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打仗,茱萸立刻想到了出雲山的可怕經曆,那是要死人的,蘇朝歌在晉國這才做了幾天官就被派出去打仗,這是得罪了誰啊?


    “你做什麽一臉要守寡了的表情?”茱萸姑娘臉皺成一團,用看可憐蛋的目光瞧著他,讓蘇朝歌心裏著實不爽。


    “你是文官,是去做謀士,不是上場殺敵吧?”


    “你希望我去還是不去?受傷還是不受傷?活著迴來還是馬革裹屍迴來?”蘇朝歌就像沒聽見茱萸的問題似的自顧問自己的。


    “當然是不去,那能不能不去啊?”茱萸揉著小狗頭,期待的看著蘇朝歌。


    “人在仕途身不由己,你就別操心了,說說文嫿,怎麽把孩子生在你房裏?”蘇朝歌雖轉移了話題臉上卻仍舊鬱鬱不樂。


    茱萸講了一遍,想起來仍舊心有餘悸,這一天可真不好過,又是生孩子又是要打仗的,她的心都要操碎了,唉,這世道,就不能不打仗了嗎?蘇朝歌去打仗,她得替他守著家,還得替蘇玉照顧老婆孩子,還得日夜擔心在戰場的蘇朝歌能否全須全尾的迴來,一盤算,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做,看來晚上要列個單子出來才行。


    “你晚上想吃什麽?我讓廚房去做。”像茱萸這種嘴巴硬心腸軟的姑娘,一聽到蘇朝歌要赴兇險之地,已經什麽“恩怨”都煙消雲散了。


    蘇朝歌臉上淡淡的說道:“沒什麽想吃,你去瞧瞧文嫿吧,若蘇玉在,讓他晚些時候來見我,我先歇一會兒,想想對策。”


    心高氣傲的蘇朝歌何曾這樣無精打采?茱萸心裏更慌,抱著小狗猶豫了會才出去,走到門口又轉迴來把小狗放到蘇朝歌懷裏:“讓它陪你玩一會兒。”


    文嫿已止住了血,但仍舊虛弱,一張臉白得像雪一樣,嬰孩兒洗得幹幹淨淨真在繈褓裏甜睡,蘇玉坐在床邊看著老婆孩子,平日的冷硬的臉充滿了柔情,茱萸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見她進來,蘇玉慌忙站起謝過茱萸,說一會兒便帶文嫿迴他們自己院子,茱萸擺擺手:“別折騰了,婆子們說月子裏不能著風,文嫿姐姐又大出血,哪裏能動呢?就安心在這坐月子吧,我睡在外間也能幫幫忙。”


    文嫿支使了蘇玉迴家去給她找東西,這是有話要和茱萸說的意思,果然,蘇玉一走,文嫿就急忙問茱萸:“夫人,你可知道老爺和蘇玉要去打仗了嗎?”


    “剛聽他說了。”茱萸有氣無力。


    “那夫人就打算讓老爺走之前一個人睡嗎?孤單單的,心情寥落?萬一……我是說萬一……夫人不後悔嗎?”


    茱萸不語,坐下來看小得跟貓似的嬰孩。


    “夫人,我說句不好聽的,蘇玉若有個好歹,還知道自己有後,可老爺呢?茱萸,聽姐姐一句勸,就算老爺有什麽不對,生這麽天的氣也夠了,還剩下十幾天,都不知道再見是什麽時候呢,嗯?”文嫿拉著她的手。


    “我知道了,文嫿姐姐,那你睡會吧,我去讓廚房燉湯給你喝。哦,差點忘了,他,老爺說,晚些時候讓蘇玉過去見他,不知道有什麽事。”茱萸囑咐完就走了。


    走去廚房,見那小豬被廚娘裝在個大籮筐裏養著呢,雖然很小,但茱萸咬咬牙還是讓廚娘把它做成了烤乳豬,唉,就讓蘇朝歌吃吧。


    結果,這麽一道美味的烤乳豬,蘇朝歌戳都沒戳一下,吃了幾筷子涼拌菜就放下筷子說飽了,茱萸說你好歹吃一點,要不白白殺了,蘇朝歌淡淡掃她一眼,茱萸就消了音,罷了,他沒胃口,她自己吃吧,也算對得起死去的豬。


    茱萸吃得很飽,不小心打了個嗝,蘇朝歌黑著臉語出諷刺:“喲,怎麽,我去戰場赴死,你高興得食欲大增啊,姑娘?”


    “我本來說要養著小豬不給你吃,結果違背了諾言殺了它給你吃你又不吃,我也不能讓它白白犧牲啊,是不是?哦,我猜你今天胃口大概不好,讓廚娘還煮了些粥,你要不要吃?”


    “不-要。”


    過了會兒,丫環收拾了碗筷,芳兒端來一盤新鮮蔬果,茱萸又問蘇朝歌:“剛剛從沙漠運來的哈密瓜,很甜,你要不要吃?”


    “不-要。”


    茱萸原本帶著期望的臉一垮,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那你有什麽想吃的?”


    “說了沒什麽想吃的,姑娘,你今晚已經在本公子房裏盤桓很久了,這麽晚,不去睡嗎?”蘇朝歌居然開口攆人。


    “那個,文嫿姐姐不好挪動……”


    “有什麽不好挪動,沒見過誰家下人生個孩子還要占著主子房的道理,你就這等心軟,等我不在家,看人家不欺負你?去讓蘇玉把她帶走,騰出房子。”蘇朝歌像是動了氣。


    “別,是我不讓她挪的。我、我……”


    “怎麽,你不是想讓我騰出房子給你吧?”


    “不,不是,我怎麽會那麽不講道理呢,那個,你看,你和蘇玉就要出遠門了,我、你,那個……”


    “白茱萸!”


    “你難道沒有話要對我囑咐嗎?”


    “沒有。”


    茱萸姑娘很心塞,明明平日裏沒有機會也要動手動腳的蘇朝歌怎麽今天這麽不好講話,她實在不能厚著臉皮說我想跟你睡一間房啊,咬咬牙,出去吧,反正房子多,她找間客房湊活湊活吧。


    “哦,看你氣色不好,那你早點歇著吧,我先出去了。”走到門口偷偷迴望,隻見蘇朝歌正撫著額頭輕輕的揉捏,頭疼了嗎?這麽兇險的戰爭,到底怎麽才能讓晉王收迴成命不讓蘇朝歌去了呀?哎呀,說到晉王,茱萸忽然想起了鳳古,他可是晉王的心腹,也許能在晉王麵前為蘇朝歌說個情?茱萸悄悄折返在蘇朝歌麵前坐下,小聲試探著問道:“我去求求鳳古先生,讓他跟晉王求情,換別人去可以嗎?”


    “在你眼裏,蘇朝歌就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嗎?白茱萸,你真讓我傷心,我隻是憂心我要去攻打的是我的故國,我即將視之為敵人的是我的朋友,也許還有我的家人,你懂嗎?”蘇朝歌睜開眼,帶著些譴責意味瞪著茱萸。


    原來晉國要去打燕國,在戰場上極可能與九公子姬元瓚以及蘇家小公子蘇牧廷相遇,換個立場想,狹路相逢,怎麽忍心動手?可不動手晉王又不能饒過,要是她得愁哭了。


    “懂了嗎?”


    茱萸點點頭。


    蘇朝歌長歎一口氣,朝她伸出手道:“懂了就把肩膀借我靠一靠,想得很累。”


    茱萸猶豫了一下,起身走到他旁邊坐下,蘇朝歌伸出雙臂就把她圈到了自己懷裏,下巴擱在茱萸腦瓜頂時不時輕歎一聲,“小茱,我身上背負了很多事,煩心事,不想講給你聽徒增煩擾,可我一個人背著又累得很,有時候都想剃了頭發做和尚去。”


    “做和尚不能吃肉。”


    “……”


    “不能娶親。”


    蘇朝歌又歎一口氣,語氣變得哀怨:“現在沒當和尚也娶了你,跟當和尚有差別嗎?”


    茱萸仔細思考了一下迴答他:“還是有的,現在你還可以抱我一下,當了和尚連衣袖都不能碰我的。”


    茱萸還想著蘇朝歌怎麽迴答她呢,卻聽蘇朝歌問她“你走不走?”


    以為是問她他當了和尚她走不走,茱萸就理所當然迴答“不走啊。”——然後就被蘇朝歌抱著砰得躺倒在地毯上,蘇大人仍舊緊緊環住她,騰出一隻手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前才罷:“既然不走,那就一起睡吧。”


    睡到半夜,蘇朝歌給疼醒了,原本睡成豬把他手臂壓麻的家夥閉著眼睛,滿臉的淚,雙手死死扣住他的胳膊,不知道睡著的人還哪裏來的那麽大力氣,都要把他的肉摳出幾個洞來了。


    “蘇朝歌,你不要死啊!”嗯,夢裏頭還哭的抽抽噎噎的。


    蘇朝歌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出戰前夕,有人為他擔心,高興,可居然覺得他會死,生氣,唉,他為什麽看上這個對他一點信心都沒有的膽小姑娘了呢?他以前一心要找一個英姿颯爽的豪氣姑娘,可現實……真是當頭一棒啊。


    不過,既然是自己眼瞎也不能怨天尤人,於是,滿懷戚戚的輕輕拍著茱萸的背安撫她,做人啊,果然不能太鐵齒,他以前總是和茱萸宣稱除非眼瞎才看得上她,如今……這麽快就遭了報應。


    茱萸這一晚睡得很累,夢到蘇朝歌在戰場上被紮成了刺蝟,她就一直哭著給他拔劍,怎麽也拔不完,還噴出了好多血,她捂住這個傷口那個傷口又止不住,急得她哭紅了眼,醒了覺得眼睛很疼,揉了揉眼睛才發現自己睡在地毯上,嗯,當然不是她自己,旁邊還有蘇朝歌,此人笑容滿麵看著她。


    “看見我沒死,你是不是很開心?”


    “嗯。”茱萸點頭。


    “你哭起來真是太醜了。”


    “蘇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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