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當中。


    小白猿眨了眨眼睛。


    身後的翅膀,正輕輕扇動。


    在它麵前,是熟睡的兩個孩子。


    今兒天氣有些悶,扇點風才能睡得熟。


    不然的話,恐怕這兩個小娃兒,就要醒過來了。


    小白猿想到被扯著兩邊翅膀,強行幫它蕩秋千的畫麵,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而在不遠處,剛收拾好碗筷的林磊,偏頭看了那小白猿一眼,神色複雜。


    這是一頭小妖!


    妖物與邪祟,向來是世人眼中,最為不祥的存在,避之而唯恐不及。


    “二哥。”


    就在這時,聲音從門外傳來。


    “老爺!”


    小白猿麵露喜色,連忙躍起,來到他的身邊。


    林焰順手接過,放在肩頭,往內中走去。


    “阿焰,你迴來啦。”


    林磊放下了碗筷,也快步從房中走出來。


    “二嫂呢?”林焰左右看了眼,出聲問道。


    “在街上支了個攤子,賣些木製的小玩意兒。”林磊笑著說道:“近兩日裏,城外各方,都來了不少人,臨江坊內,不管什麽生意,都特別容易賺錢。”


    “木製品也賺錢?”林焰詫異道。


    “最賺錢的,還是木製的風車。”


    林磊伸出滿是細微傷痕的手,指向桌上的竹條,說道:“聽那些客人說,棲鳳府城的梧桐神廟,新任的‘聖女’,手裏就拿著一個風車,好像還是咱們高柳城出的。”


    “所以那些從棲鳳府城來的客人,尤其是女子,都想買木製的風車。”


    “話說迴來,高柳城近期如此熱鬧,跟提拔你的那位貴人,有著極大的關係。”


    “聽聞他是咱們高柳城最出色的奇才,要跟棲鳳府城來的奇才,爭一爭棲鳳府當代最高的名頭。”


    說到這裏,二哥笑了聲,道:“有出息了。”


    林焰靜靜看著他的笑容,不知為何,似乎看出了強顏歡笑的意味。


    “二哥在擔心我?”


    “……”林磊沉默了下,旋即歎了一聲:“無常巡察使的名聲,愈發響亮,他殺伐果斷,得罪了太多的人,且如今勢頭更盛。”


    “這難道不是好事嗎?”林焰沉吟著道。


    “站得越高,怕摔得越狠。”林磊語氣凝重,緩緩說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太年輕了,殺性也重,未必承得住來自於各方的劇烈風波!”


    “他如今勢頭強盛,你在他手底下,自是意氣風發。”


    “但不說有朝一日,他若受挫,伱是否受到影響……”


    “單說今日,他如此強勢,你跟隨在側,受得重用,聽從調派,難道真就沒有半點風險?”


    隨著二哥的聲音,林焰陷入了沉默當中,隱約明白了二哥的心意。


    “二哥聽聞臨江司麾下小旗,已經在臨江坊,抓了不少來自於各方的權貴子弟。”


    林磊低沉著道:“說不好聽些的,遇上那些驕縱跋扈之徒,咱們的命,在人家眼裏,如同草芥。”


    “縱然無常巡察使,事後為你報仇,又能如何?”


    “等過些時日,你在臨江司,就安心當個執筆的書吏。”


    遲疑了下,便聽得林磊說道:“我在陸公那裏,得了一些東西,大約能練成本事,到那個時候,二哥親自去報當初的救命之恩。”


    “這就是二哥,非要選擇鎮祟法的原因嗎?”


    林焰抬起頭來,沉聲問道。


    “你知道了?”


    林磊怔了下,終究歎了聲,說道:“也是,你本就是在臨江司,專門通報陸公那邊的。”


    他伸出手,撫摸著小白猿的腦袋,低聲說道:“其實,妖邪之物,好像也不是太可怕。”


    “二哥,其實你可以安穩過日子,平平安安。”


    林焰深吸口氣,說道:“大哥從軍多年,如今我入監天司,我等兄弟三人,已有二人,在為人族而效力!”


    “其實二哥沒什麽本事。”


    林磊神色低沉,緩緩說道:“前次遭受迷惑,出了城外,險些丟了性命!後來妖邪攻城,坊間死了不少人……”


    他看著林焰,說道:“二哥也許不能幫你,但總不能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總給你拖後腿。”


    林焰遲疑了下,還要再度勸說。


    便聽得林磊歎了聲。


    “二哥與你,生在高柳城,受到庇護,於城中長大。”


    “其實心中,不免也想著,希望能為人族的安危,盡一份綿薄之力。”


    林磊坐在邊上,說道:“我看過拜祟法,隱患太重,又被高柳城禁絕,習練不得……但鎮祟法,似乎可行,至少近二十年,不會有什麽隱患。”


    林焰問道:“二十年後呢?”


    林磊笑道:“二十年後,我已老了,邪祟反噬之前,離開高柳城,死於城外,不拖累後輩,不遺禍於城中。”


    他看著手掌,說道:“我本庸庸碌碌,而此生平凡,而今有幸,或能習練法門,盡綿薄之力。”


    “不敢說守護高柳城,至少如周家那般遭遇,能真正出頭,為他們求一個公道。”


    “何況,二十年,隱患不顯,我也能繼續當一個兄長、一個丈夫、一個父親。”停頓了下,才聽他道:“況且,修成鎮祟法,從陸公那裏學得,算是他老人家的傳承!高柳城中,二哥便算有了點兒分量,可以當做你的助力,將來有朝一日,你若真的有事……”


    他擺了擺手,勉強笑了聲:“不說那些。”


    林焰坐在邊上,沉默半晌,才道:“決定好了?”


    林磊微微點頭:“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之凍斃於風雪……周集這樣的人死了,他家中便要經受風霜,我想成為一縷微不足道的火焰,讓更多的人,不用死。”


    “好。”


    林焰伸手入懷,取出陸公的信件,遞了過去。


    林磊怔怔接過,拆開信件,不由一怔。


    而林焰見狀,伸手接過那信,也為之驚愕。


    隻見信上隻有三行文字。


    “鎮祟法之源頭,出自於冥府!”


    “得陰兵法令者,可統禦陰魂!”


    “法令鎮祟,隱患全消!”


    ——


    與此同時。


    高柳城外,約莫百裏範圍。


    但見一行騎兵,疾馳而過,卷起塵埃彌漫。


    “施副城守,臨近傍晚,附近隻有三座淨地,隻怕已經人滿。”


    有一名將領,大聲喊道:“您選定一處淨地,作為今夜棲身之所,屬下立即派人前去清理閑雜人等!”


    “不必了。”


    施副城守的年紀似是五十出頭。


    他身材魁梧,麵色冰冷。


    眼神淩厲到了極致。


    此刻駕馬疾馳,一騎當先。


    “下午就已經入了高柳城百裏範圍之內,越是往前,強大的妖邪就越少。”


    施副城守語氣冰冷,這般說來:“有本座在此,途中尋常妖邪,又何須畏懼?”


    那位將領心中微沉,偏頭喝道:“打起梧桐照夜燈,立即加快行程,要在天黑之前,到高柳城三十裏範圍內。”


    高柳城外,百裏範圍之內,強大妖邪相對稀少,對於施副城守這等人物而言,自然無須畏懼。


    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府城衛軍來說,哪怕小妖和遊祟,在夜間也可能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隻有盡快趕路,進入三十裏範圍內,才可以將傷亡降到最低。


    施家兩位公子,全數被殺。


    施副城守心中震怒,顯然已經顧不得他們這些將士的性命,隻想著盡快趕赴高柳城。


    “兩位公子的命……”


    這位將領,往後看了一眼,心道:“可是我這麾下將士的性命,也是命啊……”


    他吐出口氣,駕馬趕上。


    又聽得施副城守開口道:“小神宗徐鼎業,可有線索?”


    “他是主動隱匿了行跡。”


    這名將領低聲道:“徐少爺不願意現身,咱們的人,找不到他。”


    “那就讓他盡快現身。”


    施副城守語氣沉凝,說道:“十二枚鳳血古玉,最上等的質地!本座隻需要,他在約戰之時,下手稍微重一些,多個三分力,僅此而已!”


    這名將領聞言,不由低聲道:“消息已經報給了小神宗的侍從,但是沒有迴應。”


    “再報一次,告訴徐鼎業,本座有一寶物,名喚雲雷劍,鋒銳無比,當世罕見,乃是探索古墟所獲之物!”


    施副城守肅然道:“隻要他答應,以此劍斬落無常的首級,那麽劍就歸他了!”


    ——


    與此同時,臨江坊,春宵樓。


    這裏熱鬧吵雜,人聲鼎沸。


    而在頂樓,便見一個年輕人,背負雙手,看向遠方。


    “春宵樓的格妹兒,據說是無常最喜歡的魁,但手法也不怎麽樣,不如棲鳳府城的極樂樓。”


    這年輕人歎了一聲,有些失望。


    他身著白衣,相貌清俊,腰間掛著一柄長劍。


    此刻,他站在樓頂,俯視整個臨江坊。


    順手拿了個燒餅,嚼了兩口,幽幽說道:“雖不如府城來得繁華,但勉強也算不差……高柳城的發展,確實還算不錯了!”


    隨後就見他一躍而下,朝著青山坊而去。


    迎麵而來,卻見一個男子,湊近邊上。


    “施副城守傳來的消息?”年輕男子詫異地問道。


    “正是!”那男子點了點頭。


    “鋒銳無比的雲雷寶劍?讓我用來割下無常的腦袋?”年輕男子沉吟片刻,笑了一聲,道:“把劍收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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