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大作。


    曹操騎在馬上,正繞著步兵方陣激勵全軍的士氣。他抽出腰間的佩劍斜指天際,策馬奔跑中不斷地向士卒們灌輸死戰的意念,強敵已至,你死我亡。


    二千敢戰步卒,六百輕騎,便是曹操此時所有的家底。


    曹仁、樓異、史渙三人率領步軍結成三個步陣,呈品字形排列在戰場上。曹仁最前,史渙在右,樓異在左。


    夏侯惇、夏侯淵率騎兵藏在步陣之後,為了節省馬力,現下都還未上馬。


    鼓舞完士氣,曹操來到夏侯惇身邊。


    斥候飛馬而來,“報……!將軍,敵騎已到三裏外!”


    “知道了。”曹操在皮甲上擦了擦手心,依舊散發著寒意的冬末,他的手心卻不停的出汗。


    因為緊張、興奮而流出的汗。


    “元讓,傳令所有騎士上馬!”


    “喏!”夏侯惇大刀虛斬,喝道:“全軍聽令,上馬!”


    六百騎手翻身上馬,其中有兩百騎為夏侯淵所領,他們除了手握長矛之外,背負強弓、箭囊,均是善騎射之輩。


    遠處的地平線上,一根長長的羽翎率先進入曹軍的視野,那是‘虎賁中郎將’才能夠佩戴的冠飾。接著一個騎著通體火紅色戰馬的男人徐徐出現,曹操舉目而望,心下微凜。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


    呂布舉起右手,身後步騎止行。但見他騎著赤兔馬,閑庭信步般左右來迴走著,似是在打量曹軍的陣型。


    兩軍對峙,半柱香後,呂布軍中衝出兩支騎兵,往左右包抄過來,而正中間麵對曹仁的,則是一支人數在七百上下的步軍!


    曹操及麾下部將皆驚訝莫名,然則戰場之事瞬息萬變,此時亦無法對既有的方案進行更改了。原先的計劃中,曹仁、樓異、史渙三人結成的步陣用來正麵迎擊呂布最強勢的第一波衝鋒,拚著付出死傷慘重的代價,隻要將第一波頂過去,呂布騎兵一旦衝進了步陣,夏侯惇、夏侯淵就能率騎兵增援,打一個敵人措手不及。


    可惜的是,呂布似乎並不是有勇無謀之人,至少在臨陣對戰上,他是名非常優秀的統帥。


    兩軍即將交鋒時,許褚恰好趕到。


    但見呂布左右兩支騎兵分別撞在了樓異、史渙的步陣上,這兩支呂騎的數量都在五百上下,而樓異、史渙的步陣亦隻有五百人,兩相撞擊,步陣瞬間潰散。


    隨許褚而來的典韋變色道:“好厲害的敵將!”


    看著兩支呂騎摧枯拉朽般的攻勢,許褚心道:史渙、樓異受曹操重用,當不是等閑之輩,他們麾下的步卒雖少,可一下子就被呂布的騎兵衝潰卻真是讓人瞠目結舌。


    騎兵衝擊步兵的優勢確實非常大,可不管優勢如何大,一則曹操非是庸人,戰前能布置下來的陷阱、壕溝肯定有緩衝作用,二則史渙、樓異看到呂騎來時已經將最前一排的頂盾長矛手調整了方向。盡管如此,終究一衝即潰,呂布麾下這兩支騎兵的領兵之人,絕非泛泛之人。


    “阿韋、文謙、孝成,你們看仔細了,一定要把今天的場景給牢牢記住。”


    在許褚身側的樂進、典韋、李整三人當即重重點頭。


    許褚搓了搓手,覺得曹操大概率擋不住呂布的這一陣衝擊,於是便下令道:“將我部所有蹶張士都調至一處,隨時準備接應曹將軍。”


    李整奇道:“曹將軍那邊前陣曹子孝麾下千人未動,還有六百輕騎,君侯,這……未必就會敗退啊。”


    許褚用一個‘你還是太年輕了’的眼神瞄了李整一眼,說道:“曹將軍留有餘力,呂布難道就沒有麽?”他指著曹仁步陣前方,繼續道:“孝成,你看到那一營部曲了沒?”


    七百呂軍步兵,正朝曹仁所部逼近。


    李整定睛看去,雖然離得遠,看不清呂軍步卒的麵部表情,但那些步卒步履整齊,身上、手中,鎧甲鬥具精良齊備,那股一往無前的氣勢,即便離得遠,亦是撲麵而來。


    與典韋麾下的虎衛一樣,這一營步卒赫然便是重裝步卒!


    李整訝然而道:“這是何人的隊伍?君侯,我看唯有典校尉的虎衛營能與之爭鋒!”


    “陷陣營,高順。”


    “噢?”


    看到李整等人麵現疑惑,顯然是沒有聽說過高順的名字,許褚倒也不意外,隻是加了句:“每所攻擊之處,無不克者,故號‘陷陣營’。”


    正說著,兩邊步卒相距僅餘十幾步,高順所部突然加快衝刺速度,前排舉盾持矛的步卒,徑直撞在了曹仁所部的前排上!


    曹仁亦有幾百重甲步卒,為了防備騎兵衝鋒安排在了最前,但是,曹仁的士卒多是新募的青壯,沒有經曆過戰事,也沒有太多機會訓練,在勇悍程度上如何能與高順的並州兒郎相比?


    兩軍一照麵,高下立判。


    陷陣營的部曲身受數創而不退,反而戰意更加高昂,轉瞬之間,已然衝破了曹仁精心布置的壁壘。曹仁振臂大唿,親自上陣,立斬數人。可是兩邊強弱差距太大,他再驍勇,也隻是徒勞罷了。


    況且高順比他更驍勇!


    這個全身披甲,僅露出雙目的戰將,幾個踏步後欺身而至,手中重劍高高舉起,奮力劈下。一刹那,戰場上的殺伐之氣似乎都湧聚到這把重劍之上,曹仁舉盾相迎,一聲巨響後,他往後退開十步,堪堪站穩。


    曹仁目視高順,舉盾的左手微微顫抖著。


    沒有疼痛,他的整隻左臂仿佛被卸掉了一般,毫無知覺,頹然垂下。手中那麵盾牌,已然掉在了地上,之中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凹痕。


    幾名親衛過來將他護在身後,擋住了與高順的視線後,曹仁稍覺心安,徐徐後退。


    將一切都看在眼裏的曹操驚怒之下,驅騎去救曹仁。


    “若非子孝少時勤練武藝,此時怕已倒在戰場之中!”曹操心裏想著,複又對夏侯惇、夏侯淵說道:“元讓,你隨我去救子孝!妙才,你去營救樓異、史渙!”


    ......


    許褚也動了。他命典韋穩住陣型,命樂進布置好蹶張士,自己與李整率輕騎去支援曹操。


    曹操的步卒幾乎潰散而盡,若是夏侯惇、夏侯淵的騎兵再損,那許、曹聯軍的意義就不複存在了。少了曹操的有力支援,單靠許褚自己,莫說討董,便是與孫堅‘暗爭’也沒了底氣。所以盡管是冒險進入亂軍之中,許褚也要親自過去,讓曹操盡快撤離。


    曹操、夏侯惇、夏侯淵、李整等部騎兵一到,局勢有所改觀。夏侯淵精於騎射,他練出來的二百騎士亦如此。營救樓異、史渙的過程中,夏侯淵領著騎兵飛馳相援,先是張弓射箭殺傷呂騎,一波箭雨之後,再衝殺而至,憑借夏侯淵的勇猛,終是將受了傷的史渙、樓異給救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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