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後來趁著蘇朝歌發愣的功夫踩了他一腳跑了,躲到書房裏,順手將門閂上,生怕蘇朝歌追進來,午後書房外頭的樹上,蟬叫得茱萸心煩意亂,又都怪在蘇朝歌身上,怎麽能這樣做人,明明說是權宜之計怎麽能反悔?那她也反悔不幫他這個忙,隨他被什麽權啊貴啊盯上強行征做女婿。


    歪在羅漢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茱萸睡著了,做了一個蘇朝歌被五花大綁扔上花轎,進了洞房被一個貌若無鹽的新娘給掀開蓋頭的夢,生生把自己笑醒了,一睜眼見蘇朝歌穩穩坐在書桌後看著她,還打趣她:“夢見本公子倒黴事了吧,笑得那麽囂張。”


    “你、你怎麽進來的?”


    蘇朝歌就指指桌邊那不知何時已打開的窗戶,窗外一片蔥蘢的綠意,這麽愜意的時候,茱萸卻恨不得腦門上著起火來:“蘇朝歌,你到底要怎麽樣?”


    “大約就是你想的那樣,來,小茱,坐下,我們好好談一談。”蘇朝歌難得笑得溫柔和藹,看在茱萸眼裏卻是一隻披著羊皮的大尾巴狼。


    “不,我不談,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蘇大人你出身名門在朝為官,怎麽能這麽無……”


    蘇朝歌嘁一聲:“無恥啊?你也讀了幾年書,知道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你說竊鉤與竊國哪個更無恥?竊國者哪個不是出身名門在朝為官?你要知道,但凡我這種出身,做些欺男霸女奪人田產私下使絆子之類的無恥之事跟喝水一樣容易。”


    你要跟他講理,他偏偏心一橫躺倒,先給自己扣個不講理又無恥的帽子,能把人噎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茱萸的嘴皮子又沒那麽厲害,張張嘴,發現自己無法反駁,隻好氣鼓鼓的瞪著蘇朝歌。


    “再說,你將來離了我不也是要找個可靠的男人度過下半生?難不成一個人孤老?你仔細想想,前些日子難道我不曾為你選看過?那都是些什麽人啊,哪個比我好?就算看起來老實,若知道你身上還有疤痕,難道他們會如我一般不嫌棄?我跟你說,那些個小門小戶的人家,娶個婆娘耗盡諸多家財,對新婦極盡挑剔之能事,你受得了?要我說,還是我好,知根知底,也不在乎那些皮相……”


    “蘇朝歌,你真是討厭極了,我不管,反正你要守約,你要記得,我可是風太師的義妹,我要是跟他講你欺負我看他怎樣修理你!”忽然覺得有靠山的感覺還真不錯啊。


    “是嗎,你好意思跟你的兄長講我親了你抱了你?”


    茱萸氣極,臉紅不已,起身摔門而去,留下蘇朝歌咂舌不已:“死丫頭,說不過就拿門出氣。”


    自這一次談崩之後,茱萸不搭理蘇朝歌,能離他一丈遠堅決不多靠近半尺,文嫿等人雖不瞎看出來了,但也不過以為兩人又鬧了口角——反正他們未成親之前也總是打打鬧鬧,況且,蘇朝歌擺出一副要討好茱萸“請罪”的姿態,每天著人弄來各種新鮮玩意,吃穿用度一股腦往茱萸房裏送。


    因此,文嫿幾次幫茱萸收東西時都要故意大聲的念叨蘇朝歌的好,意在勸和,見茱萸不應,文嫿換了話題,說自己大概還有半個月就要臨盆,生了之後又要帶孩子,估計至少半年不能幫夫人管這些雜事,夫人自己要多受累了呢,這個問題,茱萸當真沒想過,一來沒真當自己是女主子,二來知道自己斤兩,決計不會有文嫿這樣條理分明,文嫿一說,茱萸又不得不接:“哦,孩子要緊,反正內院也沒什麽事,文嫿姐姐你且安心。”


    文嫿笑笑:“夫人心裏有數就好,對了,夫人,昨天那小豬仔還養著?”


    “養著唄,反正他也沒說要吃。”自從談崩,茱萸一向以“他”代指蘇朝歌,看在文嫿眼裏,還是閨房裏的小脾氣。


    “那我去囑咐一聲,別哪個手快給做了菜。”文嫿出去了,茱萸剛聽她掀細竹門簾的聲音沒一會兒就聽到文嫿痛苦的叫喊聲“來人我、我要生了。”


    在這緊急時刻,茱萸姑娘情急之下,翻窗而出,隻見文嫿捂著肚子跪在地上,她的裙子濕了一片,臉上都是疼出的冷汗,她朝著茱萸伸出手,咬著牙囑咐茱萸:“夫人,請扶我迴去。”


    “什麽時候了還迴去,來人,芳兒,熏兒,快快快,去請穩婆,再喊兩個嬤嬤來,文嫿姐姐要生了。”茱萸扶起文嫿往自己房裏走,每走一步都讓她膽戰心驚,生孩子啊,她可沒生過啊,就給劉媼家養的小狗子接過生,蘇玉又不在,可怎麽辦?


    “夫人,生孩子不幹淨,會弄髒你的屋子。”


    “別廢話了,留著力氣生孩子吧,文嫿姐姐,你可要撐住啊,我沒接生過……”


    好在文嫿之前找好了穩婆,也準備好了嬰孩兒的一應用品,加上生過孩子的婆子們幫忙倒也還好,可是,羊水破了,孩子卻生不下來,穩婆說,胎位不正,很是兇險,一聽她這話,文嫿咬著毛巾直搖頭,茱萸顧不得腿軟,懇請穩婆想想辦法,還要在一旁安慰文嫿,生生也急出了一頭汗,茱萸從來沒像此時這樣盼著蘇朝歌迴來,倒不是他能幫忙接生,好歹能起個主心骨的作用啊,偏生今日主仆倆不知道辦完公職去哪裏耍了,到現在還不迴,茱萸隻得假裝不害怕,撐住。


    折騰了許久,孩子終於生出來了,可文嫿又出血不止,茱萸在一旁幫忙不免也弄了身上手上都是血,總算大夫說沒有性命之憂,茱萸累癱了,讓婆子們忙著,她滿鼻子的血腥味,頭也暈,先到門外透透氣,掀了門簾剛邁步出來,就見蘇朝歌悠悠然邁步進來。


    “蘇朝歌……”


    蘇朝歌著實嚇了一跳,任誰早上出了門迴家看見個身上沾染了血的姑娘能不多想啊,尤其那姑娘還一臉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恐懼表情。


    茱萸剛喚完蘇朝歌的名字,就見原本悠然邁著方步的那個家夥忽然像安了炮仗一樣彈射到她麵前,抓住她的肩膀、臉蛋、胳膊、手臂,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還好,沒受傷。”下一句就立刻變了味道:“怎麽?你是不是殺豬去了?”


    茱萸搖頭:“沒有,文嫿姐姐生了,難產,又出血,嚇死我了。”


    蘇朝歌拍拍她的頭安慰道:“怕什麽,又不是你難產出血,走,洗洗幹淨,像個女屠夫似的。”說完,也不管茱萸樂不樂意,抓著她的手就往正房裏去。


    “你怎麽才迴來?”茱萸問道,被蘇朝歌握著手漸漸不覺得那麽害怕了便問起蘇朝歌行程。


    “逛了逛。”蘇朝歌輕描淡寫。


    “你看,蘇玉都沒第一眼看到兒子的出生吧,你知道他老婆要生了還帶著他亂逛。”


    蘇朝歌不樂意了:“我倒是不想亂逛迴家和你坐著說說話,姑娘你賞臉了嗎?”


    怪她嘍?不對,蘇朝歌這話有問題啊。


    “那你逛到誰家去和誰坐著說話去了呀?”


    “你猜。”


    茱萸甩開蘇朝歌的手就進了正房,伶俐的丫環已備好了溫水取來了新衣服準備著,七手八腳幫茱萸淨麵上妝重新梳起頭發,蘇老爺歪在一旁全程觀看,等茱萸去換好衣服迴來,他朝她招招手:“過來,有好玩的給你。”


    蘇朝歌近來把她當孩子哄,用的玩的買了無數,房裏都要擺不開了,不知道今天又弄了什麽,過去坐下,蘇朝歌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拿出一個毛絨絨的小玩意,小東西白白的,眼睛才剛睜開,好奇的在桌上走來走去。


    “呀,狗!”茱萸興奮,以前劉媼養的是土黃的狗,瘦的跟她似的,不像這一隻,圓滾滾肉唿唿的,看起來真是可愛極了。


    呀,狗……明明他看見侯府家小姐嬌滴滴喊著“哇,好可愛的狗狗呀”才一衝動也買了一隻給茱萸,可是,罷了,茱萸姑娘要真是扮起可愛來他估計要做惡夢的。


    “給我養的嗎?”茱萸手托著小狗,小東西也不認生,熱情的開始在她臉上舔來舔去,癢得茱萸一直笑個不停。


    “養著吧,等我迴來看哪隻肥了夠宰一刀就吃肉。”蘇朝歌說。


    茱萸不滿的瞪他一眼,又去逗小狗玩然後才反應過來,蘇朝歌說“等他迴來?”


    “要去哪兒?調外任嗎?”豬啊狗啊都能養到吃掉,那至少一年半載。


    “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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