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朝歌一覺醒來,天才微亮,茱萸還睡著,蘇朝歌一時惡作劇心起,想要去捏茱萸的鼻子,可手還沒碰到茱萸,她枕邊那隻原本像睡死了的白貓就緩緩睜開眼睛抬起貓頭,蔑視的盯著他的手,活生生讓蘇朝歌收迴了手才重又放下頭挨著茱萸的臉睡了。


    想摸摸夫人的臉還得看一隻貓的臭臉,蘇朝歌很想拎著它的脖子扔出窗外,可不行,那是茱萸的心頭肉,當女兒似的養著,哦,除了貓女兒,還有狗兒子,這狗兒子就是之前他送的那隻,打完仗迴來,發現那蠢狗已經長成二三十斤的大狗了,每天繞在茱萸腳邊,各種獻媚。


    正想著那蠢狗,臥房門傳來它撓門並嗚咽的聲音,那隻白貓就無聲起身跳下床,熟練起跳扒住門上格子,隻幾下就撥掉了門閂,一貓一狗進來,狗蠢,跳上床來直奔蘇朝歌而來,兩隻前蹄玩命的在蘇朝歌身上踩踏,迴來這些時日,每天都是這樣,蘇朝歌已經認命了……隻好披衣坐起,領著那蠢狗到花園玩去。他一出門茱萸就睜開了眼睛,重又把白貓抱在懷裏竊笑不已。


    原來蘇朝歌也是很好欺負的。


    晉都一處安靜院落,蘇朝歌正與人對麵飲茶,那人生的器宇軒昂,隻是臉上一道斜斜的疤痕破了相,多了一份狠戾之氣,此人赫然就是燕國九公子姬元瓚。


    “身處絕境,難得九公子還能雲淡風輕。”


    “不雲淡風輕又能怎樣?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雲淡風輕隻是麵上的,姬元瓚的聲音裏透著深深的無奈與憤懣。


    “辦法,若仔細去想總會想出來的,九公子不聞古時越過勾踐臥薪嚐膽?算來,勾踐處境可比殿下艱難十倍不止,急不得,我今日來,其實是有事相求。”蘇朝歌說道,在燕國時,他是姬元瓚的臂膀,所以現在做什麽都要小心謹慎,免得被晉王察覺,若被人利用而對他心生不滿,那他所圖之事便付諸東流了。


    姬元瓚沒做聲,連頭都沒抬,不說幫也不說不幫,所以蘇朝歌就自說自話告訴姬元瓚,他的夫人,就是神宮中那個茱萸,想見一見榮安縣主。


    蘇朝歌發現,聽到茱萸這個名字,姬元瓚拿著茶杯的手輕微的抖了一下,若非他眼尖,根本不會注意。


    他猜得沒錯,姬元瓚確實意外了下,他一直以為茱萸和鳳古就算逃過那場大火,也會是流落民間過著清苦的生活,甚至早已在亂世中死去,不論怎樣和蘇朝歌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可蘇朝歌說什麽,他夫人?


    “九公子,我……”兩人正沉默著,忽然從門口闖進了一個和茱萸年齡相仿的姑娘,甫進來,一眼看到蘇朝歌她整個人如被施了定身術般,隻嘴巴還能動一動,激動著脫口而出:“朝歌公子。”


    蘇朝歌立刻看向姬元瓚,後者嘴角一絲嘲諷笑意為蘇朝歌解惑:“榮安縣主。”


    如果說蘇朝歌之前不待見蘼蕪的貪生怕死,現在他連帶厭煩起這姑娘的自來熟!還朝歌公子——茱萸都不曾如此親近的喊他!於是,蘇公子瞬間潔癖症犯了,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厭煩冷冷開口:“在下與縣主很熟嗎?”


    蘼蕪大概也從剛才的驚喜中迴了神,麵露尷尬,小聲解釋道:“蘇公子,我是神宮的蘼蕪啊,你救過我兩次,難道不記得了嗎?”


    “不記得。”蘇朝歌想都沒想否定了。


    蘼蕪的尷尬無以言表,她絞著手帕,好看的杏眼中眼看就起了水霧:“沒關係,我記得就好。你和九公子有要事相商,那我先迴去了。”纖巧的身影轉身就要離去,被姬元瓚喊住。


    “榮安,你且等等。蘇公子,你剛才不是說就是來尋榮安的嗎?怎麽見了麵反倒說傷人的話。”姬元瓚不緊不慢說道。


    蘇朝歌那如冠玉般的臉上瞬間蒙上陰鷙怒氣:“九公子如此迫不及待,是早已亂了陣腳嗎?”不知茱萸與蘼蕪身份實情的蘇朝歌完全理解不了姬元瓚忽然冒出的故意攪局的話,隻當他是因為如今身處劣勢,可能隨時喪命,所以太過著急,想逼自己出手相救的招數,是以才語出諷刺。


    姬元瓚卻不在意,反倒還露出笑容:“難道剛才不是蘇公子說你夫人要見榮安嗎?難道我這樣說竟有錯?”


    蘼蕪雖聽姬元瓚的話留步,但蘇朝歌的厭煩表現的那麽明顯,她剛剛升騰起的喜悅又消失殆盡。蘇朝歌的夫人是茱萸,茱萸要見她,為何非要蘇朝歌來說?而且,按姬元瓚所說,茱萸已經燒死在那場大火裏了,為何又成了蘇朝歌的夫人?


    心中有太多疑問,可蘼蕪知道自己現在沒有立場問,像蘇公子這樣身份的人,救過一兩個人哪裏又會放在心上呢?隻有她念念不忘罷了。


    “九公子說的沒錯,但現在我決定不讓她見了,免得她那心軟念舊的臭毛病又犯了,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若她出了半點差池,莫說我自己心疼,連她義兄風太師恐怕也要遷怒別人引起大風波。蘇某說一句肺腑之言,在燕國時九公子對我有知遇之恩,九公子放心,知您處境艱難,但凡能幫上忙的,蘇某一定不會袖手旁觀。蘇某這就告辭了。”蘇朝歌利落起身,向姬元瓚拱拱手拂袖而去,經過蘼蕪身邊也是目不斜視而去,留下各懷心思的兩人。


    看蘼蕪對著蘇朝歌離去的方向失神,姬元瓚笑了:“蘼蕪姑娘可是在後悔當年不該貪生怕死讓茱萸頂替自己?否則現在成為蘇夫人的可就是你了!”


    “九公子,我知道無論怎樣解釋你們都一定認為我是貪生怕死,認為我做縣主是貪戀權勢,沒關係,日久見人心,時間會還我公道。”大概是被說多了,蘼蕪已能心情平靜的說完這些話,“倒是九公子,剛才那一番話,恐怕是想攪得您親妹妹茱萸也不得安生的意思吧。”


    姬元瓚不語,仍舊微微笑著,兩人無話可說便散了。


    蘇朝歌說,榮安縣主水土不服病了,晉王派了王太醫去,說病好之前不許人去打擾,算是斷了茱萸短期內去見蘼蕪的念想,然後琢磨著要想個永絕後患讓她們再也無法相見的法子——如果不是他瞎,那位蘼蕪姑娘對著自己的時候滿是抑製不住的愛慕之情,唉,男人太過玉樹臨風也不好,嗯,不對,他自臨他的風,與她何幹?隻是怕那姑娘對茱萸表露了這層意思給茱萸添堵。


    蘇朝歌的打算,茱萸半點不知道,真當蘼蕪病了,還讓晉王給惦記上,一直憂心不已。


    茱萸擔心也非多餘,姬元瓚和蘼蕪到京後覲見晉王時,晉王也是多瞧了蘼蕪幾眼的,晉王後宮的美人多是牡丹花似的嬌豔,蘼蕪的出現,像一株山林最深處靜靜開放的幽蘭,在花團錦簇中也許不是最美貌,勝在清新,於是,晉王惦記了那麽一會兒,也就那麽一會兒,妖嬈風情的詹氏姐妹很快讓他把一眾美人拋到了腦後。


    晉王忘了,有人沒忘,宣墨箴公子那一向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有了漣漪,整座神宮,隻剩他與蘼蕪,就算不念在同門之誼,善良的師妹既逃過了那場劫難,後半生也該衣食無憂才對。


    雖然宣墨箴存了這個想法,但現在是敏感時候,姬元瓚初來乍到他們就去結交的話難免不會給晉王整治他們的把柄,隻能靜待時機。


    蘇朝歌和宣墨箴的打算很快便有了實現的機會,好大喜功的晉王為了炫耀晉軍鐵騎,下旨要去秋圍,除了心腹、寵臣、愛妃,還特意點名姬元瓚和榮安縣主隨行。


    茱萸借鳳古和蘇朝歌的光也一並前往,生在山野,原本無拘無束慣了的茱萸這兩年多被拘囿在宅子裏,到了圍場,看到那樣廣大的草原,天性複蘇,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和趴在她腳邊的那隻蠢狗如出一轍。


    待到行宮,龐大的隊伍安頓好,朝臣們從晉王麵前退下後,蘇朝歌和鳳古慢慢踱步往迴走,一邊欣賞這廣闊的原野,等等,蘇朝歌眯起眼,遠處那追逐著的一大一小兩個黑點是啥玩意?


    鳳古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很肯定的告訴他:“是茱萸和……和狗?蘇大人倒是有心,秋圍還自帶獵狗。”


    蘇朝歌嘴角抽搐了一下:“何止狗,您義妹連那隻白貓都帶來了。”語氣似乎有所不滿。


    鳳古輕笑著瞄了蘇朝歌一眼說道:“見你如此寵她我就放心了。”


    正好茱萸帶著狗歡快的跑迴來了,額頭上都是細密汗珠,見兩人在一起便隨口問了句在聊什麽,鳳古笑而不語,蘇朝歌一邊用自己白白的帕子給茱萸擦汗一邊訓她:“怎麽到處亂跑,草地裏有蛇,咬一口看不疼死你。”


    “我可是出雲山長大的,會怕這些?蘇朝歌,不信我抓一條蛇給你養著玩啊?”


    “我養你就夠麻煩了。”


    “好了,不要在長輩麵前卿卿我我,車馬勞頓,迴帳篷歇歇吧。”鳳古開口,身先士卒先走了,留下蘇朝歌和茱萸麵麵相覷。


    “怎麽和你外公一個語氣?”茱萸稱奇,腦門立刻被蘇朝歌給彈了一下輕斥道:“什麽你外公?難道現在不是你的?迴吧,洗洗這一身臭汗,稍後還有夜宴,來的都是嬌客,可不要熏著人家。”


    兩人說笑著走遠,不遠處,一道孤零零的身影目送他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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