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蘇朝歌話音剛落一聲驚雷響起,震得茱萸耳朵裏嗡嗡嗡的什麽也聽不見,邁出去的腿又收迴來:“蘇大人,你怎麽在這兒?”


    “我不在這兒還能在哪兒?”蘇朝歌今日也騎馬,沒有傘也沒有蓑衣,從頭到腳都濕透了,帶著一身水汽冷氣跳下馬走到茱萸身邊,剛才的怒意已盡數斂去,滿臉笑意跟鳳古打了招唿,又打量了下形勢,然後很是厚顏的把韁繩交給鳳古的侍衛說道:“既然風太師有馬車相送,那蘇某就借茱萸姑娘的光一並迴去吧,淋了一路實在是冷透了,多謝。”


    “可是,蘇大人……”茱萸想說蘇朝歌,那你的馬不要了?馬匹很貴的啊?


    “好了好了,快上馬車,勞煩風太師給我們撐傘怎麽過意的去。”蘇朝歌反倒催茱萸。


    “鳳……風太師,那……”


    “風太師,實在是多謝,改日一定登門致謝,知道您今日有重要公務,您先忙,不必管我們。”蘇朝歌態度十分良好然後——關了車輿門,硬生生把茱萸的話也截了迴去。


    茱萸掀起簾子,見鳳古撐著傘還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雨幕之中顯得十分孤寂,茱萸原本歡喜的想跟他揮手道別,看他這樣,自己也仿佛感同身受,鳳古先生的複仇之路遍布荊棘,走得很辛苦吧?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才能得償心願?茱萸幅度小小的衝鳳古擺了擺手,然後一直目送著他轉身上馬而去。


    “咳——”


    “蘇大人,你嗓子不舒服啊?一定是淋了雨受了涼。”


    馬車裏,兩個落湯雞,蘇朝歌還好些,起碼還幹淨,茱萸臉上剛才被她抹的一道一道,衣裙上也滿是泥點,蘇朝歌很納悶:“去踏青,不是讓你帶丫環和侍衛?怎麽一點不聽話!”


    “丟了。”茱萸有點不好意思。


    “恕蘇某愚鈍,馬車丟了可以理解,兩個大活人是怎麽丟的?”


    茱萸就講了遍來龍去脈,聽完,蘇朝歌點點頭,若有所思狀說道:“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出門丟人是如此丟法,真令人佩服。”


    “鳳古先生已派人去尋芳兒了,會送她迴來的,至於那仆人,他沒丟,隻是馬兒受驚,不知道帶著他跑哪裏去了……”


    “私奔了吧!剛才風顧期和你敘了什麽舊?”尾音挑的高高的。


    “鳳古先生啊,他說——”茱萸停頓下來,換口氣緩緩說完,“蘇大人,鳳古先生是敘和我的舊,並沒有提及您。”意思就是跟你無關就不要問了,換誰聽到這話都會一口氣梗在胸口,何況傲嬌的蘇大人,他向前傾了身體,幾乎要碰到茱萸的鼻尖,惡聲惡氣說道:“你這個死丫頭,以為有風顧期撐腰敢不把我放在眼裏了是吧?”


    籲!馬車忽然猛的停下了。


    馬車裏的時間也跟著停下了,茱萸除了使勁眨眼睛,渾身僵硬動也不敢動,她、他、他們,蘇找個的嘴,她的臉,啊啊啊啊,怎麽辦!


    “蘇大人,請問到您府上,前麵朱雀街是向左還是右?”忽然勒馬導致車裏忽發“災難”的風府車夫完全不知情,隔著簾子扭頭問道。


    蘇朝歌猛然迴神向後靠迴車輿板強壓怒意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右。”


    茱萸用手擦著臉,感覺濕濕涼涼的一直擦不幹,怎麽辦,好尷尬,好想把蘇朝歌給踢下馬車,被她怨念的某人看她不停擦來擦去不禁又怒從心頭起,假咳一聲道:“別以為我占了便宜,看你那一臉泥。”然後為了證明似的抹了抹嘴唇。


    過了一會兒,蘇大人說:“你要是實在覺得吃虧,就占迴便宜去吧,蘇某不喜歡欠別人的。”


    “蘇大人,你能別說話了嗎?”


    “憑什麽!”


    “我怕被你氣到吐血,吐到你身上就不好了。”


    看茱萸一臉哀怨的看著自己,蘇朝歌原本炸毛的心情一下子順了毛,所以決定“大度”的不跟茱萸個死丫頭計較,不小心親到而已,也不能怪他啊,都怪風顧期家的奴才趕車技術太差,還緊急勒馬停車,他還親了嘴上泥都沒計較。


    對於茱萸和蘇老爺一起狼狽而歸,文嫿和丫鬟們還是有些奇怪的,尤其茱萸姑娘還沉著臉不搭理蘇老爺,蘇老爺對著茱萸的背影張了張嘴又什麽也沒說,等人家消失在廊下轉角才說了句:“天這麽冷,晚上在房裏吃吧。”


    茱萸脫下衣服泡進大浴桶的時候渾身已經凍得像死人一樣冰,泡了半天才稍稍暖和過來,擦洗著身體,不小心又碰到臉,於是奮力從丫環放旁邊的矮凳上找出菱花鏡湊近了自己照臉,發現除了被自己剛才擦的有點紅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痕跡這才放了心,要是被人看出異常她可真是在蘇府待不下去了。


    洗著洗著,茱萸又不自覺伸手摸了摸臉,還是涼涼的,就像小時候被家裏那隻土黃狗舔了似的,當然,蘇朝歌比小黃狗還是好看多了,呸呸呸,她到底在胡思亂想個啥,不就是蘇朝歌不小心碰到她的臉了,有啥大不了的!就當被狗親了不就得了!蘇大人可是眼高於頂,估計天上掉下個神女還差不多能入他的眼,況且,茱萸低頭,看水中自己那兩條腿,這麽醜,她自己都不忍看,蘇朝歌又不傻。


    等洗完澡出來,茱萸已經摒除了一切雜念變得坦然。


    因已不準備外出也不預備見客,蘇朝歌沐浴完畢穿著中衣外披了件袍子就舒服的斜倚著大繡墩,順便拿本書翻看坐等晚飯,等丫環布好菜恭請他起身去桌邊,蘇朝歌犯懶,讓丫環挑幾樣他愛吃的放到小桌上端來——真是恨不得躺著吃。


    菜裏有一樣切的白白的薄薄的片,應該是白水煮的,加起來吃一片,涼而滑溜,還有點酸酸甜甜,不知道是什麽,卻很合胃口,問丫環,丫環表示隻知道這道菜名叫“陽春白雪”,實在不知道是什麽食材做的。


    滑溜溜的,還有點涼,再放到唇上貼一貼,再放到嘴裏細細咀嚼,還挺有韌勁,好像不甘心被吃掉似的,蘇朝歌暗哼:你以為本公子什麽都吃嗎?本公子嘴巴刁得很,很挑的!


    又吃了兩筷子陽春白雪,蘇朝歌就沒什麽胃口了,往常和茱萸一道吃飯,看她吃的認真一臉幸福他也能跟著多吃點,可一個人……蘇朝歌放下幾乎沒動兩口的飯和菜,手一揮:“撤了吧,泡壺茶來。”


    茶喝得多了,半夜難以入睡,蘇朝歌輾轉反側了近兩個時辰才昏昏睡去,一覺醒來,隻覺身上異常沉重,頭像被砍過的西瓜似的疼,床邊,老大夫正給他把脈,見他醒了就要他伸舌頭來看看,蘇大人的舌頭怎麽能隨便給人看,於是冷冷注視著老大夫,嘴巴閉得緊緊,老大夫也不惱,把他的手放迴去,起身到旁邊寫方子,一邊叮囑:“你家老爺和小姐濕氣入體,但又有所不同,所以兩個方子千萬不要弄混,各自煎藥服下,大概五七天也就好了。”


    “茱萸姑娘也病了?”蘇朝歌開口,發現自己聲粗啞的厲害。


    “是,老爺和茱萸姑娘差不多同時發熱,文嫿姐姐派人請大夫來看。”丫環乖巧迴話。


    蘇朝歌養病的第一天,病不輕,整個人忽冷忽熱,異常難受,但蘇朝歌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不顧丫環的百般阻攔,穿戴整齊,拖著沉重病體非要去看茱萸,丫環們攔不住隻得隨他前去,蘇朝歌去的時候茱萸剛服下藥睡下,在丫環們不解的目光中,蘇朝歌坐在床邊椅子上隔著床幔一直靜靜的坐著,而床幔中的茱萸除了偶爾夢中咳嗽幾聲幾乎一點聲響也沒有,蘇朝歌開始百無聊賴,手指輕敲扶手。


    又等了許久,床幔中茱萸猛咳了一陣生生咳醒,伸手要水,一掀床幔卻見蘇朝歌一身白衣、臉色蒼白坐在那兒看著自己,茱萸定定神啞著嗓子問蘇朝歌:“蘇大人也病著,怎麽好來探我的病,真讓我過意不去,芳兒芳兒,快送蘇大人迴房去靜養。”


    “你一向睡得這樣沉嗎?”蘇朝歌問。


    “是啊!怎麽了?”


    “沒怎麽,忽然很羨慕你睡眠這麽好,那你養著,我先迴了。”


    在丫環的攙扶下蘇朝歌走了,茱萸一邊喝水壓咳嗽一邊琢磨蘇朝歌的不對勁,他要是沒病來她床邊守著都已經很可怕了,何況還生著病,而且他好像對她沒做夢還有些失望?做夢——呃,等等,茱萸想起來了,於是喊芳兒問蘇大人來了多久,芳兒說好一陣子了,您剛睡下老爺就來了,一直坐在那兒靜靜看著您。


    茱萸笑了,終於明白蘇朝歌為什麽來了,還真是小氣鬼啊!想想氣不過,等文嫿派人去給蘇朝歌送藥的時候茱萸寫了張紙條讓丫環帶給蘇朝歌。


    蘇朝歌一邊喝藥一邊把字條舉到眼前,隻見上麵寫著:茱萸自小被棄,從不喊娘親。


    噗——一口黑黑的苦藥噴了無辜的丫環一身,嚇得丫環以為藥裏有毒蘇朝歌要毒發了呢。


    “這個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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