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西風,瘦馬


    清越的馬蹄聲,嗒嗒作響,佳人迴眸,笑靨如花,馬兒跑得越加歡實。


    孤單的倩影在輝光之下,顯得格外安靜,看到眼前心盼許久的人,她眉宇間的那抹愁容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二人靜靜凝視,終究還是一句“你來了!”打破這份靜謐。


    良人笑著點頭,今天的她格外美麗,靜若處子,卻不失幾分俏皮可愛。良人掏出那枚地藏密鑰,想要遞到少女手中,可她卻沒有伸手。


    玉首微傾,如凝脂般的脖頸隱現一抹風情,似是看出了良人的尷尬,少女如白藕般的皓臂輕抬,將地藏密鑰捏在指尖。


    卻不想良人大手一緊,直接將地藏密鑰藏在了手心中,他露出潔白的牙齒,臉上泛起一分賤笑,眯著眼睛,道:“如若真讓你拿了去,豈不是又說我絕故?”


    少女微微一愣,臉上浮起桃紅之色,紅暈間仿佛是一汪清澈見底的池水,那池水中蕩起層層波紋。


    她氣得一跺玉足,直接甩開手,背過了身。


    如此近距離的,良人不止一次看到過少女的背影,甚至她出浴時的嬌羞也曾見到過,然而此時這道背影,留給良人的毫無一絲雜念,他想伸手攬住那玉肩,卻遲遲不敢。


    良人並非好色之徒,但愛美之心他有,心頭好像冒出了一個奇異的萌芽,它嶄出頭角,卻沒有刺痛良人的心,隻留下種種溫暖與甜蜜,融在了血液,蜜在了心田。


    少女的肩膀輕微顫動,似是有微弱的抽泣聲,良人心急,忙轉到少女麵前,卻隻見少女深埋著玉首,僅能透過幾縷青絲,看到長長睫毛上殘留的幾滴晶瑩。


    良人不知所措,自以為是欺負了少女,拿著地藏密鑰的手始終放不下,就這樣停留在半空。


    再次抬首時,少女完全沒有異樣,俏皮依舊俏皮,可愛依舊可愛,卻聽少女紅唇白齒間,柔柔說道:“我要迴神風堡了!”


    言語簡單,卻流露深情,此一句話仿佛卸去了她所有的堅強,良人終於見到了她柔弱的一麵。


    良人善言辭,卻不善哄人,麵對少女輕眨的雙目,他不知如何說起,昨晚的夢境突然浮現腦海,他與她結伴而行,走在玉蟾宗的大道上……


    這一刻,良人才發現,原來夢終歸隻是夢,美好往往留存於心間,她是神風堡的掌上明珠——九公主。


    良人的身體猛地一震,神情恍惚,夢想總是遙不可及,現實卻很赤裸,一個是高高在上的九公主,一個是普普通通之輩,良人突然覺得,他們之間並非僅隔半步,猶如天塹一般,她在這頭,他在那頭仰望。


    心中莫名升起一種無力感,這種無力感就像是當年父母離他而去時的感覺一樣,原本良人以為自己幸運地進入上家宗門,又幸運地修得武道,成為正式弟子,人生的轉折點便由此開始。


    然而他在凡俗間是個小叫花子,在武道世界中,不過是芸芸眾生的小人物而已。


    心中越想越覺得可笑,不由地自嘲一笑,旋即將步伐往後退了半步。


    既然是天塹,又何足惜此半步耳!


    良人的舉動,完全落在少女眼中,她猛地抬起頭,仿佛見到了一個她從來都不認識的良人,心中一緊,也不再矜持,當即往前踏出,一把拽住良人的手臂,水汪汪的眼眸中,像是瞬間冰封了一般,憤聲道:“你就這麽緊張跟我迴神風堡嗎?”


    “什麽?迴神風堡?!”良人一時沒有緩過神,但看見少女羞憤的眼神後,他這才明白,原來想象中的天塹是前往神風堡的漫漫長路。


    良人登時便慌了,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是結結巴巴:“那個……誰,誰說要跟你迴……神風堡了?”


    少女一撅嘴,不滿道:“你答應過我的,隻要從玄塔中出來後,便隨我去見娘親!”


    “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你!”良人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將之前自嘲的心理拋之腦後。


    “怎麽?難不成堂堂玉蟾宗的良執事,還想的讓我娘親親自來見你?”少女氣憤地甩開良人手臂,猶如小孩子一般,俏容粉白,嘴唇高高撅起。


    良人真恨不得一口咬掉那片紅唇,可也僅是心中想想罷了,麵對少女的無賴,良人倍感無奈,攤著手,說道:“我今日便要返迴宗門,七長老還在等我。”


    少女輕“哦”了一聲,眸中閃過落寞之色,很不開心,十指環繞,毫無順序的打著轉,幽幽道:“那你迴去要多久?”


    良人搖搖頭。


    “那你還會來鳳蘭城嗎?”


    良人點點頭。


    “那好,等你下次來鳳蘭城的時候,便隨我去神風堡拜見娘親!”


    良人愣住了,卻見少女再次歡笑,不見一絲委屈的神色。


    “這次你可不許耍懶,下次見麵時,一定要跟我迴神風堡!”少女歡快地像一隻兔子,連蹦帶跳,仿佛那輕微的風聲是一曲伴奏,她在楓亭中翩翩起舞。


    良人不禁失笑,原來少女是故意的,她清楚良人必定會返迴玉蟾宗,而她也將先迴神風堡,他們各自都背負著宗門使命。


    不過良人沒有氣憤,也不知為何,他似乎很喜歡這種感覺,準確而言,是享受!


    “良人,有一件事可以請你幫忙嗎?”少女羅裙在風中輕擺,這一次她的臉上露出幾分認真。


    “是不是又想忽悠我?哼哼,說吧,什麽事?”良人眯起眼睛,笑著看向少女。


    “這次不是騙你,的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請你幫忙。”


    良人難得見到少女如此認真,好像她口中的那件事關乎生死一般。良人收起嬉笑神情,凝視著少女,說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隻要我能做得到,盡管說!”


    少女猶豫了半晌,有心不忍,卻還是開了口:“我想跟你借用那塊點星冥玉!”


    良人神情一愣,隨即大笑道:“這也值得你這般認真?”說著,他直接掏出從夏侯同甫手中奪來的那塊點星冥玉,毫不猶豫地塞到少女手中。


    少女握著點星冥玉,一臉驚詫,道:“你真可以借我?”


    “不是借!送給你了!”良人現在顯得極為大方。


    少女仍然不敢相信,良人會隨便將點星冥玉送給她,並且是這般的大方。當然良人現在並不知道點星冥玉的價值,後來終於知曉,還肉疼了好一陣子呢。


    良人沒有詢問少女為何會需要點星冥玉,在殤墓中,那時他便發現少女格外在意這塊點星冥玉,也許少女之所以進入玄塔,探尋殤墓,就是為了這塊點星冥玉。


    看到少女發愣,良人直接抓起少女的玉手,將點星冥玉包裹其內,抬眼看了看天色,便道:“時辰不早了,我該走了!”


    衝著少女微微一笑,良人便轉身出了楓亭,上馬,勒緊韁繩。


    這時,少女忽然站在亭子旁邊,衝著良人高聲喊道:“望君銘記——洛蝶兮!”


    良人迴頭,望見少女揮著手,他從心底記住了這個名字。


    “洛蝶兮,真好聽!”


    日頭向西,古道上揚起層層飛塵,傳來良人豪爽的笑聲,身後的楓亭漸漸遠去,仿佛有一隻彩蝶,在花間盤旋飛舞,陣陣芳香彌漫開來!


    ………………


    良人與拓跋芸碰頭已過正午三刻,拓跋芸隻是道了聲“還算準時”,之後二人便駕著馬,一路向玉蟾宗方向疾馳而去。


    這一路上,他們騎馬離得很近,卻沒有多餘的言語,記得當初離宗時,這一路上還是落葉紛紛,現如今進了初冬,落葉歸根,一片蕭瑟,古道兩旁是光禿禿的山峰,光禿禿的樹幹,除了勁風在耳邊唿嘯,卻聽不到那瑟瑟秋聲。


    拓跋芸,良人接觸的時間不長,但這幾次下來,此女給他的感覺便是不近生人。或許這是因為拓跋芸乃是附紋境高手,又是宗門長老,常年身居高位所造成的一種威勢。


    但每每看到拓跋芸花枝招展的裝束打扮,良人還是會在心中嘀咕幾句,倘若不知道此女的修為,將其放在凡塵之中,一定有人認為她才年芳二八。


    且不論這邊良人作何感想,那邊的拓跋芸始終注意著良人,關於良人的名聲,也僅是在宗門中聽過的那段,敢以低微實力,廢去杜鋒親孫子的修為,這一點拓跋芸就對良人刮目相看。再經過玄塔狩獵之後,此子能在諸宗弟子手中奪得頭名,靠得或許不單單是實力,此子氣運絕非尋常。


    拓跋芸對良人越來越感興趣,她不是貪圖良人身上的寶物,而是很好奇此子終究會成長到哪一步,也許若幹年後,他便是玉蟾宗的中流砥柱。


    二人沒有停歇,就這樣一路疾馳。


    日沉西山,餘輝在大地上拖著長長的影子,如若這般飛奔下去,尚能在子時前趕到玉蟾宗的山門。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熙熙攘攘的喧鬧聲,還伴有陣陣樂曲,隻見古道的前方,隱約看到一群人影,前方敲鑼打鼓,兩側舉著高旗,後麵則跟著如長蛇般的陣仗,那些人的手中似乎抬著東西,一群人,繞著古道一旁,向著山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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