眠不醒,如今高柳城的上層人物,才是掌權者……掌權者死了,豈不是群龍無首,會導致更大的亂象。”


    “那您是否要出手?”那青年男子問道。


    “讓他去殺,殺得越多,高柳城越亂。”李玄同背負雙手,說道:“我代掌權柄,擴建新城,功績卓著,將來繼任棲鳳府大城守,基本就穩固了。”


    “難怪大公子,一直逗留高柳城,不願離去。”這青年男子不由得笑道。


    “不過,鬧得太大,這個無常怕是沒什麽好下場。”


    李玄同看向城外,歎息說道:“其實,新城擴建,多收留一批底層的人族,不過是多一些吃飯的人口……在我眼中,還是多一位頂尖強者,更為劃算!”


    他將酒杯順手一拋,說道:“但人的想法,各有不同,在無常眼中,煉氣境的一條命,跟普通百姓的一條命,似乎沒有什麽不同……太過於意氣用事了,將來此人可以利用,但終究不能為我所用,所以這一次,不用幫他,靜觀其變。”


    略微卡文,寫得稍慢,我再寫一章,明天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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