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的這次軍議沒有繼續很久,他令退眾人後,迴到自己的下榻處,開始思考洛陽收複之後帶來的影響。


    正如荀諶會自然而然地選擇曹操一樣,袁紹腦海裏當先浮現的亦是他的這位發小一臉濃密胡子下自信的笑容。


    袁紹覺得,許褚再怎麽蹦躂,總歸是豪強出身,登不了大雅之堂的,而曹操就不同了,這家夥不僅和當今許多名士關係非常好,在朝臣之中,也有很多看好曹操的人,比如何顒、鄭泰、鍾繇,再比如老一輩的王允、黃琬等人。而且以袁紹對曹操的了解,曹操從小就是個鬼點子很多,見識不錯的人,這樣的人又豈會放棄這次能夠大力擴張自己影響力的機會?


    想了許久,袁紹才命人去傳許攸、逢紀過來問話。


    兩人奉命來到後,袁紹遣退閑雜人等,敞開心扉地對他的兩位心腹謀臣說道:“許褚、曹操今複洛陽,我不憂許褚,唯忌憚曹操也!卿等意下如何?”


    許攸淡淡一笑,說道:“現下形勢已然如此,攸有兩策,可使主公無憂。”


    “哪兩策?”


    許攸與逢紀顯然是事先有商量過,兩人互相看了看對方,胸有成竹地將兩條計策說給袁紹聽,袁紹聽罷,拍著腿笑道:“如此甚好!”


    ......


    魯陽,袁術府邸。


    “許褚、曹操二人當真僥幸,居然真的擊敗了董卓,光複了洛陽!”袁術接到曹操與許褚收複洛陽的消息後,與袁紹的城府頗深不同,他毫不掩飾向麾下文武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堂中文武也都驚詫莫名。


    忽見一人起身離席道:“將軍,既然董卓已敗逃西去,我等再不可猶豫了,當由將軍立即點兵出馬,急行至洛陽,與曹、許二將軍合兵,共追董卓。”


    袁術看過去,卻是華歆華子魚。


    自打來到魯陽後,華歆雖是曾對袁術心灰意懶,可礙於自己初來乍到,若是過快得改換門庭,對名聲非常不好。況且華歆以為,隻要自己真的有才幹,袁術總該是能看到的。於是此時聞聽事變,他第一個出來提議。


    袁術沉吟不語。


    又一人離席說道:“華子魚此言謬矣!”


    眾人看去,乃是將軍長史楊弘。袁術的後將軍是朝廷冊封的,不同於許褚、曹操等人乃至袁紹的私封,是貨真價實的。前、後、左、右將軍皆是重號將軍,按製,可以開府,長史便是後將軍府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吏職,職權類似於後世的秘書長。


    楊弘的話一出來,華歆就覺得風向不太對。


    袁術手下的這些人,才學其實還是有的,奈何上行下效,袁術本人出了問題,他的手下大都漸漸的變成喜歡琢磨上意,繼而避重就輕的媚上之徒。以楊弘在袁術集團裏的分量,他既然反對,那此事大多是黃了。


    果然,袁術一聽,立馬來了精神,問道:“卿且說來。”


    楊弘說道:“眼下劉景升在荊州,雄居宜城,招攬英豪,襄陽蔡氏、中廬蒯氏等多投附之,此時明公若離開南陽北上,則董卓會不會被一舉擊敗難說,但荊州必定被劉景升所得卻是肯定的。”


    袁術重重點頭,劉表的心思路人皆知,就是要把他袁術從荊州趕出去,當次關鍵時刻,他帶兵北上,無疑是給了劉表偌大的機會,可以想見,不但荊州他再也沒有機會去爭取,就連到手的南陽也很有可能保不住,沒有了南陽這樣的膏腴之郡,他袁術就會失去根據地,以後就難以有所作為了。


    楊弘的話說到了袁術的心坎裏,袁術說道:“卿言之有理,那劉表不僅覬覦荊州,且似跟曹操、許褚兩人有些聯絡,我若離郡北上,嘿嘿,南陽必不複得也。”他冷冷看向華歆,陰陽怪氣地說道:“我聽說子魚在來魯陽的路上,曾與那許褚相談甚歡,不知你們都聊了些什麽?”


    華歆心裏一突,那時候他確實和許褚正巧遇見過,兩人也有過淺談,就不知袁術是從哪裏得知的。也不重要了,袁術既然連這種話都說出來,顯然是不再相信自己......


    華歆心中苦笑,麵沉如水,起身走出堂外。


    來到院中,華歆落寞地看了看富麗堂皇的袁術府邸,長歎一聲。


    今投袁術,恰似一場鬧劇。


    他將頭微微一偏,看往洛陽方向,心中想:不知此時曹、許二將軍卻是在幹什麽?


    身在洛陽的許褚,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地圖。


    “以天下為棋盤,現如今有機會落子的諸侯數不勝數,西涼的馬騰、韓遂,長安的董卓、王允,河北的袁紹、韓馥、公孫瓚、王匡、劉虞,山東的張邈、劉岱、孔伷、陶謙,荊州的袁術、劉表,揚州的陳溫、周昕,乃至益州的劉焉等等。


    “諸侯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不論哪一個有所動作,均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奉孝、誌才,孫文台也到了洛陽,看似西擊函穀的形式一片大好,然我卻覺得……不論是二袁亦或是其他諸侯,似乎都不願意看到我與曹、孫二將軍兵臨函穀關下的場景。”


    許褚說完後,戲忠指著冀州的位置說道:“主公說的沒錯,袁紹誌在謀取冀州,想要依靠冀州來成就大業,當此關口,他絕不會輕易出兵洛陽。”又指著南陽郡說道:“袁術亦如是,荊州的劉景升比之冀州的韓文節要難對付的多,他也不願意來洛陽與我們合兵西擊函穀關。”


    許褚看向郭嘉。


    郭嘉說道:“不僅如此,他們非但不願來,更不願意主公與曹、孫二將軍繼續立下大功,所以他們肯定會運用手段來對付我們,隻是不知道車騎將軍與後將軍會怎麽施為。”


    許褚想了想,試著猜測道:“讓我們不能安心出兵的最好辦法,當是派兵威脅我與孟德兄的老巢潁川、廬江兩郡。廬江郡太遠,二袁鞭長莫及,至於潁川,袁公路的地盤就挨著潁川郡,我怕他會暫與袁紹或者張邈等人聯合,對潁川發難。”


    郭嘉與戲忠聞言,盯著地圖好生看了會。


    從地理位置分析,因為眼下轘轅關已經被己方收入囊中的緣故,從洛陽至潁川郡的距離大為縮減,對身在河內的袁紹來說,即便他有所動作,肯定也沒他們迴防來得快。至於袁術,他的大本營南陽郡就挨著潁川郡,可因為劉表與許褚、曹操暗通款曲,他應該也不敢興兵來犯。


    且還有個關鍵,討董還未正式結束,假如二袁真的在這時候興兵來打,恐失天下之望。


    故而戲忠沉吟道:“硬的他們暫不敢來,就怕來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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