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知道什麽不該做,比知道什麽該做更加重要26


    好吧,我迴到了老家。但我一迴來就發現,我的生命隻有一個使命,那就是賺夠本金重返華爾街。隻有在那裏我才能放開手腳交易。終有一天我會完全讀透這個遊戲的,到時我就需要這個能讓我大展拳腳的地方。當一個人能夠判斷正確時,他總希望獲得判斷能力可以帶來的所有好處。


    雖然希望渺茫,我還是努力想重進投機行。現在投機行少了很多,也換了些人,有些是新人開的。認識我的人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我說了實話,我說我曾經在紐約交易,賠光了在老家掙的錢,我曾經覺得自己什麽都懂,但現在才知道自己不是那麽懂,所以根本沒有理由不讓我在他們那裏做。但他們就是不讓我做。而新開的那些投機行就不靠譜兒,它們的老板認為,如果一個紳士想靠猜測賭幾把的話,20股是最高上限。


    我需要錢,我需要大投機行從常客那裏大吸的錢。我把一個朋友派去一家投機行交易,而我隻是偶爾進去掃一眼報價板。我又一次試圖說服一個下單員接受我的交易,哪怕隻是50股的小單。自然,他拒絕了。我和這個朋友臨時編了一套暗語,讓他按我指示的時間買賣特定的股票。但用這個方法賺到的錢還不夠塞牙縫的。不久,投機行連我朋友的交易也不願接受了。終於有一天,當他要做空100股聖保羅時,他們拒絕了。


    後來我們了解到:一個客戶看到我們倆在外麵交頭接耳,就進去告密。等我的朋友去下單放空100股聖保羅時,那家夥說:“我們不做聖保羅的賣單,不做你的。”


    “為什麽,怎麽了,喬?”我的朋友問。


    “今天歇業,就這樣。”喬迴答。


    “我的錢又不髒,你好好看看,真錢啊!”朋友把我給他的10張十塊的鈔票遞了過去,扮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我則假裝漠不關心。其他客戶開始圍過來看熱鬧。隻要店家和客戶大聲一點甚至拌一丁點兒嘴,顧客們一般都會瞅個仔細。他們想看看問題的性質和價值,看公司是否耍詐了。這個營業員,喬,差不多是個副經理的樣子,走出櫃台,走向我的朋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


    “有意思,”他一字一頓地說,“真他媽有意思!如果你哥們利文斯頓不在,你就啥都不幹,就幹坐著看報價板,屁都不放一個。而他一來,你就會突然忙起來。也許你真的是在自己交易,但不要再在這兒幹了。利文斯頓會給你情報,我們不吃這虧。”


    唉,這等於斷了我的口糧。幸虧,刨除生活費,我掙的還剩幾百美元。於是我開始琢磨如何用這幾百美元賺夠本金重返紐約,這才是當務之急。我覺得這次我能做好。在老家,我已經平心靜氣地思考過自己的一些愚蠢做法。隔一段時間迴望,人總能看得更全麵更清楚。當務之急是籌措本金。


    一天,我在一家酒店大堂和幾個熟人聊天,他們都是交易老手。我們在聊股票。我說:因為券商執行不力,所以沒人能打敗這個遊戲,尤其像我這樣按實時價格交易的人。


    一個人揚聲問我:“什麽樣的券商?”


    我說:“國內最好的那種。”


    他問:“具體哪家?”


    我覺得他好像不太相信我曾經在頂級公司做過。


    但我說:“我說的是,紐約證交所的會員公司。不是他們使壞或粗心,隻是,你按市價提交買單後並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價位買進的,直到券商把成交報告拿給你後才能知道買進的價位。十幾點的大波動不常有,很多都是一兩點的小波動,而因為券商執行操作遲緩,場外交易商根本跟不住這些漲跌。我倒更願在投機行裏做,如果哪家能讓我放手去搏,我就會一天到晚都泡在他們公司。”


    主動和我說話的是個生人,他叫羅伯茨,看上去很麵善。他把我拉到一邊,問我是否在其他種類的證券公司做過,我說沒有。他說他知道一種公司,是棉花交易所、農產品交易所和其他較小股票交易所的會員公司。它們操作仔細,尤其用心執行客戶的委托。他說它和紐交所最大、最賺錢的公司有密切聯係。老板影響力很大,每個月至少幾十萬股的交易量,能為任何顧客提供最好的服務。


    “它們絕對能滿足小客戶的需要,”他說,“專為偏遠地區的客戶提供特殊服務。不管交易額多少,他們都全力以赴。不管是十股的小單還是一萬股的大單,交易員都誠實、能幹。”


    “嗯。但按常規,他們要向證交所交點的傭金,這樣還怎麽賺錢?”


    “這個嘛,他們會付那點傭金的。但是,你懂的!”他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說:“嗯,但證交所最不可能幹的就是和別人劈分這份傭金。證交會高層寧願會員去殺人、放火、包二奶,也絕對不會讓外人做交易卻不付規定的這點傭金。證交所的命門就指望這條規定的嚴格執行了。”


    他一定看出我很了解證交所,因為他說:“請聽我說。證交所那些老實巴交的會員公司,時不時地就有一家因為違反規定被停業整頓一年,對吧?但是,有很多種不同的迴扣方式,可以讓人們保守秘密的。”


    他大概見我麵露疑色,於是接著說:“而且,在某類特殊交易中,我們——我是說那些證券公司——會收32%的費用,而不是點的傭金。而且他們都是好人,絕不收傭金,除非對特殊情況的靜止賬號;隻要有交易記錄,就不用交費,你懂的。它們做生意也不是實在沒事兒幹怕閑出病來不是?”


    這時我明白了,他正在為一些假券商拉客戶。


    我問他:“你知道這種公司哪家比較靠譜嗎?”


    他說:“我知道全美國最大的公司,我自己也在那兒做。它在美國和加拿大的78個城市設有分部,生意做得很大。它這麽一年年地做下來,做得還不錯,不可能水平不上檔次,你說對不對?”


    “當然不會不上檔次。”我附和說,“他們做紐交所裏的所有股票嗎?”


    “當然,從頭到尾都做,美國和歐洲的任何其他交易所的所有股票也都做。他們做小麥、棉花、糧食等等等等,你想做什麽都有。他們到處都有外派人員,在所有交易所都有會員資質,不是以自己的身份公開開戶就是匿名的。”


    現在我完全明白了,但我覺得應該引導他繼續。


    “是的,”我說,“但是這也改變不了事實,事實就是委托命令必須得有人來執行,凡是活人就不能保證市場會怎麽運作,也就是不能保證報價器上的價格和交易所場內實際價格之間的偏差夠小。你在這兒看了報價板,提交了交易指令,然後用電報傳去紐約,經曆完這樣一個過程,很多寶貴的時間已經浪費掉了。我最好還是迴紐約去,把自己的錢輸在那裏的大公司裏吧。”


    “我沒聽說過賠錢的事兒,我們的顧客沒有賠錢的習慣。他們賺錢,我們公司可以保證這件事。”


    “你們的顧客?”


    “啊,我在公司占一點股份。而且你看我願意介紹生意給他們,我這麽做是因為他們一直對我不錯,我通過他們公司賺了很多錢。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介紹你認識經理。”


    “公司叫什麽?”我問他。


    他告訴了我,我聽說過它。他們在所有報紙上打廣告,把人們的眼球吸引到他們顧客的盈利上麵。他們說這全歸功於他們公司在活躍股上的內幕,這是公司的最大優勢。這不是家一般的投機行,而是投機行的變體:投機號子,他們也把交易指令悶起來,但聲稱是正規券商。他們會精心策劃一副表象,說服所有人他們是正規的,做的是合法生意。這是投機行最早的變體之一。


    今天,那種紮堆破產的券商,其原型可以追溯到我遇到的這家。它們魚肉股民的基本原則和方法完全一樣,雖然具體操作多少有些差異,因為一個老騙術用久了,大家就都知道了,所以必須在細節上稍作修改。


    他們常放風推薦買賣某支股票,幾百封電報頻繁發來建議立即購進某支股票,同時另外幾百封頻繁發來建議立即賣出同支股票,這是賽馬情報販子們慣用的伎倆。


    於是,買單和賣單同時湧來。而號子會真的通過一個券商買賣比如一千股,然後拿到一份真正的交易報告。如果有無理取鬧的人懷疑他們悶住了顧客的交易單,他們就會拿出這份報告給他看。


    他們還常根據自願原則,建立全權委托交易機製:讓顧客書麵授權他們以顧客的名義使用顧客的資金池做交易,因為他們的判斷被認為比顧客高明,所以這看起來像慷慨之舉,顧客們還以為公司在施恩惠呢。通過書麵授權,當顧客的錢耗光的時候,即使最難纏的顧客也沒有有效的法律文件發火。而投機號子一般則會先拉高一支股票,誘客戶跟進,然後迅速打壓股價(也就是耍一套以前的“趕市”花招)超過一個點,洗光數百散戶的小額本金。他們不放過任何人,最喜歡騙女人、老人和書呆子的錢。


    “我不相信任何券商。”我對皮條客說,“這事兒我得考慮考慮。”說完我轉身離開,免得他說起來沒完。


    我打聽了一下這家公司,發現他們有幾百個客戶。這樣的公司一般都有負麵傳聞,但我沒聽說過一例贏了錢不兌現的事。最難的是找到一個在這家公司賺過錢的人,但我找到了。當時的行情似乎對號子有利,所以如果有一兩宗交易不合他們的意,他們還不至於賴賬。當然,大多數同類公司最終都會破產。投機號子總有紮堆破產的時間段,就像一波波定期來襲的瘟疫,也像銀行,一家剛起,一堆隨之而歿。這種破產波亙古不變。一家破產,所有其他家的客戶就會害怕,急於抽迴資金。但美國也有很多做到最後正常退休的號子老板。


    言歸正傳,對皮條客推薦的公司,除了一直一心套錢、時有欺詐行為外,我並沒有聽說什麽特別令人恐慌的傳聞。他們的拿手好戲是榨幹那些想一夜暴富的傻瓜。但他們總會先取得客戶的書麵授權,這樣就可以合法搶劫了。


    我遇到過一個小夥子,說親眼目睹了這個過程:一天600份電報發來強烈敦促一批顧客買入某支股票,同時600份電報強烈建議另一批顧客立即賣出。


    “是的,我知道這招。”我告訴他。


    “嗯,可事情還沒完,”他說,“第二天,他們又發電報給昨天那群人,敦促他們把手上所有的單子都平掉,而去吃進或拋出另一支股票。我問了一個資深的合夥人:‘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明白你們第一天的做法。雖然所有股民最後都會輸光,但你必須讓一些客戶暫時留些賬麵利潤啊。第二天還接著這麽玩,你就是在趕盡殺絕啊。這算哪門子高招?’”


    “‘嗯,’合夥人對我說,‘不管股民買什麽、怎麽買、在哪兒買、什麽時候買,他們注定都會輸錢,而他們賠錢後我就會失去這些客戶。他們早晚都會離開,我要做的就是,趁他們還在時盡量多榨一點,然後我會去找另外一批新的冤大頭。’”


    我得坦承,我並不特別在意那家公司的商業道德。前麵說過特勒投機行,它把我惹怒了,於是我想以牙還牙。但對這家公司,我恨不起來。他們可能是騙子,也可能不像傳聞中那麽黑。我不會讓他們替我交易,也不會聽從他們的建議或相信他們的謊言。我唯一在意的是,是否能攢一筆本金迴紐約去,在正規的證券公司裏做大筆的交易,在那裏,沒有警察會突然闖進來,也不用擔心郵政當局會突然凍結你的戶頭。賬號一被凍結,基本就沒指望了,如果運氣實在不錯,也許一年半後能拿迴8%。


    總之我決定去看看,這家公司比起正規券商來,到底可以提供哪些交易優勢。我的保證金不多,不過,不外發交易單的投機號子在這方麵自然不會太苛刻。在這種地方,幾百美元就夠玩好一陣子的了。


    我去了那裏,和經理當麵聊了聊。一開始他向我保證,隻要讓他們代我交易,一分鍾就可以賺一百萬。但當他知道我是個老手,在紐交所開戶交易後虧得一分不剩後,就沒再多說。他覺得我應該是個永遠改不了吃屎的蠢貨,或者一隻追逐報價器的獵狗,永遠在交易,從來不贏錢,或者券商們穩定的收入來源,無論是假券商還是隻收少量傭金就滿意的正規公司。


    我直接告訴經理,我按實時價格做,所以需要迅速執行交易指令,我不想拿到成交報告後看到成交價和報價器上的價格相差點甚至1點。


    他用人格作保,要我相信他們將完全照我的指令行事。他們想做我的生意,因為他們想向我展示一下一流券商是什麽樣子的。他們擁有業內最優秀最能幹的員工,實際上他們正是以操作迅速到位著稱的。即使報價器和成交價格有差異也一定是對客戶有利的,雖然他不能保證這一點。如果我在他們那兒開戶的話,我可以完全根據即時電報上的價格進行交易,他們對自己的場內交易員信心十足。


    自然,這就意味著我可以放開手腳交易了,就像在投機行一樣。也就是說,他們允許我按照實時價格交易。我不想表現得太急,便搖搖頭說,我覺得還得考慮考慮,考慮好了我會通知他的。他急切地敦促我馬上開始,市場時機正好,適宜進場大賺。對他們來說確實是大好時機,市場低迷,波動微弱,確實是蠱惑股民進場然後一網成擒的好機會。一個急跌就能一舉洗光顧客的錢。他纏住了我,我好不容易才脫身。我把姓名和地址留給了他,當天就開始陸續收到發件人付款的電報和信函,敦促我趕緊買進這支或那支股票,他們聲稱獲悉內線集團正準備把價格炒高50點。


    我正忙著四處打探,盡可能搜集其他幾家同類公司的情況。看來,如果我真想賺錢,隻有在這些投機號子裏虎口拔牙了。充分了解情況後,我在三家公司開了戶。我租了一個小辦公室,和三家有直通的電報線。一開始我隻小額交易,以免打草驚蛇。我有了一些賬麵利潤後,他們迅速告訴我希望我做大,他們認為有電報機可以和他們直接聯係的大客戶得做一些像樣的大手筆才對。他們認為我做得越大,就會賠得越多,我就越早被洗淨,他們就賺得越多。考慮到這些公司對付的都是普通人,這套理論其實很完善,因為從財務角度講,普通人通常都堅持不了多久。一個半死不活的顧客會發牢騷,對公司說三道四,惹是生非,損害公司的業務。但他一旦破產就得停止交易,也就萬事大吉了。


    我還和當地一家正規公司連了一條線,他們和紐約的中轉站——也就是紐交所的會員公司——可以即時通訊。我安了一台報價機,開始謹慎操作。我說過,這就像在投機行做交易,隻是稍微慢了一點。我可以打敗這種遊戲,而我確實贏了。我從未到過百戰百勝的美妙高度,但我賬上有盈餘,每周都結一次頭寸。我又過上了奢侈的生活,但總會存一些,為迴華爾街做準備。我又和另外兩家同類公司連了幾條線。這樣一共是五家,它們當然是我的衣食父母。


    有時我算得不準,股票沒有按預計走對波形,而是完全相反,如果它們能夠尊重一下先例,就不該這樣。但這對我的打擊不大,因為我投入也少。我和號子們保持著足夠友好的關係。他們的賬本記錄常和我的有出入,而這些差異統統都是對我不利的,這可不是驚人的巧合。而我會爭取自己的利益,通常最終都能如願。他們總想奪迴我從他們那裏得來的錢。我猜,他們大概把我的盈利當成了臨時貸款,覺得總有一天要還的。


    他們不滿足於正規公司收取的傭金,總想通過誘騙和欺詐獲利,所以毫無商業道德。傻瓜們在股市賭博而不是投機,所以總會賠錢。你會想,既然不合法,人們為什麽不能老老實實地幹呢?但他們就是不規矩。“給顧客小利,你就能發大財”,這是句古老的箴言,但這群人似乎對這句話不理不睬,一門心思隻想趕盡殺絕,竭澤而漁。他們幾次耍舊招套我,而我沒注意到所以上當了。隻要我隻操作熟悉的股票,他們就會在賬目上搞鬼。我會指責他們不遵守遊戲規則,甚至罵得更難聽,但他們一概否認,而我最後還得照常交易。和騙子做生意也有動人之處:隻要你們繼續做生意,即使你抓住他搞鬼,他也會原諒你。對他們來說,幹到一半被當場揭穿,也不算丟臉的事。多麽“寬宏大量”啊!


    騙子的花招影響了資本積累的正常速度,我忍無可忍,所以決定教訓他們一下。如果我選大冷門股票他們一定會懷疑,所以我挑了一支曾經備受青睞但已經冷清下來的股票,它簡直糟透了。我下達指令讓五家券商買進。他們接到買單,正等行情顯示最新報價的同時,我委托證交所那家做空100股,並敦促他們要快。你可以想象,當空單傳到場內時會發生什麽。一支橫盤股,一家會員公司從外地接來急單放空,當然會有人低價吃進。而報價器上顯示的該次交易的成交價,將會成為我那五張買單的成交價,這樣一正一反,我等於在低價做多了400股。那家正規公司問我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我隻說有內幕。收盤前,我又委托正規公司立刻買迴那100股;我告訴他們無論如何我都不願放空了,無論價格多高我也要買迴來。他們給紐約發了買入100股的指令,結果價格急速上揚。而我當然下單讓五個號子賣出500股。結果很令人滿意。


    可他們從不悔改,所以我這樣耍了他們好幾次。他們本應受到更加嚴厲的懲罰,但我不敢太下狠手,隻把利潤維持在1~2個點,也很少在每家做100股以上。但這卻幫我積累了重返華爾街冒險的本金。有時我會改變策略,先做多再賣出,但我總是適可而止,每次淨賺600~800美元就夠了。


    一次,我的手法效果太大了,完全沒料到竟然引起了10個點的波動。而且當天我在一家號子交易了200股,其他四家還是平常的100股。這對他們來說有點過了,於是像一群發怒的鬥犬一樣在電報裏抱怨。


    我去找那個當初急切地讓我開戶的經理,也就是那個每次被我抓到做手腳他都能原諒自己的人。對於他的職位來說,說出的這番話可真不符合他的本領。


    “這支股票被人操縱出了假波動,我們他媽一分錢都不會給你!”他惡狠狠地說。


    “你接受我的買單時可不是什麽假波動,你當時讓我進場,現在又讓我出局,這麽做不能叫公平吧,你覺得呢?”


    “怎麽不公平了!”他大叫,“我能證明有人在搞鬼。”


    “誰在搞鬼?”我問。


    “有人!”


    “搞鬼整誰呢?”我繼續問。


    他說:“反正搞鬼的人裏有你的朋友,板上釘釘的事。”


    我告訴他:“你非常清楚,我向來單槍匹馬,鎮上每個人都知道,從我第一天做股票起他們就知道。現在我給你個忠告:趕快把我的錢拿來,我可不想動粗。按我說的辦!”


    他大叫:“我不會給你錢的,這交易有問題!”


    我聽煩了,對他說:“你必須給錢,現在,馬上!”


    他又嚷了一會,直接罵我就是搞鬼的罪犯,但最後還是點了錢給我。其他幾家可沒這麽費勁。其中一個經理一直在研究我操作的那幾支橫盤股,接到我的委托後,他不但幫我買了,自己也私下買了一些,賺了點錢。這些家夥不怕客戶控告他們欺詐,他們有一套現成的法律技術可以為自己開脫。他們不怕我動他們銀行的錢,因為他們才不肯把錢存進銀行以免資金凍結,但我可以坐在沙發上不走。被人說是奸商並不會帶來損失,但一旦攤上賴賬的名聲那可就完蛋了。在投機行,很少有賺錢的顧客,但客人贏了錢卻不給兌現可是投機業的大忌。


    我從所有公司拿到了錢,但這10個點的大漲後,從騙子身上騙錢的過程就不再那麽痛快了。他們用相同的小伎倆欺騙過無數可憐的客戶,所以處處提防自己別上當。我又開始像以前一樣交易,但市場並非總是有利於我的交易方法,也就是說,他們開始限製我的交易規模,導致我無法出大殺招。


    這樣過了一年多,我一直全力從幾家公司賺錢。日子過得不錯,我買了輛車,花錢也大方。我知道自己需要籌措本金,但我也總得生活。當我預測準確,賺的錢根本花不完,所以總能存下不少。如果我算得不準,賺不到錢,就壓縮花費。我說過,我存了一大捆錢。當在這五家號子賺不到什麽大錢的時候,我就決定迴紐約了。


    我開著自己的車,邀請一個股友和我一起去紐約。他說行,然後我們就上路了。我們在紐黑文歇腳打尖,在酒店遇到一個老股友。閑聊之餘,他告訴我鎮上有家投機行,生意做得挺大。


    離開酒店趕往紐約的路上,我一路沿著那家投機行所在的街道前進,想看看它的門臉如何。看到它時,我禁不住誘惑走進去看了看。不算太豪華,熟悉的報價板高高地掛著,股民們忙忙碌碌,遊戲一如既往地上演。


    經理挺年輕,看起來就像幹過演員或話嘮政客似的,挺有特點的。他說“早上好”的時候,就像是用顯微鏡找了十年終於發現了早上的美好,現在他把這個發現作為禮物送給你,同時附贈天空、太陽和他們公司的鈔票。他看見我們過來,開著跑車,很像少見識的年輕小夥(我猜自己看上去不到20歲),就以為我們是一對耶魯大學生。我還沒來得及否認,他就開始了演講。他說見到我們很高興,說椅子很舒服,請我們落座。他說,早上的行情就像派錢一樣,簡直就是專門給大學生賺零用錢用的。有史以來,聰明的大學生們總是缺錢花的,但此時此地,在報價器的幫助下,一筆小小的投資就能賺幾千塊。股市可以給你提供花不完的零用錢。


    嗯,他極力拉我們進場,讓我覺得不做還真是可惜。於是我告訴他:據說無數人在股市賺過很多錢,所以就按他說的,我也要做。


    開始我做得很少,但贏後就開始加碼。朋友也跟著我做。我們在紐黑文過了一夜。第二天9:55,我們又來到這家熱情的公司。“演說家”看到我們很開心,認為該輪到他賺我們的錢了。但我了結頭寸時割了5個來點共1500美元。第三天一早,我們又去拜訪了不起的演說家。我遞給他一張委托單,放空500股美國製糖。他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不動聲色地收下了!市價跌了1個點後,我拿著單子去了結,收迴了500塊本金,外加500塊利潤。他從保險櫃裏取出20張五十塊的鈔票,慢慢地數了三遍,然後又當著我的麵一張一張地數了一遍,仿佛他手指縫裏流出的汗把錢粘住了一樣。但最後他還是把錢遞給了我。他把雙臂交叉在胸前,咬著下唇,盯著我身後的一扇窗戶的上棱。


    我告訴他我要做空200股鋼材,他沒動彈,好像沒聽見,我重複了一遍,這次改成了300股。他把頭轉了一下,我等他開口,但他隻是盯著我,然後咂了咂嘴,咽了一口唾沫,就像在醞釀如何抨擊執政的敵對黨長達50年的見光死的腐敗政治行為。


    最後,他向我手上的鈔票揮了揮手:“把那玩意拿走!”


    我說:“把什麽拿走?”我不知道他指什麽。


    “你們要去哪兒,大學生?”他一字一頓地說。


    “去紐約。”我告訴他。


    “那就對了,”他說,點了二十多次頭,“那就對上了。你們馬上離開這兒,因為我看清了你們兩個東西的本來麵目!學生?我就知道你們根本不是,我知道你們是幹什麽的。知道!知道!知道!”


    我很客氣地說:“您知道什麽?”


    “是的。我知道你們倆……”他頓了一下,然後再也裝不了斯文了。他吼道:“你們倆是全美國最大的詐騙犯!學生?哼!一定還是新生吧!我呸!”


    我們離開後,他還在那兒一個人嘮嘮叨叨地沒完沒了。股市中輸贏是難免的,風水輪流轉,這就是這個遊戲。他大概並非因輸錢而傷心,職業玩家都不在乎錢。他氣的是被我們騙到了,所以自尊心很受傷。


    我就這樣第三次迴到了華爾街。當然,我一直在研究我的交易係統,想找到我在富樂囤失敗的根本原因。20歲時我賺到了人生第一個一萬美元,然後輸光了。但我知道原因:我的交易節奏一直和市場不合拍。當我不能按自己實踐並研究出來的方法交易時,我進場也隻能靠賭。我隻能抱著贏的希望,而不是知道自己會贏,妥妥的。22歲時我攢了5萬塊的資本,卻在5月9日一天就輸光了。我也明白原因:報價器的滯後性和當天股價的空前大震蕩,糟糕的一天。我不明白的是,“5·9恐慌”後,以及我從聖路易斯迴來之後,為什麽我還是會輸。當時我已經有了一些理論,來糾正我在遊戲中犯的錯誤,但我還需要實踐來檢驗這些理論。


    吃一塹,長一智。當你一無所有,就會恍然大悟,知道什麽不該做。當你知道有些事不該做否則會虧,你才能開始知道什麽事該做才能贏。我說明白沒?隻有賠錢學來的經驗,才能讓你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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