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燼的大長老,登上金橋之前,與林焰初見之時,就已經是有了部分肉身失控的症狀。


    跌落深淵之下,在血煞神將的威懾當中,已是肉身全然失控,沒有半點人身模樣。


    不知是劫燼當中藏有秘法,還是剛才日月同升,得到了洗禮,他的神智竟然保留下來。


    但千百道觸須末梢之處,眼睛都逐漸看向不遠處的呂堂還有韓征。


    此刻,這位劫燼大長老,渾身上下,卻不由得緩緩顫動。


    皮肉的裂口處,滲出大量的涎液。


    那像是口水。


    顯然他對於“活人”,有著極大的渴望。


    對於妖邪而言,世間之人,比任何生靈,都更為美味。


    修為越高,越是珍品。


    是美味佳肴,也是罕見的世間大補寶藥。


    “這兩個是贈予老夫的獵物嗎?”


    “他們是我在高柳城的左膀右臂。”林焰麵無表情,緩緩說道:“大長老且忍一忍。”


    “他們身上,都沒有神尊賜福,與你我並非同類。”大長老出聲道。


    “他們二人,對高柳城憎恨至極,時刻想要摧毀城池,也是我劫燼的一員。”林焰麵不改色,這般說道。


    “不得神尊賜福,就算修為再強,身份再高,也不入我劫燼的核心。”大長老萬般垂涎,幽幽說道:“非屬同類,不用顧忌,待老夫吃了他們,你再去收服手下人。”


    “不可,此二人在高柳城中,身居高位,與我有大用。”


    林焰輕聲說道:“我如今明麵上是棲鳳府人族第一天驕,豈能孤身一人,沒有心腹?”


    大長老顫動著道:“那隻吃一個?”


    林焰麵色如常,緩緩說道:“大長老且領我等前去尋得清靈公,出了古跡,自會贈你大禮。”


    他握緊了手中的刀,暗中蓄勢待發。


    鎮魔神通,時刻準備暴起!


    盡管修為差距極大,但是驟然發難,加上神通相助,這一刀勢必可以重傷對方!


    如果這大長老,執意要吃掉呂堂和韓征,那麽此刻就得直接贈上這份“大禮”了!


    “這……”


    大長老似乎頗為猶豫,終於還是悶聲開口,說道:“也罷,先尋清靈公,得此鎮物,掌握古跡。”


    “伱明麵上是人族翹楚,得此古跡,勢必深受栽培。”


    “於我劫燼當中,更會將你當下一任教主來看待。”


    “這座古跡,明麵上落在人族手中,實際上還不是在我劫燼之手?”


    “往後作為福地,必有大量人族到此,待到那時候,你得隔三差五,給老夫送一些人來。”


    “等你起勢,細水長流,老夫往後,血食無憂矣。”


    劫燼大長老低聲念著,似在自語,聲音恍惚。


    “大長老深謀遠慮,佩服!”


    林焰應付了一聲,心想:“這老妖居然還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沒有完全癲狂……若是劫燼當中的失控之輩,都如他這般,確實不好對付。”


    隨後便見那劫燼大長老,蠕動著身軀,快速來到了那塊殘碑之前,細細端詳。


    在林焰身後,戒備萬分的韓總旗使與呂堂,對視了一眼。


    呂堂眼神之中,驚怒交加,暗暗後怕,不由倒吸口氣,心想:“林焰這小子居然是劫燼之人,藏在我高柳城中,深得陸公器重,於監天司竊居高位,成為棲鳳府第一天驕!”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是萬萬不能相信的。”


    “好在今日親眼得見,親耳聽得,知曉了真相。”


    “呂某人豈能容忍他繼續藏匿人族當中,危害我人族大局。”


    隨著呂堂臉色變幻,後腦勺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韓總旗使壓低聲音,真氣傳音,罵道:“腦子有坑吧你,以前沒這麽傻啊,近來是撞了邪祟,陸公沒給你治好?”


    呂堂露出驚駭之色:“你倆一夥的!”


    聲音未落,韓總旗使似乎想到什麽。


    忽然一拳砸在呂堂的額頭上。


    呂堂眼神恍惚了瞬間。


    忽然清醒了些。


    他看向前方,微微皺眉,然後拉著韓總旗使,低聲道:“不對勁啊,你先用真氣,把聲音隔了。”


    韓總旗使見狀,才鬆了口氣,暗道:“果然是陸公的手筆……陸公多次拿茶杯砸他額頭,原來是有此深意?”


    隨著韓總旗使,將真氣散開。


    呂堂這才左右看了一眼,滿是謹慎,低聲說道:“這劫燼大長老,肉身雖然失控,神智尚在,咱們得配合無常演戲,決計不能有所錯漏!”


    “待會兒還得注意先後位置,一旦出現不妥,不能有半分遲疑,要悍然出手!”


    “我出手之前,會先怒吼一聲,吸引這位大長老的注意,在那瞬間,你就得出刀!”


    “他修為太高,煉氣境巔峰,肉身失控之後,幾乎要超出人族煉氣境的範疇,咱們不能占得先手,傷及對方,基本沒有勝算。”


    “如果你的刀,不夠及時,不夠鋒利,咱們兩個得拖住這位大長老,讓無常逃命。”


    說到這裏,呂堂皺眉道:“刀疤臉,你看著我什麽?莫非臨到此刻,還怕死啊?”“沒事,我心裏有數。”


    韓總旗收迴目光,心中暗道:“怎麽像是換了個人,莫非我剛才錘他一拳,害得他被邪靈占了肉身?”


    與此同時,林焰提著刀,站在劫燼大長老的身後。


    他本打算考慮出刀,解決掉這個禍患。


    但又覺得,這位劫燼大長老,會在接下來的道路上,給予很大的幫助。


    況且,對方肉身崩裂,每條裂口當中,都有觸須……觸須末尾,都是眼睛。


    仔細來說,這位劫燼大長老如今的肉身,根本沒有前後的區別。


    “先前你成為縣尉,作為主祭,上了三炷香,所以前方坦途,並無坎坷阻礙。”


    “我等未有敬香,心念不誠,所以沒法順利前行。”


    “這殘碑老夫見過的。”


    劫燼大長老聲音飄忽著,說道:“當初過了金橋,得見神宮的虛影……這是殿前神碑!”


    林焰聞言,沉吟道:“如此說來,正如大長老所料,非但清靈公墜落下來,就連那天火神宮,怕是也落到深淵下了?”


    “不好說,還得往前走。”


    劫燼大長老這般應道:“雖未入正殿,但遙望神宮虛影,我劫燼對於神宮外圍……進行過多次的推算,至少對於外圍的建築,有著大致的了解!”


    祂蠕動著身軀,朝著前方的黑暗,似乎在叩拜。


    周身的觸須,彎了下去。


    觸須的末梢,所有的眼睛,都貼在了地上。


    如同磕頭一般。


    片刻之後,才見劫燼大長老繼續蠕動身軀,往前而去:“隨老夫來,神宮之中,殿門不止一處……大致推算下,老夫可以找到神宮的入口!”


    林焰朝著呂堂和韓總旗使,使了個眼色。


    當下二人都近前來。


    “看來如你所料,他能幫到咱們,好在沒有衝動,未有大打出手。”呂堂神色凝重,說道:“但待會兒你得小心,若有變故,你先逃命,不必理會我二人。”


    “……”林焰露出茫然之色,深深看了呂堂一眼,心中頗是震驚,怎麽片刻之間,呂堂像是換了個人?


    “別問!”韓總旗使說道:“先解決眼前的事情,能夠登上金橋的,都不是尋常之輩,無論是人族還是妖邪,都不容小覷。”


    “得盡快跟著這個劫燼大長老,找到神宮的入口。”呂堂點頭說道:“若有遲疑,待會兒必有對手跟上,跟咱們爭奪至高鎮物。”


    “走!”


    林焰也不再多想,便準備動身,要跟隨那劫燼大長老,往深處而去。


    “你走在中間。”


    呂堂伸手將他拉住,說道:“我去他右邊,刀疤臉去他左邊,你往後一些,容易脫身!這家夥,不能盡信,要防備他的……”


    說完之後,他朝著韓總旗使點了點頭,追了上去。


    林焰落後幾步,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滿是迷茫錯愕之意。


    這人真是呂堂?


    莫不是掉落深淵之下,被邪祟占了肉身?


    但他也來不及仔細考慮,連忙提刀趕上。


    過不多時,便見那劫燼大長老,停住了身形,聲音飄忽著傳來。


    “先前那塊殘碑,是破碎的邊角。”


    “這塊殘碑,有部分碑文,更為完整,阻礙之力會更大些,你作為主祭之人,得來拜一拜!”


    “……”


    林焰上前來,看向前方。


    果然有一塊殘碎的石碑。


    這一塊殘碑約莫有丈許高,七尺來寬,很不完整。


    以此殘碑推斷,林焰懷疑完整石碑應該有三丈高。


    他目光微凝,看著上麵的碑文,沉吟道:“大長老可知曉這碑文的意思?”


    劫燼大長老說道:“古之文字,時隔多年,以如今時代,難以辨認……就連那些舊民,怕都不能認得。”


    林焰皺眉道:“所以這些文字,或許比這些舊民的時代,更為古老?”


    “……”


    然而呂堂雖未開口,眼神卻微微一亮,偏頭看了幾眼,禁不住嘴角上揚,似是有些喜意。


    隨後林焰以縣尉身份,再度拜祭石碑。


    無形的壁障,似乎消散了開去。


    劫燼大長老蠕動著繼續前行。


    林焰則停了下來,看向了呂堂。


    呂堂嘴唇微動,隨後跟了上去,卻將右手背負在後,憑空虛劃,似乎在書寫著什麽。


    吾已老,攜福地,擊舊神。


    願以身死,庇護後世,延續人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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