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越的陣亡,激發了呂布心中的無窮怒氣,皆因魏越不僅是他一名極為得力的部將,更因為魏越乃是他的心腹,一個非常體己的屬下。


    見呂布怒發衝冠,張飛發笑道:“你這三姓家奴,竟也會為部下之死而發怒?”


    他聲如洪鍾,穿透在喧囂無比的戰場上,激戰中的眾人均聽得分明,呂布何曾受過此等羞辱,麵容猙獰地打馬來戰張飛。


    不得不提的是,關於呂布謀害丁原、投靠董卓一事,在外人看來,呂布固是背主求榮,反複無常的小人。可在呂布自己看來,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丁原任並州刺史之前,他就已經出仕郡中了,隻不過丁原為了延攬他,把他提拔到主簿的位置上而已,是以呂布眼中,丁原並不是他的舉主,隻是看中他的武力,因而對他比較好罷了。再者來到董卓身邊之後,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呂布從一介主簿直接晉升到了虎賁中郎將的位置,帶的兵比以前多,地位比以前高,那他殺丁原,相當於‘棄暗投明’,有什麽錯呢?


    因是之故,張飛口中那句‘三姓家奴’一出,呂布便被氣得七竅生煙。


    呂布、張飛皆有萬夫不當之勇,戰至一團,恰似龍爭虎鬥。


    張飛力拔山兮,招法走得是剛猛的路子,每一矛下去,都蘊含巨力,呂布素以勇力自傲,不料許褚軍中除了他自己跟典韋外,又出了個‘霸王舉鼎’般的人物。幾合下來,雙方都被對手兵器上蘊含的巨力給震得虎口發麻,各自心驚不已。


    然張飛心知肚明,呂布號‘飛將’,確非等閑之輩,他目下雖不至於落下風,但再往後拖,不論是騎術、坐騎、武藝,他都不如呂布,肯定是要敗的。


    未至而立之年的張飛,有生以來頭一次心生‘天下竟有如此人物’的感觸。


    關羽掛念張飛安危,時刻注意著呂、張兩人的對決,見張飛漸漸不支,便拍馬趕來襄助。


    呂布見狀,大笑道:“來得好!”


    關羽、張飛一左一右,夾攻呂布。關羽刀勢亦是剛烈非常,可他與張飛不同之處在於,張飛招招傾盡全力,他卻用八分力,留兩分力,是以攻勢較之張飛猛烈處稍顯不足,但勝在連綿不絕,如瀚海汪洋,深不見底。


    關羽、張飛,都是天下至剛至強的武者,縱是呂布,在兩人嫻熟的配合攻擊下,也變得左支右拙。可呂布終是不負飛將大名,遇強則強,關、張的勇猛不經意間激發了他體內所有的潛能,一杆方天畫戟揮舞八方,不論關、張如何猛攻,都無法讓其露出破綻。再加上他胯下的神駒赤兔,與呂布似是心意相通,閃躲騰挪,進退有據,一時間,三人隱隱戰成平手,誰也奈何不了誰。


    呂布乃主將,其餘呂軍部將看見呂布被人纏住,驚訝之下擔心呂布安危,便紛紛前來助戰。


    出山至今,呂布經曆戰陣無數,那些並州將領,來的或早或晚,俱也都跟著呂布打過至少十餘戰,從未經曆過像今天這樣需要別人去幫助呂布的情況,關羽跟張飛的身姿,因此被他們牢牢鐫刻在心。


    見敵將個個棄了對手去幫呂布,許褚、李整、夏侯淵等自也去助關、張。


    熊虎之將紮堆搦戰,雙方猛將你來我往、不相上下,對呂布這邊來講,這是他們未曾遇到過的局麵,由他們這些猛士組成的具甲騎眾,向來是馳城飛塹,所向披靡的,今日居然棋逢對手?對許褚這邊來講,則是極大的增加了己方的信心。試想,呂布並州騎號稱天下精銳,無堅不摧,討董一役上屢次大放異彩,打得聯軍找不著北,可這麽一支戰力可怖的具甲騎,如今被他們給擋住了,這自然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觀戰的曹操看此情形,語調澎湃地說道:“公劉,此戰必克也!”


    公劉,是史渙的字。


    此時戰場之上,兩支呂騎依舊在不停地衝擊步陣,可是真正的關鍵處,正是呂布諸騎與許褚諸騎的對決。如呂布勝,他便能故技重施,繼續用這支精銳的具甲騎反複衝擊,往返三四次,便能給予許褚這邊的步陣極為沉重的打擊,更有可能破開缺口,讓整個步陣為之崩潰;然若呂布不勝,哪怕是稍占上風,隻要被許褚纏住,那麽呂軍的士氣也必將重挫,將士們會覺得既然連神勇無比的呂將軍都無法取勝,那此戰的形勢不用說了,定是非常不利的。


    而在曹操眼裏,呂布身為董軍中並州係的‘代言人’,還要考慮的並州軍的得失,這一戰如若慘勝,對於呂布來說是不能承受的損失。是以曹操見了戰場形勢後,斷定此戰必克。


    戰局的發展也正如曹操的預料,呂布的具甲騎與許褚的精騎糾纏一陣後,終是呂布顧惜實力,主動退離。他退還陣中後,兩支衝陣呂騎的猛烈攻勢逐漸就緩了下來,最後在高順、郝萌的帶領下,撤出了戰圈。


    高順負責突擊的是典韋的步陣。


    經此一戰,高順對許褚麾下精銳步卒的戰力有了很大的了解。那些身著重甲的虎衛,手持模樣古怪的長刀,隻要騎兵衝勢稍緩,他們就能輕易擋住騎軍,甚至展開反擊;而虎衛之外的步卒也都不是泛泛之輩,特別是前排的步卒——首當其衝的盾牌手人手皆握著大半個人高的大盾,每麵盾牌上都有‘矛眼’,每個盾牌手身後都站著兩到三名的長矛手,那些長矛從矛眼中插出,看上去像一隻刺蝟,沒有裝備馬鎧的騎兵衝過來一看到這個,難免就會心虛。而且通過高順的觀察,這些盾牌手跟長矛手訓練有素,配合有度,殺出一個小缺口,馬上就有奮不顧死的士卒補上,速度很快,井井有條。


    如是,戰場上的諸多因素夾雜在一起,呂布軍最終決定舍棄掉關外的騎營,遁入關中。


    大穀關前的甬道對於騎兵來說不好展開,決定撤軍後,呂布毅然決然地留下一百死士斷後,卻是將這些人當成了掩護大軍撤退的棄子。


    曹純帶著騎軍第一個踏進了呂布騎營的轅門,占領此處後,曹操、許褚下令全軍往前推進,直逼關下,不給呂布以喘息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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