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看著手機,沉默不語。手機屏幕上是一雙亮晃晃綠油油的眼睛,如同包裹在深寒天氣裏的幽光,冰冷懾人。


    昨天他被姚聽寒伸指在額頭上一點,進入靳隨雲所說的“開天眼”狀態,想起前天所看,隻是對著窗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一時興起,拿出手機對著自己排了張照片,誰知現在看了,竟然這麽恐怖。


    他昨天在姚聽寒的逼迫下,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學習自己從這詭異的狀態裏掙脫出來,便連午飯晚飯,都在這令人心煩的黑白狀態裏。到現在終於成功,腦中卻有些昏昏沉沉,又困又乏。


    他住在姚聽寒昨晚安排下的宿舍中。這宿舍空空蕩蕩,隻是靠牆擺放著一張大床。盤膝坐在床上,隻要輕輕動上一下,就“吱呀吱呀”地響,好不惹人心煩,讓他隻怕會一個不注意,就跌下去。


    破舊的窗戶髒兮兮的,玻璃汙濁模糊不堪,清晨微弱的光線射進來,仿佛都因此而扭曲了。清冷的氣流通過窗戶的縫間鑽進來,稍微有一絲涼意。他緊了緊衣服,想要倒頭睡下。


    咚!咚!咚!咚!


    敲門聲響,十分幹脆的聲音傳震在他的耳朵裏,讓他覺得一陣煩悶。起身開門,就見靳隨雲懶懶散散地站在門口,一如既往地挖著鼻孔。


    靳隨雲說:“哎呦,不錯呀!一晚上功夫竟然就把天眼閉上了。”


    韓越頭上冒起黑線,頗是無語地瞧著麵前這個猥瑣男學著周傑倫酷酷的模樣,隻覺其挖著鼻孔的樣子實在欠揍。


    靳隨雲彈彈手指,拍著韓越肩頭道:“跟我來。”這一拍的力量實在是大,本還有些迷糊的韓越一下子就被拍得清醒過來。


    “幹什麽?”韓越問。


    靳隨雲頭也不迴,答道:“檢測你的異能。”


    韓越愣了一下,趕忙出了宿舍,關上門。


    抬眼看著天空,這個被稱作“陰間”的地方,仿佛從原本的世界中剝離了出來,藍天白雲,豔紅晨陽,盡都模糊得難以看清,有一種極其嚴重的錯位感,讓人頭暈目眩。


    他甩了甩頭,將紛亂昏沉的感覺甩去些許,跟在靳隨雲身後,走進一個房間,終於擺脫了這昨天還不曾察覺的別扭景象。房間裏陳設也極簡單,一張軍綠色沙發,一條玻璃茶幾,茶幾上放著兩副造型怪異難看的眼鏡,由一條銀色細線連接在一起,銀線上繞有一層淡淡光暈,極其吸引人的目光。


    靳隨雲拿起那兩副眼鏡,將其中一副扔給韓越,說道:“帶上。”


    韓越伸手接住,鏡框冰涼,架在鼻梁上,他驀覺頭腦為之一清。抬頭看時,靳隨雲已然帶上了眼鏡,與那副猥瑣的氣質模樣搭配在一起,似如一個不入流的非主流,透明的鏡片後麵,那雙瞳仁突然光芒爆閃,開了所謂“天眼”,映襯得鏡片幽藍一片。藍光自銀線上傳遞而過,使那線上光暈銀藍混雜,卻終是暗淡了一些,不比隻有單已銀色時光彩明亮。


    那混雜光芒傳至韓越所帶眼鏡這頭,韓越就覺太陽穴突然劇痛,霎時間眼前色彩盡皆失去。一道綠光從他這頭傳到銀線之上,三色光芒糾結纏繞,卻愈發得暗淡。


    “你幹什麽?”他雙手按住了腦袋兩側,急急問道,想要把眼鏡摘下來。


    “別摘!”靳隨雲屈指扣住眼鏡框,淡淡地說,“這個工具可以增幅我的異能效果,使我的探測能力更高。這樣我才能探測出你的異能屬性。”鏡片上的幽藍光芒泛起漣漪,一層層向外蕩漾開去,傳遞至銀線上,帶著那綠芒銀芒一起輕微震蕩。


    韓越腦中頓時變得清明,隨著那銀線上的綠光蕩漾進周圍空氣裏,他似乎感覺到了自己與周圍空氣裏有一種難以言述的氣息聯係在了一起,那氣息包裹著他,向外延伸,不知到了何處,令他覺得自己的感知似乎也在向外延展,盡管模糊不甚清晰,卻讓他驚喜,又有些駭然。


    靳隨雲眉頭忽鎖,輕輕咦了一聲,眸子中藍光更盛。韓越便覺那氣息變清晰了一點,幽幽的綠光映照在鏡片上,和對麵閃爍的藍光重疊起來,遮擋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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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兒,光芒散去,眼前迴複了色彩。


    韓越見靳隨雲摘下了眼鏡,便也跟著取下,放在茶幾上。那種因這眼鏡而清明的感覺留在了他的腦海裏,使他再不覺得困乏。


    靳隨雲道:“我對你開啟天眼發動異能時引動的能量波動進行了檢測,但這波動太過怪異,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看來要測試你的異能,必須想別的辦法了。”


    韓越撓撓頭,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道:“沒事,我不急。”


    “急不急可由不得你。”靳隨雲跟著坐下,“昨天已經跟你說過,咱們這些人是肩負著很危險的職責的。我們現在所駐紮的這個地方,貌似有很悠久的曆史。說不定哪天冒出個千年怨鬼來,那時你還不會異能,那可就完蛋了。”


    韓越愣了一下,想起去年那個侵襲他的陰冷黑影,不自覺打了個寒戰。他強自鎮定地撇了撇嘴,鼻子裏發出“嗤”的一聲,“什麽職責?我可不是美國超人救世主。”


    靳隨雲聳了聳肩,摳著鼻孔說道:“死要麵子。”


    “哼!”韓越鼻子裏噴著冷氣,沉默不語,他感覺自己耳朵有些發燙,隻是見靳隨雲盯著自己莫名其妙地笑,便也冷冷地瞥著他,絲毫不肯弱了氣勢。


    靳隨雲悠然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手機,嘴裏喃喃念著:“我上網查一下,這裏……山西省……長子縣……”拇指飛速按鍵,為過幾下,看著屏幕說道:“找到了……中華民族發祥地之一,曆史悠久,源遠流長,是中國往昔堯王的故裏、丹朱的封地、精衛的故鄉、西燕的古都。擁有豐富的曆史文化遺產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嗯,好古老,好傳奇,如果一不小心有哪個靈魂突然出現了,會是什麽情況呢?”


    “哪……哪有這麽亂七八糟的鬼怪?這些曆史都悠久到史前去了,要突然出現才真見了鬼了。”韓越一臉淡然,聲音卻帶著幾不可查的顫抖。


    靳隨雲搖頭道:“你才剛進入我們這個世界,有些常識還不太清楚。那些悠久出名的靈魂,出現的可能是最大的,因為它們總是被人們流傳,被人們記憶,就無形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儀式,如同去年你那個鄰居家的守屍,令它們有了存在下來的載體。”


    韓越撇嘴,嘴裏頗沒底氣地怨念:“你說這些,明明就是反常識,哪裏是常識了!”但他聽著靳隨雲的話,心裏想起去年那個帶著深深的寒意給他徹骨侵襲的陰冷黑影,不自覺打了個寒戰,有些發怵。


    靳隨雲道微微吐了口氣,說道:“你若不信,我就給你舉個實力。”他頓了一頓,開口說,“異能界有過一場大災變。當年合肥道士崗上千年道號元林元,承載了遠古戰神刑天的存在,經過人們長久的傳頌敬仰,靈魂複蘇,當時那個彪悍的靈魂漫天的殺氣一刹那間就擴散了開了,嚴重影響到平凡人,後來異能界人趕到,最終費了十來條性命,才拖到有幾位高手趕到,終於把它消滅的。”


    韓越瞪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瞧著靳隨雲,他隻覺這個猥瑣男把這本來就很詭異的事情講得越來越讓人難以相信了,“你在講什麽神話?那個刑天是不是一個手拿著盾牌,一個手拿著斧子,脖子上沒有腦袋,以雙乳為目,拿肚臍眼當嘴?”


    “是。”靳隨雲一臉認真地點頭。


    “……是你個大頭鬼啊!越說越離譜了。這是啥靈魂?哪有人長這個樣子?”韓越滿天黑線,他很懷疑靳隨雲是不是專門編了這麽個故事來侮辱他的智商,“神話就是神話,可不是真實曆史。你別胡編來蒙我。”


    靳隨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頗是好笑地聳肩攤手,無奈地說道:“我可沒有編排。像這樣的靈魂是消失好久後重新凝聚而成的,它重新凝聚時並不是以自己原來模樣為模版,而是成為人們普遍所認同的形象。刑天這個人,曆史上該是真有的,但不會如神話裏這麽玄乎。”他又吐口氣,“你要是不信,等會兒可以問其他人,看和我說的一樣不一樣。”


    韓越繼續撇嘴,斜覷了眼靳隨雲,閉著嘴不說話。


    一時兩個人都沒再說話,氣氛安靜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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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隨雲靜靜地摳了好半會兒鼻孔,很無奈地搖搖頭,說道:“算了,不糾結這事了,先解決你的異能問題。你那個黑皮本子呢?”


    “在宿舍呢。”韓越也受不得這怪異氣氛,見靳隨雲說話,便順勢下了台階,迴想起前天晚上晚,明白靳隨雲是想讓他自己試驗一番,卻搖了搖頭,說,“不頂事的,我昨天晚上已經試過了。”


    靳隨雲輕聲笑了,鼻子裏發出“嗤”的一聲:“你那算什麽試驗?別把異能想得無所不能了,這世上無論多麽強悍的異能,都不可能平白裏造出人來。”


    韓越的臉登時通紅無比,就像是烙鐵剛在上麵來迴烙了一下,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忙起身道:“我迴去拿本子。”大步奔出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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