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織秋風,七月在野,八月在堂。


    一場名叫莫蘭蒂的台風,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闖進流浪人沉默的窗戶。她,遺世獨立,穿越千年塵封的記憶踏浪而來。


    聽著窗外狂風肆虐,窗裏坐著的人顯得異常的安靜,安靜中透露出幾分落寞。點上一支煙,淺吸一口,又看向窗外發呆。過了好久,將一張信紙在台案鋪開,默默地寫下一行字來。女兒:你好嗎?


    屋子裏安靜的隻有鋼筆劃動的莎莎聲音,似乎如同一曲低沉婉約的樂曲,伴隨著那一縷搖曳的輕煙舞動著輕盈的靈魂。


    寫了兩行,他再次擱下筆來,安靜的看著從屋頂泄下的雨花。最後接著寫道:我好像去看你,穿破夜色與風浪去看你。我想親手撫摸孩子你純真的笑臉,就像陽光照耀,花兒綻放一般。你是父親今生最大的遺憾,直到現在,我依然無法原諒自己在你生命中留下的空白,所以在我生命最後的日子,我選擇了浪跡江湖,我想親生體會一次,這些年你所受過的苦經過的難。卻奈何時不待我,惟願天佑我兒,一生幸福無憂。


    這時遠在德州的邊遠小鎮,段思盈正一個人坐在美麗的草原上讀者父親上次的來信。這封信是父親從青海發來的,那是在一個牧人的帳篷裏寫的。


    思盈正看的入迷,凱文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她背後。凱文高坐在馬背上,遠遠喊了兩聲,見她沒有反應,一躍身跳下馬鞍歡快的跑到她身邊大喊一聲,思盈被嚇了一跳。轉過頭看到凱文正想一臉壞笑站在那裏,生氣的將頭扭道一邊,嬌哼一聲道:“凱文你又作弄我,我不理你了。”凱文笑道:“我的公主,叫你兩聲都沒反應,這能怪我嗎?”


    思盈看著一臉無辜的凱文,臉上忍不住露出甜甜的小酒窩。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這個快樂的大男孩整天就像鼻涕蟲一樣跟著自己,不管自己藏在哪裏,他好像都能很快的找到自己。思盈的心裏也漸漸對他有了好感。思盈去m國後,郭鐵又親自趕去m國,對麗雲詳細說了事情的經過。麗雲後來將這事告訴了瑞娜,麗雲擔心的是,自己平時要忙事業,傑瑞也已經畢業,如今也在自己父親的診所工作,家裏還有一個幾歲大的女兒。好在思芸也能家裏家外的分擔一些,盡管這樣,自己還是經常忙的幾天迴不了家,費裏奧為此還經常跟她抱怨。麗雲想讓瑞娜幫忙照顧思盈,巧的是瑞娜一家與思盈一見如故。


    就在二人正漫步在一望無盡的草原,隔著不遠的莊園裏,瑞娜正與麗雲聊著家長裏短。瑞娜問道:“嫂子,你覺得凱文跟思盈怎樣?”麗雲看出瑞娜的心意,點頭道:“我覺得他們很不錯,你不會也要打你師父的主意吧?”瑞娜翻著白眼說道:“中國人講義氣,我可是幫過你的。”麗雲笑道:“親愛的瑞娜,我當然幫你了。這麽好的姑娘,可不能便宜別人家,正好你一個我一個,我們瓜分了他。”瑞娜笑道:“可惜我隻有一個兒子,我師父可是還有個小女兒呢。”麗雲笑道:“你快知足吧,這三個女兒個個是他心頭肉,你這個算是撿漏來的,我那個也是趁火打劫來的,留個老三在他身邊,也好有個安慰。”


    麗雲搖頭歎息,臉上莫名的生出一絲憂慮,兩人低著頭各自調弄著杯裏的咖啡。過了一會兒,瑞娜問道:“他的病情——怎樣了?”麗雲搖頭道:“也就那樣,我聽費裏奧說過,他肺部的舊傷已經開始惡化,不過最讓人擔憂的還不止這些,他的情緒一直很低沉,這大概也是因為思盈的緣故吧。”


    不知什麽時候,風勢漸緩。黑暗的屋子裏,隻有手機的一點光亮。褚雲拿起手機想要撥打電話,卻發現手機裏一點信號都沒有了。這一切又像迴到了當年支教的小山村,沒有通訊,不能與家人寫信,每隔十天半月,宮大龍總會帶些好煙好酒偷偷的來看他,在牛王山的度過最後的一年,巧琳幾乎每天都陪在自己身邊,她是如此安靜,伴隨著無聲的歲月來而複去。褚雲正陷入沉思,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音,“大哥,大哥你在嗎?”褚雲聽出是徐峰的聲音,這次出門大家都很擔心他的身體狀況,郭鐵勸他沒用,便對他說道:“大哥,你想出門我不攔你,可是必須有人陪同,不然說啥我也不放你走。”大家一致讚同,褚雲隻好同意讓徐峰陪同,原因是徐峰雖然不如陳亮薛城那般心細,一路相伴卻也有趣的多,但是有時又嫌他過於聒噪,所以約法三章,要他與自己保持十米距離。


    此時台風未歇,徐峰急急忙頂風而來,見褚雲打開門,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徐峰一身濕透,一邊進屋一邊嘟囔道:“家裏這會兒都急瘋了,我得趕緊給二哥迴話。”說完拿出手機,手機因為進水時間太長已經無法開機,徐峰忍不住笑著罵道:“奶奶的,迴去就讓你下崗!”褚雲扔給他一張毛巾說道:“別跟你二哥學的一驚一乍,我又不出門,能有啥事?他們愛著急讓他們急去,你過來陪我喝點兒。”徐峰笑道:“都啥時候了,你還想著喝酒。”褚雲笑道:“你不覺得這個時間很特別嗎?特別的日子總需要特別的對待。”徐峰笑道:“終於明白你為啥要我跟你出來了,如果是二哥跟老五來,他們鐵定的不讓你喝酒。”褚雲笑道:“我也沒想到,我英雄一生,到頭來卻願意與你這瘋子為伴。”徐峰笑道:“這大概就是文傑說的臭味相投吧?”說完二人大笑。


    說起柳文傑,褚雲大概也有一年沒見他了。從m國迴來不久,褚雲收到楚長君與柳文靜的喜訊。文傑邀請褚雲一同前去,褚雲卻說自己見不得熱鬧場麵,因為自己注定會是第一個退場的人,繁華之後怕是無盡傷感。後來郭鐵將思盈的事情告訴了文傑,又將他的身體狀況說了,柳文傑不免感歎一番,隻對郭鐵說道:“看慣繁華,必定受不得淒涼收場,罷了,我就不為難老友了。”


    盡管這樣,褚雲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與自己的老友們做一次告別。無論江湖紅塵,都應該做個好的結局。長君婚期結束後,與文傑緊跟著迴國見他,褚雲跟兩位老友說了自己的想法。最後在兩位老友的籌備下,為他舉辦了一場英雄大會,文傑為英雄大會命名為褚山英雄江湖告別會,又在會上設了擂台,擂台之上拉起橫幅,江湖告別,以武會友。做好這些,長君接來褚雲說道:“褚雲兄,我和文傑有樣禮物送你。”當文傑落下帷幔,褚雲喜道:“天下知我褚雲者,莫過於長君文傑耳。”


    大會當日,江湖故交慕名而來,八方賓朋應約而至,更讓褚雲沒想到的,多年不見的花滿樓,高旭東,王偉等人也聞訊而來。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褚雲登上擂台,仔細看過台下的每一張麵目,一一點頭致意之後,抱拳答禮道:“各位武林同道,摯友親朋。褚雲自入江湖二十餘載,幸有各位相伴……”他厚重略有磁性的嗓音裏,夾雜著難以抑製的激動,最後褚雲說道:“生在人間有散場,如今我已無力於江湖,皆因諸君深情難斷,故才設下擂台,過去無論是恩是仇,皆在今日一並有個交代。”


    褚雲言罷,台下四周沉寂,有人搖頭暗歎,有人黯然落淚,道不得時光漸變,說不盡生死無常,隻說是春秋從此兩不沾,也說是從此風月不相幹。熊雄一直看著台上,聽到身後有人歎道:“一代大俠,從此隕落,真是武林不幸。”更有人歎道:“褚雲之後,隻怕江湖無主,我輩更少一人。”說了兩句,台下英雄不禁神情潸然。熊雄三人對望一眼,不約起身,抱拳言道:“西南三英前來討教,褚大俠請賜招吧!”褚雲抱拳答禮:“多謝三位大哥深情厚誼,請吧。”西南三英拉開陣勢,四人交手數個迴合,移行走位,拳如流星,掌如穿梭,卻見褚雲傲立八方,巋然如泰山之石,奔騰如東海之流,台下不時傳來陣陣叫好,有人稱讚道:“這西南三英可謂是今非昔比,陣防變化,配合的真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另一人點頭道:“不錯,短短十年這三人猶如脫胎換骨一般,然而褚大俠的功力更是日益精進,單以一人之力迎戰八方,以不變應萬變,真可以說是滴水不漏。”


    在大家的議論聲中,四人停下手來,三英抱拳道:“四弟,恭喜你登堂入室,我三人自愧不如。”褚雲抱拳道:“三位哥哥攻防兼備,心意相通,小弟佩服。”三英下台,鐵猛縱身上台,抱拳道:“褚大哥,小弟向你討教。”褚雲含笑道:“鐵猛老弟,請吧。”


    話音剛落,鐵猛拳風已至。褚雲側身迴避,鐵猛接著又是數招鐵拳打來。“鐵猛,人如其名,以剛勁兇猛著稱,單就開拳幾手,便可開碑裂石不在話下。”台下又有人開始議論。褚雲麵對鐵猛強勢攻擊,連戰連退,待其氣勢減弱,這才迅速出手一招製敵,隻聽台下一聲叫好,鐵猛敗下陣來,對褚雲抱拳低頭道:“大哥,小弟服了。”褚雲笑道:“賢弟功力強勁非同一般,若能潛心練習,他日定能登堂入室。”


    鐵猛過後,褚雲又與各門各派連戰數場,輪到甘十二時,見褚雲體力消耗過大,甘十二起身笑道:“我比鐵猛好不到哪裏去,就不再上台獻醜了。”褚雲對他拱手道:“甘兄客氣了,你我貴在交心,不必在拳腳上找輸贏。”言畢,李元龍起身道:“既然如此,就讓我來送師弟一程。”元龍縱身上台,兄弟二人互相抱拳,褚雲禮讓道:“師哥請。”兄弟二人變拳換掌,仿又迴到了當初校園比武的場景,觸及往事,元龍不甚傷感,又念及當日師父李傳承的訓誡:“小雲是你一生的兄弟。”心裏悲不自勝,猶自歎道:“美人遲暮,英雄末路。”心裏怎生傷感?褚雲安慰道:“哥哥,我做了我該做的事情,你應該為我高興不是嗎?”元龍含淚點頭。


    褚雲正勸慰元龍,卻聽台下一聲蒼老的聲音傳來:“雲兒。”褚雲抬頭,卻見師父李傳承神情嗆然走了過來,十年未見,師父已是滿頭白發,龍鍾老態。褚雲立時跪下喊道:“師父。”看到李傳承,台下賓客不約起身肅目致敬。李傳承走上擂台,雙手扶起褚雲慷慨言道:“徒兒,擂台之上無父子,來,跟師父過上兩手。”褚雲起身拭目,雙手抱拳深施一禮道:“師父請。”二人剛一搭手,便感受到對方一股精純的勁力傳來,數招之後,李傳承無端生出感觸。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被自己輕易製服的毛頭小子了。褚雲也想起當年被師父追著練功的場景來,可惜逝者如斯,時光不複。幾個迴合下來,褚雲使出一掌,李傳承倒退幾步,忍不住一通咳嗽。褚雲趕緊跪倒口喊師父李傳承大笑道:“好,好徒兒,師父果然沒有看錯你。”雙手扶起褚雲,李傳承又是一陣仰天大笑。


    師徒二人正在絮叨,台下柳文靜忍不住搖頭道:“可惜我的前男友,你就這樣退場了。”言語方罷,卻見小蝶憤然登台,對褚雲喝道:“褚雲,欠他們的都有了交代,你欠我的又該怎樣。”這時眾人目光齊聚,心裏各自捏汗。張順與滿樓等人更是擔心的對望一眼,對元龍說道:“這婆娘今天是來討債的。”元龍挺身道:“小蝶姑娘,今天是我師弟的好日子,你們的事不如改日了斷可好?”小蝶冷笑道:“我已等了他十年了,憑什麽要改日,我偏要今天討個說法。”


    李傳承將小蝶打量一眼,正要開口,褚雲握著他的手說道:“師父,還是讓我來吧。”李傳承擔心的看了他一眼,褚雲安慰道:“放心吧,我能夠應付。”李傳承走下擂台,與小蝶照了個滿眼,迴到坐處,天南,陳通等一幫弟子緊著圍在李傳承與李元龍周圍,李元龍對一臉焦慮的陳通安慰道:“通兒,相信你師父不會有事的。”


    看著小蝶走向擂台,蘭英等人陪著小倩和一臉緊張問道:“大嫂,大哥不能再打了。”小倩陡然起身,想要阻止小蝶與褚雲交手。卻被薇兒一把拉住,薇兒對她頗有深意的搖了搖頭,小倩立即領會。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走完的路,旁人可以陪護,但萬不能替他改變。即便最親最愛的人也是如此,這點薇兒顯然體會的更為深刻。小倩感激的看了看坐在輪椅上的薇兒,又擔心的緊盯著台上。


    擂台之上,二人對望一陣。褚雲開口道:“小蝶,你想要什麽?”小蝶言道:“我想要你離開她!”說完怒指小倩。褚雲看了一眼,搖頭道:“我與小倩早有約定,待我江湖事了,許她往後餘生,為此她等我半生,如今我已時日許多,斷不可再辜負了她。”小蝶怒道:“那我呢?你曾經親口答應娶我的。”褚雲言道:“當日情非得已,希望你能原諒。隻當是我辜負了你,如有來生,褚雲甘願結草銜環。你若非要今生來取,我唯有以命相抵。”小蝶聞言暴怒而起,手持雙刀殺將過來,眾人毛發倒豎,心口緊提,隻聽陳通緊張喊道:“師父當心。”褚雲連番後退,小蝶步步緊逼。台上台下觸目驚心。浪子多情,淩空踏浪探花叢,美人含淚,玉手拈花翻紅浪,隻見電光火石,流光換影,又如飛星趕月,拳掌生風。台下有人說起此女來曆,方知乃是當年靈蛇門內絕頂高手,鬼靈聖母座下黑白雙煞是也。


    李傳承全神看著台上,忍不住讚歎道:“好俊的功夫,這丫頭真不愧是鬼母傳人。”李元龍擔憂道:“壞了,師弟動了惻隱,怕要吃虧。”話音剛落。隻見二人一番閃電攻勢之後,褚雲使出推碑手將小蝶推開,小蝶倒退數步,剛剛穩定身形,又揮動雙刀撲來,褚雲故意露出破綻,隻見一刀紅光閃現,淩厲的刀鋒從他胸前劃過。但覺一陣血氣上湧,褚雲跌倒在地。元龍眼見不妙,一個飛身上台護住褚雲,跟著杜小倩也奮不顧身的衝上擂台。此時小蝶雙刀脫手,心中憤恨泄出,卻如抽空一般,癡癡傻傻的站在那裏半天說道:“你是故意的,為什麽?”褚雲強笑道:“我早晚要受你一刀,如若不然,你又如何放得下心中怨恨。”


    說完,褚雲在小倩等女眷的陪護下走下擂台。褚玲瓏一邊扶著哥哥,經過小蝶時憤恨的的撞了她一下,思芸思燕也對她投來怨恨的目光。看著身邊的人流擦身而過,小蝶仿如置身於被眾人遺棄得場景,最後當長君與文傑經過她時,也隻是搖頭歎息,柳文靜站在她麵前將她上下打量一遍忍不住說道:“我狠,你比我更狠!”眾人走完,薇兒推車輪椅過來,溫和的說道:“小蝶姑娘,找個地方我陪你聊聊。”


    在薇兒安靜的茶室,小蝶哭泣道:“薇兒姐,我真的不想傷害他,我隻是太不甘心了。”薇兒溫婉的笑道:“我知道,與其說你恨他,倒不如說你愛他。”接著薇兒對她聊起三人的過往,自然也聊起褚雲與小玉的故事。她對小蝶說道:“褚雲最大的壞處就是,他不懂得管理自己的情感,時至今日我仍然在想,倘若小玉還在,他是不是就不會愛上小倩,當然也就更不可能選擇我們,也許他的人生會是另外一種選擇。為了小玉,他曾經拒絕過他的幹娘去國外深造,也曾為了小玉故意迴避我們對他的感情,這其中除了我和小倩,還有齊麗雲,周婭娟等等。”薇兒沉思片刻,接著說道:“到現在我更願意相信,即便小玉還在,他與小倩也是無法避免的,這也是我選擇放手的原因,因為愛他,所以我願意犧牲,放手比擁有得到的快樂更多。”


    兩人聊了很久,直到深夜,小蝶才滿腹心緒的從薇兒家門走出。望著夜空如水,一個人心緒不寧的徘徊在午後無人的街頭。獨自一人坐在護城河的橋頭品味著醉中滋味,在她意識模糊的時候,一個朦朧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他是那樣熟悉,小蝶努力的想要看清他的模樣,卻在酒精的催發下意誌沉淪。當她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那種讓人意亂沉迷的熱度瞬間讓自己放棄掙紮。


    次日的陽光依舊升起,透過清晨第一縷陽光,小蝶終於看清他的臉龐,淩亂的頭發,溫柔的鼻息依然讓人沉醉。小蝶安靜的看著他,直到他睜開眼睛,見小蝶將被角護著胸口,像隻受驚的小兔一般,他說道:“抱歉,我見你睡在路邊就帶你迴來了。”小蝶冰冷的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麽?”他迴道:“我什麽都沒做,衣服是我給你換的,不過我是閉著眼睛的。我本來想睡沙發的,可是你太好看了,我實在控製不住自己,就在你旁邊睡了,隻是睡在你旁邊。”小蝶依然麵無表情,對他冰冷問道:“你不怕我殺了你嗎?”他笑道:“你不會的,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孩兒,就算死在你手裏,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小蝶第一次認真的欣賞起眼前這個男人,過了一會兒,她憂慮的說道:“可是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的,你是金柳山莊的三少爺,你的家庭怎能容下我這個江湖殺手?”柳文傑坦誠的看著她說道:“你是我一生最美的相遇,我願意為你放棄我三少爺的身份,一起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荒原古道,萋萋芳草,西風瘦馬,斯人遠去。不久,褚雲收到文傑來信,告知他與小蝶的近況,文傑在信中勸誡:“雲兄至情至性,乃當世豪傑。唯執固甚重,非智者所取。盼君勿為塵俗所困,凡事通達。我此一去,山高路遠,不複再見。人生至美,猶如夏花之絢爛,亦如秋葉之靜美,不負相遇,不負流年。”


    褚雲看完書信,迴味良久對小倩歎道:“文傑性情高潔,心胸豁達遠勝於我。”小倩從他手上接過信函看了兩眼點頭讚道:“這也算有個好的歸宿了。”二人話剛說完,柳文耀火急火燎的趕來,向褚雲問起文傑的事。得知文傑留書出走,褚雲對他勸慰一番,柳文耀歎道:“罷了,難得他有自己的歸宿,我還隻當他是過去的混世魔王,直到今天我才算真正了解我的弟弟。”


    文傑走後,薇兒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小倩到京城探望幾次,勸說薇兒迴來跟大家一起生活,薇兒推說要照顧思燕上學,拒絕了小倩的好意。小倩知道薇兒的顧慮,三人同處一個屋簷,難免處境會有尷尬,外麵也少不了閑言碎語,一方麵會對褚雲產生負麵影響,二來也不利於思燕的成長。


    送走小倩,方天鴻找上門來。朱紅入獄後,天鴻酒店雖然重新迴到他的手裏,經營卻是日益艱難,加上其他幾項投資上的虧空,方天鴻如今已是債台高築,天鴻酒店正麵臨被查封的處境。這個時候方天鴻想到了騰龍集團,自然也就想到了褚雲,前不久褚雲作為優秀青年企業家被選舉為省商會會長,騰龍集團也躋身於全省龍頭企業。方天鴻想到,如果銀行在這個時候將酒店抵押,自己便不僅會一無所有,還有可能背負一身債務。但是如果有人為他注入新的資金,不僅可以保住酒店,而且在將來城區改造時,還可以收獲一大筆的拆遷費用,以目前形勢看來,騰龍集團作為龍頭之首,獲得城區改造項目的幾率更大,到時候自己還可以利用薇兒的關係,狠狠地敲上褚雲一筆。想到這裏,方天鴻不自覺的笑了。不過可惜的是,薇兒看出了他的用心,當他腆著臉跟薇兒說出自己的想法,薇兒冷言迴道:“當初是你趕走他的,也是你硬逼著我跟他離婚,你讓我怎樣求他?”方天鴻聲淚俱下,幾乎哀求道:“女兒,我知道我對不住你,我不是人,可是你好歹念在我從小把你養大,你就幫幫爸爸好嗎?我知道那小子對你還有感情,他肯定會答應你的。”


    薇兒看著方天鴻深情頹喪,竟如斷脊之犬,雖有些許憐憫,卻讓人感到厭惡。真可說其情堪憫,其心當誅。念及於此,薇兒胸口忍不住血氣翻騰,噗的一口鮮血噴出來。方天鴻見狀,心裏大驚,猶如喪魂鬼魅一般,倉然離去,邊跑還不忘倉惶喊道:“你注意身體,我改天再來。”那滑稽模樣令人生惡,又讓人可笑。


    方天鴻走到門口,慌忙中與放學迴來的思燕相撞,思燕見他不禁神情陡變道:“你來做什麽!”說完又見薇兒口吐鮮紅,不禁擒住他的衣領勃然大怒道:“你把我媽怎樣了!”方天鴻嚇得臉色蒼白不敢吱聲。好在薇兒及時喊道:“思燕,我不想看到他,讓他走吧。”思燕這才鬆開他的衣領,看著方天鴻倉惶離去。


    迴到屋裏,思燕擔心問道:“媽,你沒事吧?”


    薇兒含笑搖頭道:“別擔心,媽媽沒事。”母女倆心情平複,薇兒這才對思燕說道:“燕兒,媽媽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看著思燕點頭,薇兒說道:“燕兒,你該迴到爸爸身邊了,媽媽快要不行了。”思燕頓時哭道:“媽,我不迴去,我想陪著你。”薇兒搖頭道:“燕兒,你聽我說。你已經長大了,可以經受住任何打擊,別忘了你是褚雲的女兒,咱們褚家的孩子,絕不會輕易落淚。”看著思燕收起眼淚,薇兒勸道:“燕兒,你一直不理解你爸爸,這幾個孩子當中,他最疼的還是你。他怕你受委屈,所以凡事都順著你,難道你想學你二姐,讓他抱憾終身嗎?”思燕迴道:“媽媽,我不怪爸爸,可是我真的放不下你。要迴去也行,你跟我一起迴去。”薇兒搖頭道:“傻丫頭,我現在迴去算算怎麽迴事?外麵的人會怎麽看你父親,他跟小倩阿姨曆經多少磨難才走到一起的。”思燕問道:“你就這麽心甘情願看他們在一起嗎?”薇兒笑道:“我比小倩幸運的多,因為我在最好的年紀遇到了你的父親。他留給我最美好的迴憶,還有我最可愛的女兒,這是生命最豐厚的饋贈。人要學會寬容,學會感恩,所有的遇見都是上天最好的恩賜。這是你父親對我說過的話,我要你記住你父親的話。”


    母女倆談到很晚,思燕苦苦相勸,薇兒最終不願迴到省城。冥思苦想了整個晚上,最後隻有請小倩來幫忙說服母親迴去。第二天小倩背著褚雲匆匆來到京城,見到小倩到來,薇兒立即猜到:“是思燕讓你來的吧?”小倩點頭道:“薇兒,跟我迴去吧。我跟褚雲都很擔心你。”薇兒笑道:“我現在真的挺好的,你們不用為我擔心。”小倩急道:“你為什麽這麽固執呢?”薇兒笑道:“人生不負相見,有些東西值得迴味,有些東值得合擁有,這個道理你懂。”


    小倩無奈,隻好決定留下來照顧薇兒,擔心兩人獨處難免尷尬,小倩又將蘭英叫來,過了不久,齊麗雲也帶著褚思芸一起過來,共同陪伴薇兒度過最後的歲月。而此時方天鴻又找到褚雲公司,在公司門口正與方天豪撞見。


    方天豪來騰龍集團已經三載,雖然隻是尋常門衛,公司上下卻對他格外尊重,公司的年輕人每有苦惱都會向他請教,方天豪都會不厭其煩的開導他們,就像在學校時一般誨人不倦。褚雲幾次想要給他換個輕鬆點的工作都被他斷然拒絕。方天豪對褚雲說道:“雲兒,老師現在過的很充實,你不要為我擔心,好好做你好你的事情。”


    這天一早,方天豪還是一如既往的早早起身,吃過早餐,換上工作服。正當他低頭打掃門口衛生,突然見方天鴻走到跟前,對他喊道:“弟弟,你還好嗎?”方天豪抬起頭來,見他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在他記憶中,自己的哥哥還是第一次這樣稱唿自己。方天豪遲疑道:“哥,你來做什麽?”方天鴻幹咳兩聲道:“那,那什麽,我路過這裏想來看看你。”


    方天鴻說完尷尬的笑了笑,說話更是言不由衷。方天豪笑道:“哥哥真會說笑,我來這裏三年了,哥哥從來不曾探望過我,今天為何如此湊巧。”方天豪一語道破,方天鴻麵色更加的尷尬,幹笑兩聲道:“弟弟,事情都過了這麽久了,咱們兄弟就不要翻舊賬了嘛。”方天豪笑道:“哥哥還是說笑,咱們兄弟多年來形同陌路,哪裏還有什麽舊賬?”方天豪一直不冷不熱,方天鴻竟然無所適從。見他窘迫的難以言語,方天豪問道:“哥哥大概不是找我來的吧。”方天鴻囁嚅一陣,最後終於鼓起勇氣說道:“弟弟,你看我現在確實遇到一點困難,小雲最聽你的話,你能不能幫我給他說說。”方天豪聞言一怔,他萬沒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不顧顏麵到如此地步,又見他淪落至此,心裏終是不忍,看著他近乎祈求的眼睛,方天豪搖頭道:“你也看見了,我不過一看門老頭兒,我能幫你什麽呢,哥哥還是請便吧。”方天鴻急道:“弟弟不是經常教育褚雲以德報怨嗎?我們是一奶同胞,你難道要見死不救?”方天豪搖頭道:“我是教育雲兒以德報怨,可是我忘了教他何以報德,今天我想改變主意了。”


    方天豪說完轉身離開,方天鴻想要強闖,卻被保安隊長帶人攔住,保安隊長便是昔日薛城的手下王大牛,大牛見方天鴻一直對方天豪糾纏,急急趕來問道:“方叔,你沒事吧?”方天豪搖頭道:“沒事,放他走吧。”保安隊長轉身怒視方天鴻道:“方董事長,我們騰龍集團不歡迎你,請你馬上離開!”方天鴻無奈離去,方天豪對幾名保安笑道:“辛苦你們了。”保安隊長笑道:“您老說哪裏話,在騰龍集團您可是最高長官。”方天豪大笑道:“我一個看門老頭兒,哪有那麽大能耐,騰龍集團還得靠你們年輕人。”


    上午十點,褚雲在辦公室裏正聽著薛城匯報,方天豪這時走了進來。聽到褚雲對薛城問道:“老六,你大嫂這兩天總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事瞞我?”薛城迴道:“大嫂不讓我們告訴你,她去了京城,好像是薇兒姐病重,四嫂這兩天也跟她去了。”褚雲氣道:“我發現小倩迴來後,你們就隻聽她的,眼裏都沒我這個大哥了!”薛城笑道:“你不是也聽她的嗎?”褚雲瞪眼道:“瞎說,我五尺高的漢子,還能聽一個娘們兒擺布,那是我平時讓著她的。”見薛城一旁偷笑,褚雲又問道:“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事情嗎?”薛城迴道:“上午方天鴻來過公司,聽說之前他還去了京城找過薇兒姐。”褚雲前天聽郭鐵說起過天鴻酒店的事情,但是他沒想到方天鴻竟然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


    薛城正對他說著方天鴻的事情,褚雲見方天豪進來,趕緊起身讓座,又讓薛城給他上茶。方天豪笑道:“雲兒,你是老板,不能壞了禮數。”褚雲迴道:“我再大的老板,也還是你的學生,師生之禮更不可廢。”方天豪滿意的點了點頭,在椅子上坐下後,方天豪問道:“雲兒,事情你都知道了?”褚雲點頭道:“剛剛聽六弟說了。”天豪問道:“你怎樣看的?”褚雲恭敬迴道:“我正想向您請教呢?”方天豪頷首道:“老實說,老師也沒想好怎樣應對我這個哥哥,老師一直教你寬恕別人,可是這世上不是每一個人都值得原諒。”褚雲迴道:“所以老師要教我另外半句,何以報德對嗎?”


    昔日學生問孔子,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孔子迴答:“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失去理性的善良,猶比罪惡更甚。方天豪說完,褚雲問道:“老師說的我能聽懂,不過方天鴻不同於別的人物,過去他與我是翁婿關係,他可以不仁我不能無義,再怎麽說,他還是薇兒的養父。”方天豪聽了點頭道:“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看來老師再不用為你擔心了。”


    方天豪走後,褚雲叫來郭鐵。郭鐵聽後對他勸道:“大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方天鴻不是不能幫,而在於怎樣幫。不幫,我們良心難安。幫了,又恐他是中山之狼。我們萬不能做東郭先生。”褚雲問道:“依二弟所見,該當如何?”郭鐵迴道:“助其脫困,但要遠離其人。我們以高價收購他的酒店,用於抵償他的債務,這也算解了他燃眉之急。”褚雲點頭道:“二弟想的很周到,就照你的意思辦吧,還需要我做些什麽?”郭鐵迴道:“大哥你出麵不太方便,還是由我來辦吧。我跟他沒什麽交情,一切都可照公辦事。”褚雲聽後在他肩頭拍了兩下,感激道:“謝謝二弟。”


    一周後郭鐵成功收購天鴻酒店,又過不久,因為市區改造項目的啟動,這座曾經作為城市地標的標誌建築在一聲轟隆的爆破聲中結束了他多年的灰色使命。方天鴻再見薇兒時,薇兒拿出一筆錢給他,這筆錢是薇兒賣了雜誌社得來,除了給思燕留了上學的費用,其餘的一分不剩全給了他。薇兒遞過錢說道:“你的債褚雲也幫你還了,這些錢拿去養老吧,以後沒人在你身邊,要照顧好自己。”方天鴻問她錢的來處,薇兒迴道:“這是我買了雜誌社換來的,除了給思燕留了些她上學成家用的,剩下的全在這裏了。”方天鴻問道:“你就沒給自己留點兒?”薇兒苦笑道:“我一個將死之人,要錢有什麽用?這樣也好,就讓我走的清淨一點,我也算了了牽掛。”方天鴻聞言既愧且悲,迴去不久便鬱鬱而終。薇兒聽聞方天鴻過世,心裏悲傷過度,也於當夜故去。臨終前,薇兒將思燕親手托付給小倩。小倩寬慰道:“薇兒,不用你說我也會照顧好思燕,你就放心吧。”見思燕一旁哭泣,薇兒用盡氣力將她叫來,指著小倩對她說道:“燕兒,從今以後杜小倩就是你親生母親,你當著我的麵改口叫媽。”思燕試了兩次,終於對小倩喊了聲媽媽。小倩摟著她的頭,心疼道:“好閨女,隻要媽在絕不讓你受委屈。”


    薇兒的臉上浮現褚安詳的笑容,正要安心離去,卻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睜眼看時,卻見褚雲唿哧帶喘的跑進病房,薇兒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輕輕笑了一笑,對他問道:“下輩子,你還來嗎?”褚雲點頭道:“還來。”帶著這個滿意的答案,薇兒終於安靜的閉上眼睛。


    窗外凋零的黃葉輕輕吹落,褚雲忽又想起泰戈爾的詩句來,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般靜美。望著愛人臉上安靜的笑容,就好像時間悄然停止,而生命依然還在繼續。


    轉眼間到了思燕十八歲生日。褚雲贖迴薇兒的雜誌社送給她作成人禮。那天思燕的手一直握在被被父親握在手心裏,褚雲望著門楹上油漆有些剝落的淡綠色字體對她說道:“燕兒,以後你就是這裏的主人了。這是你媽留給你的。”挽著父親鋼鐵一般的臂膀,思燕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幸福,這種幸福就像一床溫熱的棉被一樣時刻嗬護著自己。那一刻,她逐漸明白了父母的愛情,直可以說情出於心,生死無悔。看著父親慈愛的眼睛,又看到他花白的頭發。思燕說道:“爸爸,給我的小樓取的名字吧。”褚雲醞釀一陣說道:“就叫艾薇小樓吧,你媽媽很喜歡這個名字。”思燕迴味一陣,滿意道:“就叫艾薇小樓。我想爸爸媽媽一直陪著我。”見她可愛模樣,褚雲溺愛的笑了笑,心裏卻是五味雜陳。也許沒有人比他更能體會這個艾字,艾者愛也,愛而不得,此生之憾,卻又生死無怨,他再次想起泰戈爾的詩句,眼裏為她下著雨,心裏為她打著傘,也許這就是愛情。


    一年後,方天豪因病離去。死之前,褚雲陪同他迴到了他住過的小山村。還是那道熟悉的山崗,故鄉的落日,帶走他最後一抹微笑。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山下幾間殘破的校舍,那裏有過他太多的迴憶,太多的苦澀。望著那間自己曾經住過的小屋,方天豪突兀說道:“她迴來過的。”褚雲一時沒有聽懂,方天豪又說道:“夢華曾經迴來過的。”褚雲不解的問道:“老師,你是說……”方天豪點頭道:“小玉死後,你師娘迴來找過我的,他們的事我都知道的。”褚雲問道:“你恨她嗎?”方天豪搖頭道:“我拿什麽去恨?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兩人沉默一陣,方天豪又對他問道:“你想小玉嗎?”褚雲沉思一陣,黯然道:“我想,做夢都想。”方天豪微笑道:“那你就叫我一聲爸,就當我把女兒許給你了,這輩子也就沒什麽遺憾了。”褚雲忍著心痛叫了一聲,天豪滿意點頭。


    那一夜,方天豪安詳辭世。校長柳安生親自主持了葬禮,村裏男女老幼都來送行。出殯當日,陳通帶著門中弟子為他抬棺。那天天上一直下著蒙蒙細雨,走在泥濘不堪的山道,褚雲的腳步顯得異常的沉重。


    夜晚再一次臨近,褚雲越發的感受到死神的腳步正悄然接近自己。撥亮案上的台燈,記事本上一行行寫著自己需要做完的事情:


    與朋友們作場告別;


    來一場最後的旅行;


    玲瓏與孩子的婚事;


    安排好家中老人;


    治好兒子的眼睛。


    想了片刻,拿起筆在第一項後麵劃過勾,又拿起燃了半截的香煙吸了兩口。兩天後,褚雲帶著徐峰踏上了生命中最後一次旅程。


    窗外,依然台風肆虐。漫長的黑夜,如同在夢裏嗚咽,如泣如訴,如幽如怨。狹小的出租房內,微弱的燭光在風裏搖擺不定。褚雲從冰箱裏現出僅剩的食物和兩瓶紅酒與徐峰對著坐下。酒入肝腸,催發心緒無數。喝到醉意微醺,徐峰突然喊道:“大哥。”褚雲應了一聲,徐峰幽幽說道:“我們——該迴去了,家裏都等著我們迴去呢!”褚雲沉吟一陣,點頭道:“是該迴去了。”


    歸去來兮,不如歸去。我總不能讓她一直為我等待,我欠她的實在太多了,一生一世又怎能還盡這筆情債,褚雲悠然說道,他在心裏默念道:“來生我還想見你,隻是希望隻對你一人。”


    一周後,二人踏上歸程。大家收到消息,都特意趕到省城迎候他的歸來。褚雲下車,李文忠第一個迎上來欣喜道:“小雲,你可算迴來了。”菲菲父女也陪同李文忠一起前來,褚雲與李文忠打完招唿,菲菲親熱的摟著褚雲的手臂笑道:“師父,您再不迴來我就要去找你了。”褚雲問道:“我給你的書都看完了嗎?”菲菲噘嘴道:“我都快背下來了,我現在都快成書呆子了。”說完又撒嬌道:“師父,你啥時候才肯教我真本事嘛!”褚雲迴道:“醫者仁心,普濟眾生,生死事大,萬不可等閑視之。”見菲菲噘著嘴,褚雲笑道:“明天起,你搬來醫館與我同住!”菲菲聞言大喜,忍不住歡唿起來。“太好了,師父終於肯教我了。”父親陶金石上前訓斥道:“好了好了,你師父還有正事呢,就隻顧自己胡鬧!”說完又對褚雲致歉道:“師弟,我這個女兒從小被我寵壞了,你別往心裏去。”褚雲笑道:“女兒家愛胡鬧這也是天性,師兄不用見怪。”


    寒暄兩句,褚雲轉身向齊夢堂,尹天龍兩位老者行禮,齊夢堂對他埋怨道:“臭小子,每次就隻顧著自己玩,把我老頭子撇在家裏。”褚雲笑道:“齊伯伯,我這不是迴來了嗎?這次迴來,我一定好好的陪陪你。”正說著話,小兒子褚思哲從後麵跑過來問道:“爸爸,你還出去嗎?”褚雲將他抱起笑道:“爸爸哪兒也不去了,爸爸一直陪著思哲。”再轉身見二叔二嬸還有母親楊玉珍跟江玉成也從鄉下趕來,褚雲叫過人後,褚強免不了對他訓斥兩句,“你還知道迴來啊!”二嬸李秀花自然還是像小時候一樣護著他,她在褚強手臂上擰了一下說道:“他都多大了,每次雲子迴來你都訓他,咋老都老了,還是一副強驢脾氣!”見褚強啞口,眾人忍不住笑了。


    這時高明跟付濤過來,高明責備道:“雲兒,不是義父說你,玩心也該收收了,這麽多人都替你擔心。還有你付伯伯,幾次在省委會議保薦你,你可不能砸他的牌子。”褚雲立即迴道:“義父責備的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付濤笑道:“今天是家庭聚會,不談公事。”他一手拉著褚雲說道:“小雲啊,這次你們南城幾個項目做的不錯,市委幾個領導都對你們很滿意的。”褚雲笑道:“這全賴於付省長的英明領導。”說完眾人大笑,付濤沒好氣道:“好家夥,你這學的跟你義父一個腔調,難怪他要認你做義子呢!”在眾人笑聲中,付濤又問道:“聽說你認齊老做半個幹爹,我怎麽也得算半個吧。”褚雲笑道:“您怎麽能算半個,您整個兒都算。”付濤正是不解,卻聽褚雲說道:“付伯伯坐鎮一方,為民之父母,萬民對你敬仰,我褚雲豈能例外?”付濤聞言大笑,對高明說道:“老哥,我今日才算領教。這小子會說話,我喜歡。”高明笑道:“我老高頭看中的人,那能有錯?”


    眾人談笑中,隻聽人群中有人喊道:“師弟!”大家循聲望去,卻見洪智光風塵仆仆的趕來。褚雲趕緊上前迎候,兄弟二人絮叨一陣,洪智光說道:“師弟,你上次匆匆離去,你讓我好找!”褚雲推說道:“師哥家事纏身,小弟實在不便打擾,故而不告而別。”洪智光搖頭道:“師弟不必客氣,我今天給你帶了兩個人來,師弟且來認認。”言畢,田生田蒙便來到褚雲跟前雙雙跪下喊道:“爸爸。”眾人大感疑惑,直到張順說明真相,眾人這才明白過來。


    褚雲扶起二人,詫異的看著田生問道:“尕娃,你怎麽會在這裏?”洪智光笑道:“師弟有所不知,田生畢業後就在我的工廠做事,他現在可是我的女婿了。”褚雲正感到不可思議,又見洪智光叫過來一名女子,指著她對褚雲笑嗬嗬說道:“師弟,你不認識她了?她小時候老愛纏著你的。”褚雲仔細看了看那女子,這才猛然想起來,欣喜喊道:“小燕子!”洪飛燕笑道:“雲叔,你可算是想起我了。”洪智光笑道:“你上學那會兒,飛燕也才五六歲,不怪你想不起來。”褚雲笑道:“沒想到,飛燕竟然做了我的兒媳婦。”飛燕調皮道:“那以後我也得管您叫爸了。”褚雲笑道:“那敢情好,我又多個閨女。”說完又跟著叫來思芸思燕跟她認了姐妹。


    幾個丫頭唧唧喳喳起來沒完,高明上前笑道:“你們幾個丫頭片子上一邊去玩,我們這裏還說正事呢!”思芸迴頭看了眼褚雲,忙說道:“飛燕姐姐,我們去房間吧。”說完又拉著王雨涵跟玲瓏說道:“雨涵,小姑也一起去吧,我們人多熱鬧點。”玲瓏跟幾個女孩兒走開,小亮子頓然失落,悻悻的看了看褚雲,見褚雲對他示意,小亮子頓然欣喜,偷偷的離了人群。這一切被褚強看在眼裏,忍不住嘀咕道:“搞什麽玩意,一個個鬼鬼祟祟的。”李秀花沒好氣 道:“孩子們好玩,有什麽好奇怪的。你別總一天神神叨叨的。”


    褚強不再做聲,高明過來對褚雲笑道:“雲兒,義父也帶了位朋友,你來見見他。” 說完見張順推著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過來,褚雲與他打過招唿,張順說道:“雲弟,我爸一直想見見你,我就帶他來了。”褚雲將那老人打量一下,見他穩坐泰山,獨具威嚴。雖然坐著輪椅,卻是精神飽滿,全無半點頹廢之態。褚雲上前見禮,老人也客氣笑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褚大俠,我可沒少聽順子說起你。”褚雲笑道:“在您老英雄麵前,我豈敢妄稱大俠。”客套兩句,褚雲觀察一下他的雙腿,忍不住說道:“老英雄,能不能讓我看看您的腿?”老人雖然詫異,但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褚雲將他周身檢查一遍,對張順說道:“老伯父身體非常好,隻是坐臥多年,腿部肌肉有些萎縮。”高明說道:“你張伯父,跟我同一年入伍的,說起來還是我的老班長,他的腿是因為救我被歹徒打傷。當時我們醫療條件有限,這才落下殘疾。”褚雲沉思道:“我能讓他重新站起來,不過……”褚雲拉長聲音,大家都緊張的看著他,高明問道:“雲兒,你在擔心什麽?”張順也急著問道:“是啊雲弟,不過什麽,你就大膽的說吧!”褚雲半天迴道:“不過我不能讓他複原,治好後他會跛腳。”褚雲說完,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付濤笑道:“我當什麽大事,不就是一腳高一腳低嗎,這總好過坐輪椅吧。”褚雲道:“放在平常人算不得大事,可是張伯伯是一代英雄,顏麵當重於性命!”張順看了一眼父親,見他默許點頭,張順說道“:“雲弟,我父親最大的夙願就是能站著參加國慶閱兵,你就幫幫他好嗎,哥哥我謝您了。”褚雲扶著他的肩膀說道:“順哥太客氣了,我們是生死兄弟,用不到求這個字。”


    不一會兒,大家來至客廳。褚雲命菲菲取來銀針,又讓思芸思燕備齊熱水湯藥,為他熱敷幾遍,活絡了經脈之後,這才緩緩拿起銀針,一邊對對菲菲傳授心法,一邊將銀針刺入穴道。下了兩三針後,張順父親意外的有了彈射反應,眾人無不驚歎,直唿神奇。行針結束,張順父親雙腿漸漸恢複知覺,三月之後竟能拄拐行走。褚雲卻因為不能完全治好他的缺陷苦悶,一日翻閱典籍,意外獲得骨骼再生之法,欣喜中連夜配成藥方替他送去。又叮囑張順道:“每日熱熏之後,揉捏萎縮肌肉,再以藥水浸泡雙腿。切切記住,凡事欲速則不達,每日活動需要適度,不能急於求成,想要全部恢複,還需三年。


    ”張順聽了褚雲勸告,便留在家中全心照料父親,心想過了三年再出門做事,可是不到一年便被父親趕了出來。張父對他說道:“順子,你不用整天守著我,你也該出去走走。”張順為難道:“還是等你的腿好點再說吧。”張父訓斥道:“糊塗!花無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你正是做事業的年紀,哪能因為我一個廢人荒廢自己的大好前程!”張順又說道:“可是我能去哪裏呢?部隊肯定是迴不去了,警隊又是我自己走的。”張父勸道:“我送你當兵,並不指望你給我當多大的官迴來。做人做事問心無愧就好。我看你不如去找小雲,你們兄弟還算是並肩戰鬥。”


    不久後,張順來見褚雲,原原本本將父親的話說了一遍。褚雲問道:“順哥,你是怎麽想的?”張順歎道:“警隊我是指定不迴去了,做生意我又不是那塊料,給人當太太吧,我又是個男的,你說我能咋辦?”褚雲玩笑道:“那你還不趕緊死去!”說完兩人開懷大笑。最後褚雲對他說道:“學校一直缺個政教主任,我的老師走後,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話沒說完,張順高興道:“這活兒不錯,讓我去吧。”褚雲點頭,拿出一套房子的鑰匙給他說道:“這個給你,迴頭把老爺子接來,省得兩頭牽掛。”


    張順走後,思芸問道:“爸,為什麽你每次說順叔,他從來不生氣啊。”褚雲笑道:“你順叔無論是為官為民,都是一樣的心懷坦蕩。仁之法在愛人,不在愛我,義之法在正我,不在正人,這是君子處世之道。”兩個閨女,摟著他的胳膊各坐一邊,安心聽著父親訓導,畫麵溫情和睦。正說著話,小兒子褚思哲跑過來,爬到褚雲腿上,皺著鼻子說道:“爸爸,媽媽不讓我吃小蛋糕。”褚雲捏了捏他胖嘟嘟的小臉蛋溺愛道:“你都這麽胖了還吃呀!”小思哲委屈說道:“可是小蛋糕太可愛了,我實在放不下它們呀。”看著他憨憨的模樣,兩個姐姐跟褚雲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褚雲笑道:“你這都什麽道理,舍不得小蛋糕,你還要吃它。”


    正說著,小倩跟著出來,對思哲說道:“思哲,我們說好的,一天隻能吃一個小蛋糕的,男子漢說話要算數的。”思哲聽後嘟噥道:“我答應陳湘,明天要給她帶小蛋糕的。”褚雲笑道:“小東西,合著你鬧半天,就為這個呀。”思燕更是笑的合不攏嘴對思芸說道:“瞅瞅這個小渣男,才多大就知道哄女孩子了。”小倩忍不住笑道:“你也不看他爸是誰。”褚雲瞪了眼小倩,最終選擇沉默。思芸蹲下身對思哲哄道:“思哲聽話,姐姐帶你洗臉睡覺好不好,小蛋糕不喜歡不愛衛生的孩子。”見他還是吵鬧,思燕接著哄道:“這麽晚,小蛋糕已經睡了,你聽大姐的話,明天我帶你買小蛋糕好不好。”姐弟倆最終以拉鉤達成協議,思哲被兩個姐姐哄著去了衛生間洗浴。褚雲又對小倩商議道:“思哲太鬧了,讓周嫂過來幫你帶段時間吧!”小倩白眼道:“你先別管他,什麽時候你也該管下妹妹了,她跟小亮子就這麽一直拖下去嗎?”


    小倩說完,褚雲陷入為難。上次自己病情複發之後,玲瓏與思芸的婚事也就擱置下來。大家都開始為了他的身體擔憂。思芸傑瑞近兩年都各自忙著事業,平時少有見麵,齊麗雲為此事急在心裏,在褚雲迴來之前已和小倩定好婚期。玲瓏跟小亮子一直都留在公司,雖然每天見麵,兩人卻是難得見到笑顏。小倩說完她的情況,兩人都皺起眉頭。


    正說著,思芸思燕跟著出來勸道:“爸爸,你就幫幫她們吧,你不知道,小姑經常一個人偷偷掉眼淚,看她那樣,我們也很難受。”小倩接著勸道:“玲瓏打小跟你最親,你要不幫她,她就真的沒盼頭了。”褚雲為難道:“不是我不管她,現在怕的就是二叔那關不好過。”


    第二天小倩找來玲瓏,跟她談過心後。小倩勸道:“玲瓏,你有沒有想過,問題根本不在你哥那裏。”玲瓏點頭道:“我知道的,我不該讓哥哥為難。我不想沒有哥哥,可是我……”玲瓏說著忍不住哽咽。小倩接著勸道:“妹妹,凡事要靠自己爭取。我跟你哥走到今天也不是一帆風順的,當年我的父親也反對我們在一起,可是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兩個人走到一起,需要共同努力,你必須先走出一步,去爭取屬於自己的幸福!”


    聽了小倩的開導,玲瓏大受啟發。當天便與小亮子商量迴去見褚強。小亮子擔心道:“小姑,我跟你一起迴去吧,二爺要是發火,我也能分擔一點。”玲瓏笑道:“傻小子,你要去了,我爸不是更火嗎?嫂子說的對,我們必須走出第一步,不爭取就永遠不會得到!”送走玲瓏,陳小亮也趕緊迴家,向陳亮陳雯說了此事,陳亮心裏一顫,兀地癱軟在沙發上。聲音顫抖道:“壞了,要出事!”陳雯不解道:“怎麽了?”陳亮急道:“玲瓏性格倔強,二叔又是個火爆脾氣,這父女二人說不了兩句就得幹起來,大哥若在還會好點,可是……”陳亮說到半截忍不住焦急的歎了口氣。


    陳亮細思極恐,因褚雲養病期間,想了半天隻好找郭鐵想辦法,郭鐵想了一陣說道:“這層窗戶紙早晚給他捅破,這未必就是一件壞事!”陳亮擔心道:“可是大哥正在養病,萬一鬧出事來怎麽辦?”郭鐵想了一陣說道:“五弟,二叔是直性之人,做事不會沒有分寸,兒女大事須有父母做主,你和弟妹趕緊迴去,也好當麵表明你們做老人的態度。”當天陳亮一家跟著迴去。沒過兩日,褚雲便接到褚強打來的電話,褚強在電話裏跳著腳吼道:“褚雲,你趕緊我迴來給我管管你妹,我是管不她動了。”


    褚雲心裏一緊,心想壞了。小倩跟著過來問道:“是不是二叔打來的。”褚雲失神道:“我感覺二叔都快爆炸了。”小倩不以為然道:“炸彈捏在手裏遲早要炸,早炸了早清淨!”褚雲憋嘴道:“你是豁的出去,用我的痛苦慷他人之慨。”小倩打趣道:“天底下還有什麽事情能難得住我的褚大俠呢!”兩人說笑一陣,小倩開始細心的為丈夫整理衣服,一邊又對他叮囑道:“迴去跟二叔好好說,千萬不要著急。”一直目送著他走出家門,小倩忍不住的歎息一陣,搖著頭迴到屋裏。


    未進家門,一股濃烈的硝煙味道已經彌漫開來。隻聽屋裏褚強父女爭吵的正是激烈,隻聽一個水杯猛砸到地上,褚強跟著怒吼道:“要我答應,除非等我死那一天!”玲瓏也跟著吵道:“反正我就要跟他在一起,大不了就讓我死!”屋裏有人勸道:“玲瓏,瞎說什麽呢,什麽死不死的,多晦氣啊!”也有人勸褚強:“孩子還小,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看人家笑話你們。”


    父女倆正吵的不可開交,李秀花左勸右勸都不管用,此時急的不可開交。這時候有人跑來說道:“二嬸子,你先別急,有人在村口見到小雲哥了。”聽到這話大家總算鬆了口氣,紛紛點頭道:“雲子迴來就好了。”褚雲此時已來到院裏,大家告訴他,玲瓏迴來已經吵了兩天了,昨天二狗跟幾個村幹部都來調解到半夜,可是父女兩個誰都不肯讓步。最後怕他們還吵,最後是廖小英勸走玲瓏,沒想到玲瓏一早迴來又跟褚強吵起來了。村裏幾個老人對褚雲說道:“雲子,按老理講你二叔也沒什麽錯,可是畢竟時代不同了,這事兒我們也說不好,還得你來拿主意。”


    褚雲聽著大家的勸解走進屋裏。李秀花趕緊跑過來拉著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雲子,你快管管吧,這可怎麽得了。”褚雲安慰道:“沒事了二嬸,你先別急,有我在呢!”說完拉著李秀花進屋,對褚強喊道:“二叔,我迴來了。”褚強看到他氣也消了大半,瞪眼道:“雲子,你迴來正好。你妹妹的事情你管不管。”褚雲見他們正在氣頭,故作糊塗道:“妹妹好好的能有什麽事?”褚強怒喝道:“你少跟我耍滑頭,她這些年一直跟著你,她的事情你會不知道?”褚雲無辜說道:“女孩子大了,我做哥哥的總不能什麽事都管吧!”褚強氣道:“你還敢抵賴,你們兄妹就合起夥來氣我吧!”


    褚雲打小被褚強打罵慣了,時間久了也熏出經驗了。每次見他一生氣便就跟他嬉皮笑臉,這招可謂是屢試不爽,每次不僅能免受一頓皮肉之苦,完事後還能換來一些好吃好玩的給找補迴來。眼下見褚強正在氣頭,也隻好就坡下驢,一臉嬉笑的對他說道:“二叔,看您說的,從小到大有啥事能逃過您老的法眼!”褚強挑了下眼皮,板著臉說道:“你少給我打馬虎眼,我現在就問你,你到底管不管你妹妹!”褚雲笑道:“當然管了,您從小管我,我就得管我妹妹。”褚強點頭道:“那好,今天我就讓你當迴家,你說說這事咋辦!”褚雲見不好糊弄過關,眼珠子一轉,立刻計上心來。當即臉色一沉對玲瓏訓斥道:“玲瓏,你給我說說,到底啥事把二叔氣成這樣!”玲瓏冷哼一聲說道:“哥哥,你就別裝了,從小我有事都跟你講,我知道哥哥一直向著我,可是你這次真的讓我失望了!”褚雲聞言,一時愣住。玲瓏態度堅決道:“哥哥,我實話說了,我一定要跟小亮子在一起,我們已經等了兩年多了,要不是擔心你得身體,我早就受夠了!”褚雲看了看褚強臉色,假裝怒道:“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要我同意除非你等我死了!”說完看了看褚強臉色稍微有些變化,心裏稍稍鎮定下來。玲瓏怒道:“哥哥,我真的看錯你了。為什麽我不能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你們也太霸道了!”褚雲喝斥道:“你還敢頂嘴!一個女孩子家,也不嫌別人笑話!”玲瓏頂嘴道:“誰愛笑笑去,我沒做虧心事怕什麽笑話,你都快入土的人了,還這麽不講道理!”玲瓏話沒說完,褚強暴怒,反手一個耳光狠狠打去,跳起腳來罵道:“死丫頭,我讓你胡說!”李秀花也跟著喊道:“玲瓏,你說的是什麽話,虧你哥從小疼你!”玲瓏被打了一巴掌,忍不住委屈的跑開。小亮子也跟著跑了出去。陳亮癡呆的站在那裏,褚雲對他和陳雯使了下眼色,兩人跟著出去。


    大家看看褚雲的眼色,跟著出去。李秀花對褚雲說道:“雲子,妞妞不懂事,你別跟她置氣。”褚雲笑道:“二嬸,我自己妹妹有啥好氣的,你先去忙,我跟二待一會兒。”


    李秀花抹著眼淚出去。褚雲對褚強笑嗬嗬說道:“二叔,還生氣呐。”褚強抬下眼皮,也不理他。嘴裏隻顧抽著那根旱煙袋。能嘬了幾口卻是不見半點火星子,褚雲接過煙管替他裝上,又給他點著火。褚強抬眼看了看,依然不肯說話。褚雲見他氣也消了,這才勸道:“二叔,玲瓏也沒有說錯,我確實活不了幾天。”褚強瞪眼道:“你又皮癢了是吧,是不是看我揍不動你了!”褚雲長歎道:“我這次迴來不是勸你,我是想讓你幫我圓一個心願。我就玲瓏一個妹妹,她有了自己的歸宿,我也好走的安心,您就當為我想想行不?”


    褚強抬頭瞪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直到褚雲出去,這才難以抑製的悲慟大哭起來。褚雲來到院子,陳雯正在教育玲瓏道:“玲瓏你也是,什麽話都敢說!你不知道你爸最聽不得這個嗎!”玲瓏哭道:“我也不想說哥哥的,看他這樣我心裏也不好過,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見玲瓏哭的傷心,大家也不好說什麽


    正說著大家見褚雲出來,也都跟著過來。隻剩小亮子一旁安慰玲瓏道:“小姑別哭了,大伯不會怪你的。”小亮子一邊安慰,一邊替她擦著眼淚。褚雲看在眼裏,忍不住笑道:“這小子哄女孩子一套一套的,這都跟誰學的。”陳雯笑道:“他見天的跟你待在一起,還能有誰教他。”褚雲瞪眼道:“胡說,我能教他這些。”陳雯忍不住捂著嘴笑。褚雲對她和陳亮說道:“二叔同意了,玲瓏我可就交給你們了。”陳亮點頭道:“大哥你放心,玲瓏要在我家裏受了半點委屈,我陳亮提著人頭來見你!”陳雯聽了高興的對玲瓏喊道:“玲瓏,快別哭了,你爸同意了。”玲瓏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迴頭看看褚雲溺愛的笑容,緊緊摟著哥哥的脖子不停地哭道:“哥,對不起,對不起。”褚雲笑道:“好妹妹,你別怪哥哥就好。”安撫一陣又對陳亮陳雯交代道:“婚禮的事,你們費心了,我實在有些累了。”陳亮點頭說道:“哥你就別操心了,有我和雯雯在呢。”


    陳雯當天迴到省城將這個消息告訴小倩,正好趕上齊麗雲和大家都聚在一起。大家聽後都為玲瓏高興,蘭英腦子反應嘴快,立即對小倩說道:“大嫂我有個想法,正好大閨女的事情定下來了,不如給他們一起辦了,咱們來個雙喜臨門不好嗎?”蘭英說完大家都很讚成,小倩也滿意說道:“四妹腦子就是快,這個主意不錯,正和我心意。”蘭英不好意思的笑道:“你們就別打趣我了,我從小跟父母擺攤,整天算計些油米柴鹽的事情,你們可都是幹大事的人。”小倩笑道:“四妹不許這麽說,你大哥可是沒少誇你,說你有勇有謀,是巾幗不讓須眉,騰龍集團還是四妹開疆辟土打下來的。”蘭英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越發的不好意思起來,忙對小倩說道:“你快聽大哥瞎說,我哪有那麽大本事。當年辦基地,辦市場都是大哥的主意,我們能有今天都是大哥給的,能守住這份家業還有勞二哥,我哪裏敢貪天之功。”小倩聽完迴頭對郭鐵笑道:“二弟,你大哥平常說你是兄弟中的定海神針,你怎樣看?”郭鐵迴道:“大嫂這話放在十年前我一定毫不猶豫的讚同,可是到了今日我卻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在大家的詢問中郭鐵迴道:“我時常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沒有大哥,我們會是什麽樣的。或許我會作一個公司職員每天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生活不起波瀾。老三秉性剛直,嫉惡如仇,他的結局直到今天我也不敢想象,老四為人通達,偏又放浪不羈,老五性情敦厚,卻是難以自立,至於老六,薛城忠肝義膽,快意恩仇,這點最像大哥,可是江湖打殺,結局殊難意料。如果沒有大哥,也許我們幾個終其一生也不會產生任何交集,更不會有這幾十年風雨同舟,肝膽相照的快意人生。”郭鐵說完,薛城接道:“當年王子聰被抓時說過一句話,他這一生最後悔的就是沒和褚雲交朋友,連我們的對手都如此欣賞大哥,我們這輩子當真沒有白活。”


    薛城說完,大家都來了興致。郭鐵對他笑道:“說實話六弟,以前我總認為大哥偏愛老三,直到當年你硬生生把我扛到大哥麵前,那一刻我才明白,他給我們兄弟的關愛是一樣的。但是說到讓我最羨慕的那還是你,因為隻有你陪大哥走過江湖,這段經曆最珍貴。”齊麗雲安靜的聽著他們談話,這時候忍不住說道:“老六,說說吧,我們想聽。”薛城醞釀一陣,細將當年江湖之事娓娓道來。大家專注的聽著,每個人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一不留神那些記憶便會消失一般。


    時光如水,佳期轉瞬即至。這天褚雲親手為女兒和妹妹披上嫁紗,將她們送出閨閣。褚強雖然答應了這門親事,但是心裏多少還有些別扭,迎來送往的事情全靠李秀花支撐著,不過好在楊玉珍跟江玉成幫忙張羅,褚雲小倩自然也不能閑著,因為老支書去世多年,褚雲便請來校長柳安生做證婚人,在村裏熱鬧了整天,又接了親戚朋友到省城舉辦婚禮,大家一直從頭天忙到第二天晚上,這才消停下來。


    晚上,大人們還在忙著招待賓客。新房裏,思芸跟玲瓏拉著手說道:“小姑,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有些害怕。”玲瓏點頭道:“我也是,可是又說不上來為什麽?”思燕笑道:“這有什麽,我聽四嬸兒說過,第一次做新娘子都會緊張的。”思芸搖頭道:“我能體會到,不是那種感覺。我突然在想這一天能不能晚點到來,我想再陪陪爸爸。”玲瓏聽完點頭道:“你別說,我好像也是這種感覺。我們的幸福,正被另一種幸福代替,我們正在失去哥哥或者父親的守護。”思燕與雨涵懵懂的互相看了一眼,思燕搖頭道:“姐姐,小姑你們在說什麽?我沒聽懂。”思芸拉著她的手親切說道:“小妹,你還小。過幾年你自然明白姐姐的心情。以後隻有你留在爸爸身邊了,沒事多陪陪他。”


    看著姐姐眼裏溢出的淚花,思燕心裏頗多感觸,曾幾何時,她的父親也曾說過:“齊爺爺老了,你們沒事多陪陪他,人老了難免會感到孤獨。”可是誰能想到,這句話卻在今天用在了自己身上。看著屋外,褚雲依舊是談笑風生,然而歲月給他留下的創痕再難愈合。在命運的河流,父親就像擺渡的老人,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的上岸,自己卻依然留在原處,最後隨著歲月的扁舟消失不見,想到這裏,眼中父親的影子漸漸模糊,屋外依舊是人聲鼎沸,父親的身影正一點點被人潮淹沒。


    一周後,思芸跟隨傑瑞去了m國,雲夢齋暫時由齊麗雲打理。又過不久,思盈寄來照片,一個月前,她與凱文在教堂舉辦了婚禮。看著坐在馬背上,兩人幸福的笑容,褚雲久久不願放下手中的相片。當小倩雙手溫柔的搭在他的肩上,褚雲沉吟良久說道:“又一件心願了了。”


    兩人正端詳照片,郭鐵興衝衝的跑來。褚雲將照片遞給他笑道:“二弟你快看,思盈結婚了,你看你看他們騎著馬,真讓人羨慕啊。”郭鐵笑道:“大哥,你想騎馬還不好說。”郭鐵神秘的將一個信封給他說道:“你看,熊大哥一早打發人送來的,邀請你去青海玩呢,說是你的紅鬃馬都想你了。”褚雲看過信對他笑道:“好,帶上所有員工一起去。你迴去安排一下,有家屬的都把家屬帶上,讓他們不要老是忙著工作,趁這個時間好好陪陪家人。”郭鐵笑道:“得嘞,我這就迴去安排,你也好好準備準備。”


    幾天後,褚雲帶著公司員工齊赴青海。當褚雲再次跨上紅鬃烈馬,奔騰在遼闊草原,依舊是英姿勃發,豪情不減當年,大家忍不住讚歎道:“英雄寶刀未老,褚大俠還是褚大俠。”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老驥伏櫪,誌在千裏。郭鐵跟著說道。


    晚上大家聚在蒙古包外,吃著烤羊腿,喝著馬奶子酒。熊雄對褚雲笑道:“老四,這羊腿可是你三哥秘製的,他現在可是我們草原上的美食家。”褚雲笑道:“那我可不能白來一趟,三哥得把這趟手藝教給我。”金大壯笑道:“你玩心還是這麽大,三哥教你就是。”褚雲聽後對齊麗雲笑道:“大姐,你的菜館又可以多道新菜了。”齊麗雲打趣道:“那也得看你這徒弟學不學的會,我可不想白歡喜一場。”說完眾人放聲大笑起來。跟著過來幾個女員工,郭鐵對褚雲介紹道:“大哥,這幾個丫頭都是今年新招的,都挺不錯。”幾個女生跟褚雲打過招唿後,竟然對他沒大沒小的開起玩笑來:“老板,我們都很喜歡你。”褚雲玩笑道:“你們淨想美事,哪有一來就要當老板娘的,就是杜小倩都沒這好事。”一席話說的眾人捧腹,幾個女生忍不住麵紅耳赤,笑的直不起腰來。齊麗雲一旁笑道:“他就是這樣,隻要跟他在一起,總是充滿了歡笑。”肖娜一旁忍笑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這話說的就是咱們大哥。”


    過兩天,郭鐵帶著大家提前迴去。褚雲帶著小倩在青海湖一連逗留兩日。小倩忍不住問道:“老公,自從m國迴來,你好像特別喜歡看海。”褚雲點頭道:“我看海的習慣,不是從那時候開始的,而是更早。當年我們分開,我每年都會到海邊住上一段時間,我在那裏還有一座房子名字叫做青雲居。”小倩迴味一陣,對他問道:“青雲居,這個名字有什麽特別嗎?”褚雲點頭迴道:“因為倩字無人,便是一個青字。”


    褚雲說完,杜小倩內心觸動。她能完全感受到,愛人內心世界的灼熱與荒涼。為一人守候,看盡世間花開花落。為了保住愛情的火種,而將自己的生命燃燒。他,是用生命在與自己相愛。


    青海湖裏清波微漾,遠處的候鳥起起落落,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一種語言可以詮釋這樣的愛情。小倩靜靜的依偎在丈夫的懷裏,安靜的聽著生命一點點向著自己走來,就在此刻停下腳步。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迴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死亡之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胡七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胡七幺並收藏死亡之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