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拂麵,清冷爽利,似乎含著積攢了一夜的水汽。雲層模糊的天空仿佛隔著被火焰燒灼的空氣,擁擠扭曲,讓人眼暈。


    韓越長長吐了口氣,迴到了自己宿舍,從被扔在床底下的背包裏拿了日記本出來,坐在床上,梳理著自己紛亂的思緒。昨天靳隨雲給自己說的一堆東西還沒接受,今天突然又被其往腦袋裏灌了不少信息,他隻覺自己大腦有些發脹,越發得糊塗了。


    異能也就罷了,陰間也就罷了……可是,神話傳說竟然也不甘寂寞地跟著登場了!好吧,好吧,既然能有異能,能有陰間,為什麽不能有神話?好吧,這或許是個崩壞的世界。那麽,現在的問題是——


    信,還是不信,這是一個問題。


    還真是無趣啊!他長長吐了口氣,出了宿舍,返迴靳隨雲的那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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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剛進門,就見靳隨雲的旁邊不知何時坐了兩個不認識的人。那兩人都是寸長頭發,一個濃眉大眼,膚色黝黑,貌似一個憨實大叔,他穿著紅色背心,灰白短褲,勻稱的身材顯露出來,精神十足;另一個發色發黃,身體有點顯瘦,使得身上所穿灰色衣褲顯得鬆鬆垮垮,肥大至極,他呆愣愣地瞧著前方,目光不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靳隨雲見韓越進來,便起身給其介紹。他指著那個憨厚大叔說:“王伯炎,是我們這裏年紀最大的,也是最厲害的。王大叔可是玩火的高手。”


    “別叫我大叔。”王伯炎很溫和地笑著,與韓越握了個手,“歡迎加入我們。”


    “你這樣說,讓我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韓越與其握手點頭,心裏卻吐著槽。


    又見靳隨雲指了指略微顯瘦青年:“至於這個小子,叫做梁棟,是個操縱風的好手。”這青年似不愛說話,靳隨雲介紹完了,他倆隻是衝韓越點頭一笑,便算打過招唿。


    “好了,我們這裏的人,你到現在就都見過了。”靳隨雲說著,招唿三人沙發上坐下,問韓越道:“日記本呢?”


    韓越將日記本放在茶幾上,問道:“然後呢,該怎麽做?”


    靳隨雲微微仰起頭,摳著鼻孔思索了好一會兒,說道:“你想一個簡單的,就關於咱們幾個人的期望,寫在本子上。不能有其他人活其他事物加入。”


    韓越愣了一愣,取出一直裝在口袋裏的黑色中性筆來,盯著打開擺在茶幾上的日記本,卻一時怔神,不知道該寫什麽好。


    那沙發上坐著的三個人似乎來了興致,都湊過來伸著脖子看著,想知道韓越要寫些什麽。韓越大感不自在,幹脆把日記本拿起,身子向後一倒,陷進不怎麽柔軟的沙發靠背裏,思索了好一會兒,忽然瞥了一眼靳隨雲,眸子裏光芒一閃,提筆在本上劃動,唰唰唰一陣聲響。


    就聽“哎呦”一聲叫喚,在這時安靜的氣氛中,顯得突兀已極。韓越抬頭一看,就見靳隨雲手捂著鼻子,一道血線自手縫間流出,把手染得殷紅,當即微微一怔,“撲哧”笑出聲來。


    靳隨雲立時間仿佛意識到什麽,劈手奪過韓越的日記本瞧,隻見上麵用正正規規的方塊字寫著一行話:猥瑣男摳鼻屎時會摳破自己的鼻子。


    靳隨雲額上冒起黑線,一對黑色的瞳仁殺氣騰騰,手上不自覺用力,使那日記本的紙張發出呻吟。王伯炎和梁棟旁邊瞟見,也不禁笑出聲來,瞧靳隨雲捂著鼻子麵色不善,扭過頭來看他們兩個,對視一眼,緊緊閉上嘴巴。


    靳隨雲猛地站起,把本子塞迴韓越手中,說道:“這迴你再寫一個,我說,你寫。”


    韓越很鬧不清楚自己這一刻到底是什麽心情,日記本上所寫成真,令他有些驚喜,可是他覺得自己明明應該絲毫不信不為所動的……而且這驚喜背後,又有一絲害怕,害怕那隻是一次巧合,性能力忐忑不已。


    真是亂七八糟糟糕透頂啊!他暗自裏歎息著,忽然聽見靳隨雲這麽一說,知道猥瑣男是要他再驗證一番,稍微一愣,點頭答應。


    靳隨雲去清洗了鼻血,鼻孔裏塞了衛生紙迴來,尋思一會兒,說道:“你就寫,我今天會邂逅一個天仙一樣的美女,發生浪漫的故事。”


    韓越翻了個白眼,撇撇嘴道:“寫這個幹嗎?”


    靳隨雲麵色如常,在王伯炎、梁棟和韓越滿含鄙視的目光下絲毫不見半點丟人神色,一本正經,這使得三人對其臉皮佩服不已。


    隻聽他說:“我要對你的異能施用條件檢測一下。”


    韓越見靳隨雲直直盯著自己,氣場十足,仿佛隻要他不按吩咐去做,這個猥瑣男立刻就會爆衫發飆,心下有些發毛,忙提筆在日記本上“唰唰”寫了起來。隻是他寫著寫著,終是有些不爽,便自在那上麵加了一個條件:邂逅發生在市區。


    他記得昨天乘車來這“學校”時,汽車駛了有一個來小時,與去市區的方向是相反的,兩廂加起來,要有好些路程。他加上這麽一個條件,很顯然是想惡心一下靳隨雲。


    而靳隨雲果然被惡心到了。


    靳隨雲提出這個想法,的確有自己的一點小心思,但多是為了檢測韓越異能,因此這時需要謹慎,盡量排除不必要因素。又正因如此,這時就不便讓韓越把那頁紙扯掉重寫一遍,當下頗為無奈地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說道:“算了算了,吃早點去。”


    韓越瞧靳隨雲這副模樣,心下有些惴惴,疑慮自己是否做錯了,倒不好意思和靳隨雲同行,裝模作樣打了個哈欠,“我不怎麽餓,就不去了,迴去補覺。”


    靳隨雲再一擺手,習慣性去摳鼻孔,手指卻觸到塞在鼻孔裏的衛生紙,搖了搖頭,不再理韓越,自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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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越眼看靳隨雲消失在門口,默默無語。晨光從那裏投射進來,恍恍惚惚可見幾道直直斜射的淡淡金線,仿佛帶著清晨獨有的清冷氣息,朦朧而散懶。


    “你這小子,真是有趣。”那王伯炎“嗬嗬”笑了笑,拍拍韓越肩膀。韓越扭頭,就見梁棟站在旁邊,也是一臉好笑表情。倆人與韓越招唿一聲,也去了食堂。


    韓越跟著走出房間,顛了顛手裏的日記本,長籲了口氣。


    他迴了自己那間宿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這兩天的事,還有靳隨雲讓他在日記本上寫下的話,雖然十分荒謬,可是不知為何,他竟隱隱有一些期待。


    好吧,好吧,反正如果這樣的話,這無疑是個崩壞的世界了,我能有異能也沒什麽可抗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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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終於睡去,再醒來時,已經到了傍晚。暗淡的陽光光線在窗戶玻璃上映出七彩光芒,使得整個房間橘紅混雜,給人幾分壓抑的感覺。他揉揉眼睛坐起來,就聽腹內“咕嚕嚕”叫喚。


    出了宿舍,仰頭望天,是一片紅彤彤的模糊景象,似雲似霧,好像隨時都會壓迫下來,將人裹住,讓人難以唿吸。


    忽然,他精神恍惚了一下,在這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一種難以言述的色彩突破了這個小陰間,消融在夕陽暈染的天空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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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色彩似隱似現,卻帶著極強的壓迫力,令他心裏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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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韓……”突然有人說話。


    韓越循聲轉頭,隻見梁棟走到了他的身前,似乎一時間想不起他的名字,神色有些尷尬。


    “韓越。“他將自己的姓名報了,衝梁棟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唿。對於他一個宅男來說,這樣是最自然不過的打招唿方式。而後複又抬頭看天,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韓越。”梁棟終於叫出了名字,長鬆了口氣似的,撓了撓頭,也跟著看向上空。隻是在他眼中,頭上那片充滿錯位感的世界一如往常,絲毫沒有異樣,無趣之極,沒看兩下便收迴視線,對韓越道:“我來叫你去吃晚飯。”


    韓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然餓得腹背相貼,應了一聲,與梁棟同往食堂走去。


    “人很少啊。”韓越見走得沉悶,便邊走邊顧看著四周,邊找著話說。


    “嗯,很少。”梁棟如是接口。


    “怎麽會這麽少呢?”好吧,我還真是無聊……韓越說完這句話,心裏都忍不住對自己吐槽了。


    “一直很少的。”梁棟倒不覺得無聊,很認真地迴答,“一年前聽寒姐去工作的時候,碰到個剛開天眼的新人……嗯,好像就是你。聽寒姐那時有過擴大我們組織成員的心思,可是這一年來我們每次去外麵工作,都在留意是否有開了天眼又沒有加入什麽勢力的新人,卻一無所獲。”


    “一年前……”韓越撇了撇嘴,“一年前就起心思了,怎麽現在才把我拐騙了來?”


    梁棟迴答道:“聽寒姐說,吸收你進組織,總得有個讓你合理離家的理由。”


    “……哪裏是吸收我進組織!分明就是拐騙……或者說,劫持……”韓越真是覺得自己無力吐槽了。


    進了食堂,幾個人圍了一桌坐下,便已足夠。韓越太過饑餓,飯上來後,吃得大爽,忽聽姚聽寒問道:“靳隨雲呢?”他這才注意到少了個人,卻不甚在意,自顧自夾著飯菜往嘴裏送。


    梁棟道:“他下午時候跟我說了聲,出去了。說是要幫韓越去檢測異能。”韓越登時一愣,就見王伯炎和梁棟眼睛都向他瞟了過來,不覺心裏緊張,剛咽進喉嚨裏的一口湯食猛被嗆住,咳嗽連連。


    姚聽寒和笑語莫名其妙,齊看韓越。韓越緩過氣來,已然麵色通紅,尋思著靳隨雲幫著自己這般忙活,自己這個樣子,卻是有些對不住他了。


    正自尷尬,忽然就聽引擎轟鳴之聲自食堂外響起,而後便見靳隨雲跑了進來,急急忙忙大聲叫道:“快跟我走,有情況!”


    “怎麽了?”姚聽寒問時,眾人齊齊站起。


    靳隨雲手指著一處方向,聲音還帶著略微的喘息顫抖:“那裏,那裏有很強烈很不穩定的精神波動!”


    韓越心裏“咯噔”一跳。


    ——那個方向,正指著長子縣城!


    “混蛋,世界再崩壞,也不能崩壞到我家那裏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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