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來信後半天,許褚的迴信剛出圉縣,有軍士來報:營外有一人求見,自稱是山陽巨野人李整。


    許褚與戲忠一道出了軍帳,親至營外迎接。


    李整立於馬側,手按佩劍。觀其身高樣貌,不過中人之姿,整體上而言,也不如典韋那樣看上去就知道是孔武有力的‘力士’。


    李整遠遠行禮,看向許褚笑道:“閣下便是許潁川吧,久聞大名!整接到君的來信,徹夜難眠,恨不能飛向潁川與君相見!”


    許褚勇名在外,與戲忠兩人並排而站,很容易就分辨出來。


    “孝成客氣了。我從文謙那裏聽到君的消息,也是日夜盼望有一日能與君促膝長談!”許褚又道:“孝成莫不是先去了鄢陵?”


    李整字孝成。


    李整苦笑道:“可不是。到了鄢陵縣後,聞君已帶兵去往陳留,便又馬不停蹄追來。”又問道,“樂君可是也在營中?”


    許褚一拍腦袋,失笑道:“倒把這事忘了。”樂進與李整有舊,必有許多話要說。許褚便請李整先入軍帳,再使人去請樂進。


    一行人坐定,許褚歉然道:“軍中無酒,孝成見諒。”


    李整笑著點頭,“應如是。”


    過一會,樂進來了。因存了試著把李整留在軍中的心思,許褚還把典韋、張氏兩個年輕人以及李平都喚了過來,以示對李整的看重。


    樂進與李整幾年未見,一入帳中,便朝李整胸口打了兩拳,道:“初見君時,君之劍術已是不凡。如今世道不平,君既敢孤身出門,想必劍術已然登堂入室了吧。”


    李整謙虛道:“劍術,微末之技也。哪比得了文謙在許太守麾下意氣風發,揮斥四方。”


    典韋、張顧、張武、李平漸次而到。


    每個人進來,李整都好生觀察。此行來拜見許褚,李整實是奉了其父李乾之命。李氏在山陽巨野是大豪強,李乾本人也不是個甘願平淡的人,所以聽說潁川出了個許褚這樣不倫不類的‘二千石’後,李乾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才有李整來信,再到圉縣見許褚的事。


    李整悄悄打量在座諸人,除了李平,其他人都看上去都有不俗之處。然在鄢陵縣時,道聽途說了許褚‘千金市馬骨’的事,李整對許褚起用李平亦是暗中點頭。


    許褚先向眾人介紹李整,又向李整一一介紹眾人。


    戲忠是陽翟人,出身寒門,李整沒聽過他的名號。但看其坐次為眾人之最,便知其在許褚心中的地位十分超然。所以許褚介紹戲忠時,李整連忙朝戲忠行禮。


    許褚更是說道:“戲君智謀超絕,昔日長社鍾元常,潁陰荀文若,數次向郡中舉薦,可歎生不逢時,最後屈居在許某門下。”


    鍾繇跟荀彧兩個人是現下潁川年輕一輩的士族翹楚,李氏多於郡中士人打交道,怎會不知二人大名。因此李整聽許褚言道荀彧和鍾繇都對戲忠十分推崇後,又朝戲忠行一禮,道:“整才疏學淺見識有限,竟不知戲君才名,慚愧慚愧。”又問許褚,“此君雄武罕見,卻是哪位英雄?”


    李整目光所及之處,正是典韋。


    許褚道:“此乃陳留典韋,為許某帳下虎衛統領。”


    “原來是典君!”李整恍然道,“難怪難怪。”典韋為朋友殺了曾為富春長的豪強李永,轟動一時,當時的懸賞文書自張貼到了山陽郡中,李整以前還在亭舍中見過典韋的畫像。隻是年數多了,是以記不太清。


    “帳下壯士有典君,提一雙戟八十斤。”許褚笑道,“此乃軍中將士替典君編的軍諺,在許某麾下,除了現在陽城附近駐軍的甘興霸,無人能與典君的勇猛相提並論。”


    李整愣了下。許褚當著樂進的麵說出這番話,他有些不敢確定。他跟樂進相識已久,知樂進雖容貌短小,但是武藝高強,當時初見時,他與樂進較量過角抵,非樂進之敵手。他的族弟李典比他稍好些,最終也是落敗。


    李整自負武藝,許褚說無意中說典韋比樂進強,那便肯定比他強;且還有一個不在此處的‘甘興霸’,他從未聽說過,聽口氣也比樂進武藝更高,如何能服氣。


    難道天下的勇士都來到許褚這裏了?


    李整終究是年輕了些,他在巨野罕逢對手,便一時小覷了天下豪傑,竟對許褚、典韋產生質疑。以至於許褚介紹張顧、張武、李平三人時,他都忘記了行禮。


    戲忠老於世故,察言觀色間,猜出李整心中想法。於是走到李整身邊,笑道:“李少君可是對許太守所說有些不信?”


    眾人神色各異。


    許褚心道:何不乘機讓典韋露一手,也好讓李整心服口服,另眼相看?


    張氏兄弟與李平表情缺缺,看不出什麽心情。唯有樂進心下甚急,連忙替朋友說辭。


    “戲君多慮了,孝成怎會如此想。”對李整道,“孝成,你說是不是?”


    李整打了個哈哈,道:“在下當然不敢質疑許太守的話。不過嘛......在下是武人,聞聽勇士之名,難免手癢。”


    樂進更急,道:“孝成......”


    還要再勸,戲忠伸手示意樂進不要多言,笑道:“李君遠來是客,便在帳中比試一番亦無傷大雅。隻是刀劍無眼......”看向許褚,目有詢問之意。


    許褚故作為難,對李整道:“戲君言之有理,二位不論誰受了傷,許某均過意不去。”


    不待李整說話,典韋離席道:“韋願與李君切磋角抵。”


    角抵類似於相撲、摔跤,與蹴鞠一道,是漢時民間非常流行的兩種遊戲。除娛樂外,軍中也有用角抵、蹴鞠訓練士卒的。哪怕是兩漢天子,在接見外國使臣時,也常常命勇武之士表演蹴鞠、角抵,耀武揚威。


    典韋既然請戰,樂進便不好再說話了。


    李整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下來。隻因角抵是兩相角力的比試,力氣大的一方顯然占便宜。典韋身高體壯當世罕見,反正李整沒有見過比典韋看上去更強壯的人。力氣上他吃了虧,技巧上就不知道了。


    典韋脫掉甲胄,挽起袖子;李整則將衣衫褪去,眾人看他肌肉起伏結實,心道此人原來也是孔武有力之輩。


    相對行禮後,兩人扭在一起,於帳中較量開來。典韋勇猛、力大,李整氣力稍遜,但是頗有技巧。扭抱一處,兩人肌肉鼓起,撕扯碰撞時竟發出不小聲響,如兩頭猛虎競食。


    張顧、張武等人看到緊張處,站起來揮臂不止,大唿小叫,替典韋助陣。


    許褚、戲忠心知典韋之勇,故而微笑視之。


    ——,李整幾個迴合下來,便知自己遠不是典韋敵手。他在巨野多與家中門客比過武藝,無人能是他角抵的對手,撐過三迴合以上的都不多,反差之下,雖激烈博技時,仍忍不住心中震撼。他死死抓住典韋雙臂,想要試試能否出奇製勝,便以左足定在地麵,右腳一使力,欲將典韋摔倒。


    熟料典韋經他右腳一絆紋絲不動,反而趁李整招式用老,順勢低下腰身,把李整整個人翻了過來,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滿堂喝彩,唯樂進倒抽一口冷氣。典韋勇猛他是知道的,但沒想到勇猛到這個地步。帳中隻有樂進對李整的身手比較了解,昔日他對許褚說:‘李整、李典是兗州後進之魁首’,並非是誇大其詞,而是兩人的武藝都十分高強。


    可卻在典韋的角抵下撐不過幾迴合,典韋之勇,何其壯哉。


    典韋將李整扶起,說道:“得罪了!”


    李整歎道:“典君何罪之有,許太守麾下有如此猛士,未來不可限量啊。”他是豁達之人,不但不因此下不了台,反而嗟然道:“惜乎許太守所言‘甘興霸’不在此地,甚是遺憾。”


    許褚佩服李整寵辱不驚的心胸,笑道:“李君以劍術見長,角抵一事,本就是典韋占了便宜,不用過於放在心上。至於甘興霸,李君若想結識亦不難,待我等此間事了,便迴潁川。”


    這就有讓李整暫時留下之意了。


    李整自聽得出來,心道:典韋、樂進,還有未曾謀麵的甘興霸,都是勇猛無匹的豪傑,卻都心甘情願跟隨許褚;還有這戲忠,為荀彧、鍾繇等人器重,也為許褚盡心謀劃。包括在鄢陵見過的徐庶,還有聽說為許褚戰克何儀、黃邵、張直等人出謀劃策的郭嘉,許褚麾下人才何其多矣!


    李整顯然是拿許褚門下的文武與自家的門客比較了,這樣比,當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過不得不說,以許褚的出聲能湊這麽一幫子人才,確實也很難得。


    於是李整打定主意先跟著許褚觀察一段時間再說,自家父親那裏,有族弟李典等人幫手,暫時也不差他一個。


    “許君若不嫌棄,整願意與諸位一道同行。隻是.......”


    “不用多說,許某明白。孝成在時,便與我等是手足;他日家中若有需要,自可返鄉,仍是我等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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