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坐在靳隨雲那輛破舊桑塔納的後排座上,左邊是那個聲波女孩笑語,右邊是王伯炎和梁棟。四個人這麽坐著,擠得要命。韓越屁股底下隻挨擦著座位很靠前的一點邊,膝蓋頂著前排靠背,上身彎腰前壓,勉強坐著,瞧著駕駛席上的靳隨雲和副駕上的姚聽寒,心中怨念堆積,咬牙切齒。


    這麽多人擠在這狹小空間裏,沒一會兒就令人覺得分外悶熱。若不是車窗開著,汽車前行時帶起的涼風灌進來,韓越可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得住。隻是他心裏抱怨,耳朵卻也同其他幾人一樣,高高豎起,聽前麵兩人說著。


    “能量強度如何?”就聽姚聽寒語氣凝重地問著靳隨雲。她目光直視前方車窗,微微皺著眉頭,兩隻手放在膝上,緊緊握著拳頭,使得本就白嫩的皮膚更是發白。


    靳隨雲腳踩油門,闖入視線的景物風馳電掣般向後撤去,他說:“很高,高到我們幾乎無法抗衡!而且是單一屬性。”


    “這樣的話……”姚聽寒不自覺地緊了緊拳頭,“隻能是很古老和強大的單個靈魂了。”她頓了一頓,又問:“方位呢?”


    “縣城西邊。”靳隨雲狂打著方向盤,飆過了一個彎道,桑塔納拐向他口中所說的方向,一車的人被離心力牽著身子偏倒。


    “出縣城了麽?”


    “貌似沒有。”靳隨雲說著,把油門死死地踩了下去,破爛轎車很不服老地響起了引擎轟鳴聲,速度驟然加快。一車人都因為慣性猛地身子向後一仰。


    “那裏的話……”姚聽寒抓了抓頭發,秀氣的眉峰凝攏起來,“好像有一座新建成的精衛像吧。”


    “真是古老啊!”王伯炎扭著屁股正了正坐姿,搖著頭感慨了一句。


    韓越聽著他的感慨,忽然就想起靳隨雲給他講的貌似聊齋搜神之類的舊事來,一時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


    “好吧,到底如何,到了目的地就都明白了。”他心裏暗自想著,借著後視鏡瞧了瞧車裏人的表情,隻見他們一個個嚴肅凝重,仿佛即將麵臨的是生死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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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似乎突然間就拉了下來。


    汽車在縣城西邊的一個十字口停下。


    韓越跟在笑語後麵下了車來,身子終於能舒展開來。他仰麵伸了個懶腰,瞧向那十字中心。


    空曠寬敞的十字口上,建著一個四方高台。高台之上,暗金色的巨大長發少女俯身下衝,雙手掬起,仿佛下凡的仙女正欲捧起某樣物事,越往高處,少女的裙子忽然成了一隻昂然展翅的精衛鳥。整個巨大的像在月光之下罩上一層神秘的色彩,令人直想恭身膜拜。


    所謂的靈魂沒有出現麽?這樣最好。韓越籲了口氣。


    ——可是……為什麽現在這個精衛像,會流露著這樣詭異的氣息?以前可是從來沒感覺到過。


    忽然,身旁亮起暗淡的光芒。他扭頭看去,隻見梁棟眸子裏閃爍著藍色的幽光,那對幽光裏,似乎正有那十字中心的精衛像立著。


    “看來咱們來得還算及時,這隻靈魂還沒有凝聚完畢。”姚聽寒突然說道。韓越循聲轉頭,隻見這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嚴肅的娃娃臉女孩鬆了口氣,攏起的眉頭舒展開了一些。


    “你沒有開天眼,為什麽能看到?”韓越忍不住問。


    姚聽寒聽到他話,轉過頭來,漂亮的大眼睛眨了兩下,卻在昏黑的夜色下,看不清晰,她說:“誰說我沒有開天眼了?”


    “那不是顯而易見麽?”韓越看了看姚聽寒,又瞟了瞟梁棟那雙藍幽幽的眼。


    姚聽寒恍然大悟,擺擺手說:“那是你等級沒到啦。”


    “什麽等級?”


    “這個隨後再說。”姚聽寒朝他說著,忽然又看那十字口中心,伸手指著精衛像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那個東西。”


    韓越愣了一下,忙集中精神,開啟天眼。知道了如何從天眼狀態裏退出來,開啟也就容易了,不過是個反向的過程而已。當他的眼睛裏閃爍出綠油油的光時,他看到那精衛像上擴散著帶著淺淡的白色光亮的霧氣,似乎將那像整個包裹住了,在朦朧的夜裏顯得分外詭異。


    “看到了麽?”姚聽寒說,“精衛還沒有凝聚起來,我們現在還有機會,阻止它!”


    “這可不好辦啊。”靳隨雲摳著鼻孔說著,茫茫夜色裏看不清他的表情,“精衛的凝聚是必須要阻止的,可是我們必須保證不能毀壞這精衛像,否則引起普通人的注意,那可就不好辦了。”韓越瞧著黑白世界裏這個猥瑣男把手指伸出來搓著,聽他繼續說道:“而且這精衛這麽大,該怎麽阻止呢?”


    “靳!隨!雲!”姚聽寒咬著牙說:“你給我認真點,用你的異能感知精衛重點凝聚的地方,指揮大家打擊。”


    韓越聽到笑語、梁棟和大叔王伯炎在壓低聲音偷笑。


    靳隨雲聳了聳肩:“開工。”他彎腰拱進汽車車窗,拿出個相機來,塞到韓越手裏,說道:“你現在幫不上其他忙,站在一邊沒事拍兩張照片就可以了。”


    拍照?韓越瞧著手裏的相機發愣。就算他沒啥能力幫忙,找個工作緩解他的自尊心也不帶這麽來的吧?拍照幹什麽?事後留念麽?


    他暗地裏吐著槽,卻已然忘了對這個貌似崩壞的世界的抗拒。


    遠處的異能人士們已經開工了。靳隨雲一手叉著腰,一手左指右指,邊高聲說著:“這邊這邊……那邊那邊……”剩餘四人火力全開,笑語站在靳隨雲身旁,雙手輕撫著小腹,一動不動,韓越想到昨天這個女孩惡作劇般的展示,已然明白她正在發著聲波,她正正前方靠著精衛像的地方,韓越看到那模糊的霧氣由正中心一個點上一圈一圈向外抖動開去,然後消散;


    姚聽寒一臉嚴肅地站著,每每隨著靳隨雲說話,手指便往靳隨雲指揮處輕輕一點,就見她說點處氣流湧動碰撞,發出陣陣雷鳴般的聲音,霧氣便被這碰撞產生的衝擊波蕩開;


    梁棟也如姚聽寒一般,不住手指點出,氣流湧動,卻比姚聽寒那異能產生的效果小了許多,那氣流隻是一圈一圈向外蕩著,如同有人攪動了水麵,霧氣波紋如魚鱗一般一片片被剝落;


    而王伯炎的手段就直觀許多了,他的手簡直就是一個噴火器,那火從他的手上直接燒灼到精衛像處,把空氣連帶霧氣都扭曲了。而那火焰堪堪與精衛像有著一定的距離,不對精衛像造成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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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是拉風啊!韓越瞧著這浩大的聲光效果,一臉的羨慕。和他們比起來,自己的異能貌似和那猥瑣男一樣很不威武……真是不給力。


    可是,這樣就能過關麽?


    他眼瞧著精衛的霧氣被各位異能人士的大招打得散開再重新找地方凝聚……似乎,這麽大半天了,才消滅了一點。


    這boss血條真是夠長啊!他忍不住感歎著,心裏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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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在弄什麽?”忽然有人說話。韓越扭頭一看,隻見兩個二十來歲的男女站在他身側,好奇地看著靳隨雲他們。他們的身後放著一輛自行車,顯然是路過者。


    唔,是了,這倆人看不到那神奇的精衛靈魂凝聚景象。那麽這幾個奮力戰鬥的人,在他們看來一定很奇怪吧?


    想想如果前幾天他像這對青年一樣看到這樣的情況的話,會以為是什麽呢?一個猥瑣的男人用著欠扁的懶散聲音打著指揮,一個女孩隨著他的指揮不斷地捂著肚子轉動方向,另一個女孩跟著猥瑣男左指右指,而且每每隨著她的手指,天上都有雷聲響,然後一個小青年也在指,他點出的手指可沒有出現什麽效果,莫非是那個點手指的女孩或者猥瑣男的徒弟?而那個中年大叔就精彩了,他竟然在用手噴火耶!


    真是令人蛋疼的場景!


    該怎麽迴答?韓越有些發愁,腦子疾速地轉動,忽然想起手裏的相機……好吧……


    “cosy,沒見過麽?”他把相機舉在眼前,對著眼前相機前麵這幫怪人們按下了快門,閃光燈爆射出強烈的白光,照亮了這夜,cosyer們的身影變得明顯。


    靳隨雲還真是考慮得夠妥當啊!


    “哇哦!”那個好奇的女青年感歎,“我還沒在咱們這地方見過cosy呢。”


    “……”韓越無力吐槽。


    “你們在cos什麽?”那個男青年問。


    “……綜漫。”拜托別問這麽難迴答的問題好不好!這不是高三模擬月考。


    “那都是什麽角色呢?”這迴是女青年。


    “我也不知道,我隻負責拍照。”韓越黑著臉迴答。靳隨雲似乎察覺到了這裏的情況,正在朝他笑呢,黑白兩色的視覺裏他看到的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笑容。


    “你的眼睛怎麽弄的?還有那個人,怎麽噴的火?”輪到男青年了。


    “……拜托兩位記者,安靜點好麽?我工作認真不能了。”韓越滿頭黑線,邊說著話邊又拍了張照。


    兩個青年終於不再說話了,他們就這麽站在一旁,對這小縣城裏的cosy活動饒有興致地進行圍觀,還不時邊對coser們指指點點邊小聲地交頭接耳。


    韓越急忙走開,左右亂轉著照著像。如果幾天以前的話,他見到這樣的場景,一定也會像這倆人一樣興致勃勃地提問圍觀吧?可是現在身為這“cosy活動”的參與者,他覺得這倆人真是令人討厭。


    幸好這裏屬於偏遠地帶,十分荒涼,否則的話,現在這裏估計已經擠滿了圍觀者了。或許會有人申請龍套也說不定。


    靳隨雲依舊在不時換著方向伸出手指,嘴裏叫著:“那邊那邊……”其他人依舊奮力地隨著他的指揮進行攻擊。梁棟似乎準頭不行,因為靳隨雲總是在提醒他:“梁棟你打歪了。”然而梁棟那雙幽藍的眼睛裏從未出現過波動,他隻是不住地隨著靳隨雲的指點更正著手指動作。


    現在情緒最不好的人就是韓越了,他心不在焉地拍著照,幾個coser似乎已經有些累了,打擊力度弱了一點,他都沒有注意。直到兩個青年終於看得夠了,心滿意足地離開,他才終於舒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相機。


    他看向精衛像,卻一時呆了。


    “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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