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近前,便連老村長也是戰戰兢兢,腿肚子直打哆嗦,瞪大著眼睛,半晌沒能言語出話來。


    良人甩開韁繩,一個箭步就衝到老村長麵前,拉住老村長的雙手,臉上露出燦爛笑容。


    “村長,我可想死你們啦!”


    可是這笑容落在一眾新陽村村民眼中,卻如同九幽之地的鬼魅邪笑般。老村長被良人拽住不動,半張著嘴,磨磨唧唧才道出一句來:“良人,你咋迴來了?”


    這不僅是老村長的心聲,也是村民們的心聲,一入上家宗門,便等同踏入另外一片天地,好不容易才將良人這位“禍害”送出村子,轉眼一年光景不到,這廝竟然又迴來了!


    村民們仿佛能預見即將到來的日子,那將是暗無天日一般。


    良人含笑對著老村長,繼而又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幾人,口中忙道:“王二叔、李大爺、劉三哥、邢家嬸子……你們都還好吧!”


    被良人喊出名來的,就如同沙場點兵一般,他們都恨不得良人不認識自己。然而良人叫得情真意切,笑容無比燦爛,越是這般,眾人心中越是毛骨悚然。


    “這是兔崽子慣用的伎倆!”難得眾人心中如此統一,望向良人的目光,盡顯呆板,隻能愣愣地點頭,一個勁地隻喊:“好好好!”


    這時,邢家嬸子又一次問道:“小良呐,你咋個迴來了?是不是上家宗門住得不習慣?”


    這話自然是反說,僅僅試探性地問問,眾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良人,希望他能迴答一個讓眾人心安的理由。


    良人笑了笑,道:“嬸子,我剛好路過,便順道來瞧瞧!”


    此話一出,眾人瞬間麵如死灰,眼中流露出痛苦神情,仿佛麵前站立的不是良人,而是一頭恐怖的荒獸!


    “村長,你哪裏不舒服嗎?”


    良人發現,老村長的雙手顫抖的更加厲害,一張老臉淚流縱橫,眼珠子都快要閉合到了一起。


    老村長抽出自己的手,抹了一把老淚,道:“孩子,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被上家宗門逐出來了?”


    “是啊!小良,你就別瞞著鄉親們了,到底是不是啊?”


    “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就痛痛快快的告訴三叔。”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皆是同樣的意思,眾多眸光中浮現一絲古怪的渴望神色,卻又充滿絕望,既想得到心中的答複,又害怕災難再次降臨。


    良人麵色終於唰地一下變得通紅,一個個眼神落在他視線當中,他明白鄉親們的意思,有些印象一旦留下,便是根深蒂固。


    良人反手將老村長的雙手再次拉住,笑著搖搖頭,說道:“我怎麽會被宗門逐出來呢?剛好完成宗門任務,真的隻是路過來看看鄉親們。”


    “真的?”


    “真的!”良人為了增加說服力,還迴頭向後邊望去,這時隻見小路的拐彎處,拓跋芸悠悠哉哉地牽著馬行來。


    伸手指著拓跋芸,衝老村長等人解釋道:“她可是宗門長老,我要是被逐出宗,還能跟她走一塊麽!”


    村民順著良人所指的方向望去,拓跋芸的裝束高貴典雅,一看便不是俗人,他們都沒出過小山村,如此豔美之姿,讓村民大飽眼福一番,甚至很多壯實的漢子,看得兩眼發直,惹得一旁的嬸嬸們賞了好幾記爆栗。


    拓跋芸走得很從容淡定,而且她也沒有擺出架勢,看到這些淳樸的小老百姓,她想起自己很多年前也是從大山中走出的孩子。可盡管如此,拓跋芸的身上仍然流露出一種高高在上,讓人不敢褻瀆的氣勢來。


    村民們不知拓跋芸乃是附紋境高手,況且他們對於附紋境一無所知,隻聽良人說是宗門長老,可把眾人驚壞了,以前納新大會的都是尊使大人,這長老的名頭可比尊使強的多。


    拓跋芸走了過來,見到良人擠眉弄眼,便心知了然,衝村民們和善地點頭微笑。


    “七長老,我們何時返宗?”良人明知故問,可他卻是問給村民們聽的。


    拓跋芸看也沒看良人一眼,便道:“等你處理好事情後,即刻迴去。”


    村民們聽到拓跋芸開口,尤其是這等人物的話語,讓不少漢子都完全信服,對於良人所說的,也信得八九不離十。


    拓跋芸走到老村長跟前,問道:“老人家,你們這是要去做什麽?”


    老村長看著拓跋芸,他從拓跋芸幹淨的眼神中沒有看到一絲雜質,便開口說道:“今日乃是祭祀山神之日,正要趕往山神廟。”


    拓跋芸輕咦一聲:“可是那往年的納新大會的地點?”


    “正是正是!”


    這般一說,老村長完全相信了拓跋芸的身份,至少可以肯定麵前這位女子定然是上家宗門之人,不然怎麽如此清楚納新大會的事宜,而如果良人是被逐出宗門的,絕不可能跟她走在一起。


    老村長的態度立馬轉變,熱情地拉過良人,道:“孩子,你可一定要在上家宗門混出個名頭來啊!”


    良人應聲,笑著點頭。


    這時,又聽老村長道:“既然趕巧,不如一道祭祀了山神,也能祈禱保佑一番。”


    良人轉頭看向拓跋芸,他其實心裏挺想去的,但這種事還是得經過拓跋芸的同意才行,誰讓他現在是安分守己的宗門好弟子呢!


    拓跋芸這邊還沒表態,良人便被一眾村民圍住,大家簇擁著,高聲喊道:“走吧,迴來了就拜拜山神老爺!”


    拓跋芸神情微動,她似乎很懷念以前的那種生活,旋即也跟著新陽村的村民一塊而去。


    ………………


    荒武大陸,幅員遼闊,眾生芸芸,每一處地域的風俗人情自然也是不同。就拿新陽村而言,他們靠山吃山,信仰的便是所謂的山神,但山神是否存在,他們不知。代代相傳神靈高居在天,所謂:人在做,天在看。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衡量尺度,世間萬物莫過於“天”的創造,有了天,自然就有了眾生。


    山神祭祀儀式,在蒼莽大山的凡俗間極為重視,不論禱告平安福禍,亦或者祈求來年風調雨順,村民們都相信山神會指引著他們,有了“神”之庇佑,一切都會順利穩當。


    偌大的山神廟前,擠滿了人群,他們皆是附近十裏八鄉趕來的,村裏有句老話:一方神鎮守一方水土!這裏的山神廟便是神靈的棲身地,他們的庇護所。


    附近村落都不算大,新陽村稱得上中上遊,也僅有百十來戶人家,不過祭祀山神,全民皆動,故而山神廟周圍的山道上也站滿了村民。


    良人他們隨著老村長一行走來,路過便聞到十裏飄香的酒肉味,以前聞到這等腥味,良人饞得能吞下舌頭,但現在他也就是聞聞而已。


    每年的祭祀都有規矩,每個村子都有自己劃定的區域,新陽村的位置還算靠近山神廟,老村長領著鄉親們落定後,便是靜靜等待時辰,祭祀通常是在黃昏時分,因為他們認定日落西山後,便是山神主宰一切。


    趁著空檔之際,好奇的村民們拉住良人問東問西,紛紛打聽起上家宗門的種種,良人定了定神,也耐心講解,眾人聽得瞠目結舌,良人能從他們的眼中看到渴望,對上家宗門世界的憧憬。


    良人沒有講述那些委屈,也沒有講述武道一途的殘酷,既然是美好的向往,便讓那份美好永存於心罷了。


    正說著,幾個風塵仆仆的孩子混進人群中,他們一眼便看到了正中的良人。隻聽一聲稚嫩的嬌聲唿喊起來:“良人哥哥!良人哥哥!”


    良人轉頭望去,便見兩隻羊角辮一甩一甩的,他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露出笑容。


    小妮子直接衝到良人懷中,以前自己總會抱著小妮子到處跑,妮子她娘,也就是三嬸,一個勁地追在屁股後麵喊打,如今小妮子被良人抱著,一旁的三嬸沒有阻攔,倒是會心一笑。


    “讓良人哥哥看看,呦!我們的小妮子咋又長漂亮了呢!”


    小妮子揪著自己的羊角辮,咯咯笑個不停,問道:“良人哥哥,你怎麽迴來了?”


    良人輕輕捏了小妮子的鼻頭,憨笑道:“我最近老是睡不著覺,尋思著是不是小妮子又不聽三嬸話了,這不就迴來看看嘛!”


    小妮子鼓起腮幫子,連連搖頭道:“妮子可聽娘的話嘞!”


    “哈哈哈……”惹得眾人紛紛大笑。


    後麵趕來的是噶蛋與得勝子幾個,他們都是良人的玩伴,準確而言,是一群小跟屁蟲。


    打過招唿,眾人繼續聽良人講述神奇的上家宗門。


    不多時,隻聽一旁傳來嘈雜之聲,竟是青陽村的村民們趕了過來,他們村子的劃定區域靠著新陽村。


    熙熙攘攘的一大片,青陽村的祭品很豐盛,陣仗也是各村間最為浩蕩的。那位張姓老者走在頭前,如同一隻雄雞一般,趾高氣昂,闊步而行。


    到了地方,張姓老者便看到了老村長,以及新陽村這邊的良人,他看見良人時,還覺得有幾分眼熟,細細一想,瞬間便迴想了起來。


    這不就是那個小乞丐嘛!


    張姓老者旁若無人的走了過來,看著老村長以及良人,譏諷道:“怎麽?這是被上家宗門趕了出來?就你這樣的乞丐,人家便連雜役弟子都看不上吧!哈哈哈……”


    青陽村的村民也跟著嘲笑起來,當初有許多人都見到良人隨著老村長一道去參加納新大會,雖然入了宗,但良人沒有道基印記,注定最多混個雜役弟子。現而今又見良人衣著樸素,氣質也沒咋變,想必是被上家宗門給趕了迴來。


    良人認得張姓老者,尤其是他的那位好孫兒,正是張亦然,記得當初自己在牧場時,張亦然帶著丹殿的那位黑袍男子還來找過茬。


    一時間,良人的臉色猛然不悅,說話的口吻也很生硬:“老不死的,一邊涼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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