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率具甲騎越眾而出,自被許褚看在眼裏。


    他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微微發疼的手腕——方才與呂布相戰,終是在力量上稍遜一籌,雖然僥幸脫逃,可身體裏還是留下了一些不可見的內創。


    許褚目視關羽、張飛,見兩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心下稍安。忖道:有此二人在側,便是麵對驍勇如鬼神般的呂布,也犯不著太過心虛了。


    天下幾無多少人對關羽、張飛的能耐有足夠的了解,劉備自是算一個,許褚也算一個。不知不覺中,劉關張三個結義兄弟對許褚的觀感大有不同。一開始,三人都以為許褚是個猛士,大概是運氣好,加且懂得些謀略的緣故,成了討董諸侯之一。而在接觸之後,卻覺得其他不說,光是‘目光如炬’這一點,許褚真是比那些聲名鼎沸的人物都來的強多了。他們三兄弟,一路南下受盡白眼,河內的袁紹諸人連見他們一麵的興趣都無,偏偏這許褚,不僅以禮相待,而且讓劉備自領別部,讓關羽、張飛各顯其能,這不是識人之明是什麽?


    所以雖然三兄弟情義堅定,可三弟張飛的心裏,這時候已生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觸。而在關羽心中,這種感觸比張飛淡了些,卻比張飛多了幾分理所當然——我關某本便是英雄,許侯能看出來,說明他還比較有眼力。


    這便是性格使然了。


    呂布一動,許褚拍馬而出,朝眾人道:“呂布初奉丁原,後背主求榮,此即‘三姓家奴’也。其不愛惜上蒼賜予的武勇,助紂為虐,與董卓一道禍亂朝綱,我輩亦是武人,豈能不以之為恥!今諸君披甲執銳,為天下蒼生除害,是為正道,以正道討逆,必將旗開得勝!”


    說罷,許褚嘩啦一聲抽出環刀,斜指半空,唿嗬道:“踏破呂營,光複洛陽!”


    諸人聽完許褚的演說,隻覺熱血上湧,皆備受感染,張飛性急,揚著長矛怒吼道:“踏破呂營,光複洛陽!”


    “踏破呂營,光複洛陽!”


    “踏破呂營,光複洛陽!”


    ......


    雖隻五十精騎,齊聲呐喊下,仍舊有‘聲震雲霄’之感,於高台上登高觀戰的郭嘉等謀士,以及今日未有出戰的李典、周瑜等人,聽到這句口號後,亦是神情振奮,更別說身在戰中的將士們了。


    五十精騎中,一些是夏侯淵練出來的精銳負囊士,一些是李整身邊騎術最好的義從,還有些是許褚軍中最擅長馬戰的士卒,武器、鎧甲是軍中最精良的,馬匹是軍中最神駿的,一經奔馳,烈馬脫韁,蹄聲如雷,卷起陣陣濃煙,直往呂布的具甲騎奔去。


    呂布那邊察覺了此處的躁動。


    他們正在疾馳中,耳畔狂風鼓動,驚訝間,騎將魏越大聲對呂布說道:“將軍,許家子似要與我等一較長短!”


    呂布冷哼一聲,大聲迴道:“此子甚是奸詐,如他要與我等堂堂正正地一較高下,正合我意!”


    於是改變了原定的突擊典韋步陣的計劃,轉而迎向許褚。


    高台上,戲忠咳嗽兩聲,以手作拳,重重敲在欄上,“今日之戰,關鍵便在此處,如主公得勝,呂布諸軍士氣必為之潰,我軍乘勝追擊,便可破其營,從而往攻大穀,拿下此關!”


    郭嘉輕輕拍了拍戲忠的背,歎道:“誌才,你近來身體不好,還是避避風吧,有我與佐治在,你大可放心。”


    戲忠搖搖頭,“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追隨主公多日,主公待我如師如友,不但奉為謀主,平日裏更是關懷備至,我此刻如何能顧惜己身?”


    郭嘉見其說的堅決,便不再勸,他看向戰場,此時兩股騎兵已經快要接觸。


    周瑜年輕,目力極佳,遠遠看到呂布那邊有一將漸漸超過其他騎,取出一張大弓,弓弦上須臾便多了數支羽箭。


    “此將是何人?”


    周瑜話音剛落,一人出言說道:“我聞呂布帳下有一將喚作曹性,善騎射,能開三石強弓,箭無虛發,應是此人。”


    周瑜尋聲望去,卻是新近投到李整帳下為吏的其族弟李典。


    周瑜性情豁達開朗,在軍中許褚並無委派其重任,故而他一門心思都在學習軍謀之略,以及結識四方英傑上。李典才來不久,周瑜已跟他混得熟稔,此時聽其言罷,笑道:“曼成如何對呂軍諸將如數家珍?”


    李典不是個俠氣很重的人,他喜好讀書,自己身上帶著點書生氣,故而很喜歡周瑜的脾性,聞言笑著迴道:“我少時酷愛擊劍之道,對一些遠近聞名的豪俠知道的頗多,這個曹性乃是河內人,以武藝知名郡縣,他的名字我早年聽說過。”


    既知道呂布軍中有這麽一號人,此時戰況何其激烈,當先馳馬射箭的,定是個中翹楚,是以李典篤定那人當是曹性。


    兩人說話間,曹性的連珠三箭已然射出。


    要拉開三石強弓,需有近兩百斤的臂力,而且是騎在馬上,加之要確保準確度的前提下。曹性的三支箭破空飛至,其距之遠,其力之大,首當其衝的許褚最有體會。除曹性外,其餘呂布騎眾中的善射之士,皆取弓而射,一時間數十支羽箭飛來,許褚這邊衝勢為之一挫不說,還折了幾人。


    觀戰諸人皆不禁道:“不妙!”


    卻看見許褚騎軍中馳出一將,亦是從背後取下強弓,又從箭囊中抽出數支羽箭,張弓便射,之後,也是十幾個善射的騎士,跟著此將彎弓而射。


    李典還真是對遠近豪傑了解頗深,見狀對周瑜道:“夏侯妙才漢初名將夏侯嬰之後,果真是家學淵源。”


    周瑜點頭,遂有了戰後向夏侯淵討教射術的想法。


    夏侯淵帶著負囊士一陣箭雨,呂騎亦是從馬上墜下數人,衝勢一頓。射術上分不出高下,繼而就要在白刃上分高低。


    許褚這邊,關羽、張飛自恃勇猛,猛然提速,當先衝了過去。


    呂布那邊,魏越、成廉兩人常隨呂布左右陷陣,故而見對麵衝出兩將,便也用力一夾馬腹,提騎來戰。


    呂布眼尖,瞧見關羽的裝扮,不正是那日陣斬他麾下一戰將的綠袍許將麽?關羽當時的一刀,刀如新月,迅猛非常,給呂布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因此他立即對迎著關張而去的魏越、成廉喊道:“綠袍賊將驍勇,汝等不要輕敵!”


    魏越聞言,亦想起了關羽那天的表現,於是便心生一計,奔馳中看了眼成廉。成廉也正好看向他,兩人常協同作戰,配合默契無比,眼神交匯,成廉馬上懂了魏越的意思——舍綠袍將,合戰另一披甲執矛的騎將。


    固然這是個很好的變招,倘若張飛是一般人,很可能就會被魏越跟成廉立時斬殺。


    可張飛何人也,不避不退,長矛如靈蛇出洞,迎著兩人就刺。這一刺既快且猛,十分出乎魏越的意料,他一時不防,躲閃得慢了些,被矛尖劃過腰際,頓時劇痛傳來,險些從馬上掉下。


    成廉連忙來救,可那邊關羽來得更快!但見關羽長刀高高舉起,刹那而落,將魏越斬落馬下,顯是迴天乏術了。


    這時兩股騎兵已匯成合流,具甲騎終是衝鋒上優勢明顯,頓時撞翻了一些許褚身邊的騎士。呂布手中的方天畫戟更是大顯神威,劈、刺、勾、切,瞬間斬殺四騎。當他瞥見魏越墜馬後,目眥欲裂,朝著關、張怒吼道:“賊將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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