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良人很熟悉,這一方養育他的水土,讓他頓覺幾分親近。


    拓跋芸隻是簡單的望了一眼,馬鞭揮舞的更狠了,良人原本還在後麵迴憶著美好,卻被一股子飛塵嗆了一鼻子的灰。


    “長老有什麽了不起的!還不是跟我一樣騎著馬。”良人抹去鼻頭的灰塵,一甩馬鞭,隨即便追了出去。


    “唿唿——噶蛋哥哥,你們,走慢點啊——”小姑娘穿著碎花裙,鮮豔的顏色已經洗得泛白,兩根羊角辮左右晃個不停,那一張稚嫩的小臉蛋,累得通紅,氣喘籲籲。


    走在小姑娘前頭的,是一群十來歲的少年,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幾人的衣衫不太整潔,但卻絲毫不影響他們疾走的速度。


    其中一位年長些的少年,腦門上略微凸起一個肉包,村裏人常說,這是天神賜靈的福相,少年也一直引以為豪,他便是小姑娘口中的噶蛋。


    噶蛋迴頭,看了身後屁顛屁顛快跑的小妮子,忙道:“妮子,你快跟上,大家都快要走遠了!”喊罷,噶蛋卷起袖口,扯了一把領子,自顧自地扇個不停,這初冬時節,他竟然也能跑得累出汗來。


    “噶蛋哥,快看呐!山神廟馬上就要到了!”前頭的得勝子爬到凸起的小土丘上,向著前方望了一眼,急忙迴頭衝眾人喊著。


    噶蛋聽聞,隨即加快腳步,與大家夥兒一塊衝上了小土丘。


    站得高高的,向著山坳下望去,那一排一字長蛇陣的村民,鑼鼓喧天,甚是熱鬧!


    幾個小少年激動地都快要蹦跳起來,每年這個時候,他們都很開心,因為祭祀山神廟,家家戶戶都會殺豬宰羊,好吃的東西可比過年豐盛許多,獻祭的多為牲畜的頭以及腿,剩下的村民們便會一起分食。


    也不知這些少年是眼紅那些誘人的吃食,亦或者是為了湊湊熱鬧,總之他們都顯得格外興奮。


    小妮子提著自己的碎花裙,在土裏踩出兩道錯亂的小腳印,小妮子氣唿唿地嘟起嘴,頭上羊角辮搖得好似撥浪鼓,衝著前頭的幾位少年,不滿道:“哼,你們都不等我,還是良人哥哥好!”


    噶蛋幾人聽到說起良人,麵色一震,不止小妮子念良人的好,就連他們幾個也覺得良人很好,如果良人還跟他們一起,至少能混到更多的好吃的。


    小妮子一邊說著,伸手爬上小土丘,噶蛋忙拉了一把,小妮子個頭最小,擠過幾人,便也看到山坳下的熱鬧場麵,耳中傳來陣陣樂聲。


    “妮子,我們走!”噶蛋猛地高喊一聲,拉著小妮子,當即一屁股坐在土坡上,順著滑了下去。


    隻聽他們嗷嗷地嚷叫著,臉上露出開心笑容,土坡之上,卷起層層塵土……


    山腳下的人群越聚越多,每年山神祭祀,附近十裏八鄉的村民都會趕來,新陽村距離山神廟最近,像青陽村相距較遠,青陽村村民一大早便會動身,路途上不能耽擱,算準了時辰,剛好趕到山神廟。


    “村長,現在時辰尚早,咱們村今年可是備了足足多一份的祭品,暫且歇息歇息吧,這走得腳底都起水泡了。”


    “是啊,老張頭兒,這幾位長輩是得歇歇腳了!”一個上了年紀的白胡子老漢,指了指身後幾位長者,隨即附和道。


    青陽村的村長正是那位張姓老者,這也多虧了他家子嗣爭氣,一連兩位進入上家宗門,得益於此,張姓老者便眾望所歸的當選了新一任的村長。


    他穿的好,光鮮亮麗;吃的好,紅光滿麵,整個人的精神頭也是格外的抖擻。望了一眼走在隊列後麵的幾位長者,他們皆是青陽村德高望重之輩,祭祀山神可是村裏的頭等大事,男女老少皆要前往,難為這些老骨頭,還要走上好幾裏地的山路。


    “那好吧,暫且歇息片刻,趕在日頭西落時能到山神廟就行。”


    此一時彼一時,張姓老者現在說話可算是權威,誰讓人家有兩個上家宗門的弟子呢,這想巴結都趕不及呢。


    青壯年們將抬著的祭品輕輕放下,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趁著歇息的間隙,正好嘮嘮嗑。


    張姓老者自然是高人一等,周圍聚著很多鄉親們,他們最感興趣的還是張家進了宗門的弟子。


    其中有個年輕的毛頭小子,長相相當猥瑣,說起話來,還暴露出兩顆暴牙。他是張家的遠親,說話大大咧咧,衝著張姓老者便道:“村長,俺亦然表兄啥時候會趕來?”


    毛頭小子口中的表兄,便是入得玉蟾宗的張亦然,之前張姓老者向全村通報,說是張亦然此番會下山曆練,順便迴趟老家。這可把鄉親們樂嗬壞了,要知道能攀上上家宗門弟子這棵大樹,那說話的語調都是硬朗的。


    “對啊,對啊,張家小子啥時候迴來?”


    顯然這位大叔說錯了話,惹得張姓老者不禁翻了個白眼,心底卻暗暗記恨下來。適才開口的是村裏的一位傻大個,平常便是口無遮攔,看上去有些犯傻,土裏土氣,直接是個白丁。


    眾人也都看出張姓老者臉色變化,卻不敢言明,即便是那幾位長者,也不能稱唿張亦然為張家小子。


    張姓老者頓了頓,片刻後才道:“許是來不了了,昨個晚上傳來口信,說是要事纏身,忙不過來。”


    “哎呀,看來張上人在玉蟾宗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忙了好,管得事多!”旁邊一位紅臉的中年男子湊到近前,一個勁地絮叨。


    上人是村民們對於上家宗門弟子的敬稱,這些個土鱉並不知曉宗門內的情況,便以能者多勞為基本準則,想來也是沒錯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此乃我青陽村大興之兆啊!”一位長者開口言道,他在村子裏也擔任過村長,說的話自然能叫眾人信服。


    周圍的眾人紛紛點頭稱讚,最開心的便屬張姓老者,畢竟張亦然是他老張頭兒的孫子。


    說話間,日頭漸漸西斜,也是歇息了一會兒,當即張姓老者吆喝著鄉親們再次啟程,一行人黑壓壓一大片,張姓老者在前頭帶路,身後鑼鼓喧天。


    ………………


    拓跋芸與良人策馬飛奔,繞過了那座山頭,看到頭前迎來浩浩蕩蕩的隊伍,良人一眼便認出了最前頭的那位老者,正是新陽村的老村長,老村長身後跟的皆是新陽村的村民,良人全部認識,其中有幾位還是他常去光顧的人家。


    良人很開心,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鄉親們,算算日子,今日正巧是祭祀山神,良人勒住韁繩,停了下來。


    拓跋芸看到良人沒有再走,正想詢問緣故,隻聽良人說道:“七長老,他們都是我們村的,我過去打聲招唿。”


    拓跋芸想了想,點頭不語。


    良人下了馬,牽著馬兒朝那邊走去,拓跋芸凝視片刻,便也牽著馬兒跟了過去。


    一裏地的距離,良人不願策馬飛奔過去,那樣會顯得不太禮貌,他對於老村長,對於新陽村的所有村民都很感激,沒有他們,就沒有良人的今時今日。


    良人自然也知道他是村民眼中的“禍害”,有時如過街老鼠般,但良人仍然忘不了他們對他的恩情,這份情,恩同再造!


    “村長,那是……是不是良人呐?”老村長旁邊走得是王二叔,他家境尚且富裕,年年祭祀獻的祭品也是村子裏最多的,而他對於良人也不陌生,以前那混小子成天就守在他家門口,比流浪狗還跑得勤快。


    老村長老眼昏花,揉了半晌眼睛,才看得清楚,前方行來一位素衣少年,牽著匹馬,踏著歡快的腳步。


    “良人,好像還真是那兔崽子!”老村長辨了個仔細,才認出良人。


    “村長,他不會被上家宗門趕了出來吧,你看他穿的那身,哪裏像個宗門上人!”前排的眾人也都看見了良人,可他們細細一觀,心中卻是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


    “往年這兔崽子趕在山神祭祀上,便是偷吃偷喝,沒想到他今年竟然還會迴來。”


    “鄉親們,快把吃食藏好,白鼠狼又迴來了!”有人帶頭向著身後的村民唿喊道,強烈的聲浪蓋過了敲鑼打鼓的聲響,人們聽到唿聲,連忙駐足,停下手中的活計兒,一個個就像是遇到了瘟疫一般。


    “什麽?前麵的是良人?”


    “哎呀媽呀!這天殺的一準是算好了日子,快快快,俺家今年窮的慌,可就剩這點東西了!”


    人們一邊望著前方緩緩走來的良人,一邊將吃食東藏西塞,生拍被良人發現似的。


    良人也聽到了那一聲聲“悲壯”的唿喊,臉上神情一陣變幻,腳底下也頓了又頓。


    這時,拓跋芸從身後趕了上來,她望著那群新陽村的村民,又看了眼一旁的良人,嘴角勾起一彎優美的弧度,嘲諷道:“看來你的鄉親們並不歡迎你呀!”


    良人的臉拉得老長,就像是吃個塊大東西,生生憋得通紅,隨即一甩馬鞭,忿忿道:“誰說不歡迎了?沒聽到他們都在喊我的名字麽!”


    良人說得不羞不臊,拽著馬便迎向老村長他們而去,一旁的拓跋芸覺得好笑,隨即撲哧一聲,搖了搖頭,尾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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