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朝歌迴來不久,因他在戰場上殺敵勇猛,被封為雲麾將軍,茱萸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品秩,反正見府裏下人更加規矩起來,上門來送拜帖請帖的也多了,這些帖子送給茱萸的也不少,都是內宅掌家的夫人們,前有鳳古,現有蘇朝歌,茱萸再次體會到了什麽叫水漲船高。


    可是煩惱也隨之而來,有人要給蘇朝歌送歌姬舞姬美婢,成心給茱萸添堵,於是看蘇朝歌不順眼起來,蘇朝歌喊冤說是別人私心以為,跟他無幹,茱萸便甩他一句民間生動俚語,“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氣得蘇朝歌牙癢。


    晉軍班師迴朝沒多久,茱萸就從蘇朝歌嘴裏聽說燕國變了天,剛坐了兩年王位的新燕王被廢黜,晉國扶持四公子姬元和繼位,茱萸雖在燕國待過,可隻認識九公子姬元瓚,姬元和是圓是扁一點也不知道。


    蘇朝歌就一臉驕傲模樣問她:“想知道麽?”


    茱萸翻個白眼給他:“不想,跟我又沒有關係。”


    “說起來還真有點。”蘇朝歌故意吊她胃口。


    茱萸才不上當,對著燭火打個哈欠:“好困,我先睡了。”


    夏天熱,茱萸沐浴完已換了輕軟涼快的蔥綠綾紗裏衣,整個人看起來清爽而生機勃勃,惹人憐愛,恨不得摘下握在手裏,蘇朝歌這麽想,就抬腳跟去這麽做了,一把將茱萸圈進懷裏,茱萸不妨,嚇得“呀”了一聲。


    夜已漸深,正是你儂我儂的好時候。


    蘇朝歌歸來沒多久,燕國用華麗的馬車、長長的隊伍送來了兩位貴客,茱萸沒有親見,是從街上迴來的文嫿說的,說晉都百姓擠在路兩邊,可惜馬車簾子厚重,裏麵的貴人一絲影子都瞧不見,也不知道是什麽模樣。


    茱萸雖出身鄉野,但這個世道,國與國之間,或為了結盟或純粹是打了敗仗而互送人質的事情太常見了,晉軍剛得勝,又換了燕國國君,想必要燕國王室子弟做人質了,隻是不知道是誰,晚間問蘇朝歌,蘇朝歌倒痛快,點點頭說知道,是九公子和榮安縣主,麵上帶了一點憂色,茱萸追問之下才知那新上位的四公子和現在的晉王乃是姑表兄弟,而被廢黜的那位燕王舅家是楚國,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九公子,老燕王活著的時候最為鍾愛,常常說“小九最肖孤王”,流露出要傳位與姬元瓚的意思,四公子即位,自然要先把姬元瓚攆出去,又怕他用手中兵權作亂,索性送到舅舅家看管,若是能無聲無息死在晉國恐怕是最好的了。


    姬元瓚為質茱萸可以理解,那位什麽榮安縣主又是為何?難不成是要給晉王做妃子?問了,蘇朝歌這迴一臉詫異搖頭,告訴茱萸,他聽聞一些宮闈秘聞說是蓮太妃自己到新君麵前說要一雙兒女為燕國盡忠,所以連女兒也一並送來。


    “一定是瞎傳,哪個母親會主動將兒女送入險境?”茱萸不信。


    “那是你不了解蓮太妃,她性格陰鷙偏激,連親生的九公子都視若仇敵,何況不過是個認下的義女,她……”


    “你說,不是蓮太妃生的?這位榮安縣主是不是叫蘼蕪?”茱萸傾身向前,幾乎湊到蘇朝歌臉上,蘇朝歌伸出一根手指,將茱萸的臉蛋向後推了推才迴答:“應該就是你那個神宮的朋友,倒是成全了你的心願。”


    自此,茱萸一直沉浸在很快就會見到蘼蕪的喜悅中,可是一天天過去,都過半個月了,也沒機會見到蘼蕪,茱萸都迫不及待想去求鳳古幫忙了。


    她可知道,晉王不是什麽好人,坊間都傳言,宣謹言的第二位夫人根本沒死,而是被晉王換了姓名納入宮中了,連這等人倫都不顧,蘼蕪樣貌好脾氣好又有學問,晉王怎麽能放過?一想到這兒,茱萸就如坐針氈,唉,原本想著蘼蕪能安生做個縣主將來尋個好男子托付終身,可卻……


    惆悵。


    這樣讓人坐臥不安的日子,宣夫人白嫣壽辰到了,以前茱萸還能不去,現在是實打實的表嫂,況且滾燙的請帖送來,如何都不能推脫,茱萸便帶了禮物前去。


    白嫣是不喜歡茱萸的,尤其聽聞自家表哥自娶了茱萸,連別人送的歌姬舞姬都迴絕不受,一顆心就掛在這小村姑的身上,可雖不喜歡,這小村姑命好,如今是風太師義妹又是將軍夫人,再輕視,也要擺出一臉親近神態和茱萸說話。


    在這壽辰,茱萸見到了宣謹言,這個曾經用看草芥的眼神看她的冷漠男人終於肯正眼打量她,還客氣的與茱萸打招唿,茱萸瞄到白嫣那驕矜的目光,忽然想到一件事:若從白嫣這裏論起,宣謹言還要叫自己一生“表嫂”呢。


    於是不禁同情起宣謹言,娶小媳婦有什麽好,輩分都跟著降,想必心裏頭嘔得很,帶著點幸災樂禍,茱萸想笑,怕人看見,忙要低頭頭,可惜,晚了那麽一步,被目光如炬的宣謹言看見了,嚇得茱萸笑容僵在臉上,表情如見鬼。


    以前在燕國神宮,覺得蘇朝歌的臉板起已經能嚇哭孩子了,宣謹言這臉,加上眼中那鷹隼一般的目光,別說人,鬼都能嚇死,所以茱萸暗暗深吸氣幾次才緩下心情。


    作為白嫣的貴客兼親戚,茱萸在她身邊有幸見到了諸多貴婦人,正寒暄客套的時候,宣府丫環進來迴報說榮安縣主來給夫人賀壽。


    茱萸一顆心簡直要跳出來了,比盼蘇朝歌迴來還甚,蘼蕪,分別這麽久,她終於可以見到蘼蕪了。


    因為期盼,總覺得時間過得緩慢,總算見到丫環簇擁著人進來,茱萸高興的眉眼都彎了,可等與盛裝的蘼蕪相見,蘼蕪臉上卻隻是生疏客套,好像是第一次見麵似的。


    茱萸那顆期待的心就像火熱的炭盆瞬間被潑了盆冷水,滋的一聲熄滅了,但見蘼蕪與白嫣請安送上賀禮,又被白嫣介紹著認識各位貴婦,到茱萸時,白嫣說,這位是蘇將軍的夫人,也是我的表嫂,蘼蕪微笑點頭道一聲“見過蘇夫人”。


    茱萸在心裏給蘼蕪找借口,這麽多雙眼睛盯著,蘼蕪若一來就表現得與她熟識,不知要引起多少人側目,蘼蕪與九公子如今初到晉國為質,晉國又對他們存有殺意,萬事自然是要小心謹慎不能給人一絲把柄,於是,心下釋然,也忙裝作與蘼蕪初見的樣子,淡淡迴禮:“縣主客氣。”


    因為存了不給蘼蕪招惹麻煩的心,一直到宴席結束離開宣府,茱萸都沒與蘼蕪多講一句話,上了馬車猶自覺得依依不舍,晉都就這麽大,可約束那麽多,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見。


    茱萸迴府時蘇朝歌已迴來了,剛沐浴完畢,頭發還濕著,就懶歪歪的靠著圈椅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聽見腳步聲睜眼看來,說出一句:“魂兮,歸來。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是被誰勾起了往事啊?”


    茱萸在他對麵坐下:“我見到蘼蕪了。”


    “那怎麽還不高興?讓我猜猜,是不是人家不認得你了?”蘇朝歌還笑,一邊笑一邊順手牽起人家的小手放在手裏把玩。


    蘇朝歌不說還好,一說就見茱萸苦著臉說道:“還是我們出雲山好,雖然生活窮苦點,但漫山的跑啊跳啊都沒人管,現在,吃穿不愁,見了麵卻還要裝作不認識。蘇朝歌,你說,我還有什麽正大光明的理由去見蘼蕪呢?”


    茱萸眨著眼睛,臉上都是希冀,蘇朝歌原本對貪生怕死的蘼蕪就沒什麽好印象,也就自家這傻媳婦還覺得蘼蕪有各種苦衷,可茱萸就這麽看著他,讓他忽然不想讓她臉上的光彩滅下去,於是,蘇朝歌忍著滿心的不待見蘼蕪告訴茱萸:“理由是找的,我給你想辦法。”


    那張小臉上瞬間散發出光彩,引得蘇朝歌挪不開視線,明明中人之姿的姑娘,怎麽忽然覺得好看了不少呢?蘇朝歌百思不得其解。


    茱萸高興的雙手攥住蘇朝歌一隻大手,萬分感激:“蘇朝歌,你真是太好了。”蘇朝歌就朝著單純的姑娘露出一個狡猾笑容,輕勾手指說道:“既然我對你這樣好,你怎樣謝我?”


    近來,蘇朝歌一直是這樣不正經形狀,茱萸倒也不討厭,甚至還有些欣喜,可他總是這樣直白白的露骨,也不管丫環在不在,她都幾次聽到丫環們在背後竊竊私語,說什麽老爺怎樣怎樣夫人的,她比不得他臉皮厚,總覺被人指點著有做賊心虛之感,所以蘇朝歌又這樣茱萸就立刻抽出雙手,紅著臉頰說“我讓廚娘給你烤乳豬吃,我先去換衣裳”然後就一股風似的跑了。


    蘇朝歌輕輕敲著桌麵,剛才被那死丫頭的臉給迷惑,一時心軟就答應了她,倒也不是沒機會見,問題是他不想茱萸去見蘼蕪,那姑娘怎樣成為縣主他略知一二,心思絕非茱萸那隻是一股不怕死的代人去死的傻姑娘能比,別給她帶壞了。


    知道蘇朝歌不大喜歡蘼蕪,但他還是答應,這讓茱萸很是開心,晚間,對蘇朝歌溫軟了不少,雖不是予取予求,也讓蘇朝歌滿足不已,但待茱萸睡了,蘇朝歌又有點不是滋味,這點福利還是靠那蘼蕪得來的,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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