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換了衣服,帶上佩刀,騎馬趕往城西。這次去陽翟‘兵貴神速’,先前已知會過典韋、王闌、宮肅等武將,是以沒多久士卒就列隊完畢,隨時準備出發。


    郭嘉亦佩劍來到——劍為百兵之君子,漢時風氣文劍武刀,讀書人大多講究佩劍。但聽郭嘉說道:“主公,你我可與典君帶著少量身手矯健的士卒先行一步,喬裝入城。其餘大部人馬,可等入夜後悄悄出城。”


    許褚一點就透。對付張直,最要緊不能讓他控製城門據城而守。如果鄢陵兵馬大張旗鼓西進,以陽翟張氏在潁川的耳目,必定會在大軍趕到前得知消息,從而使麾下關閉城門。陽翟內城高大難攻,當初何儀帶著一萬人麵對千餘郡兵尚且攻不下,一旦形成攻城的局勢,對許褚很不利。畢竟屯田令正緊鑼密鼓地進行著,不能讓此事影響到屯田的大局。


    許褚微微點頭,便依郭嘉所獻計策,由典韋挑選三十人打扮成普通百姓,藏利刃於懷中,即刻出發。


    “隻不知陽城那邊會不會狗急跳牆?”許褚對陽城令李旻不了解,路上問向郭嘉。


    郭嘉不以為意道:“李旻是個不知兵的腐儒,也無膽色,有甘興霸迴洧水大營遙製足矣。”


    有了郭嘉的話,許褚便也不再擔心李旻了。


    許褚與郭嘉騎著馬慢行,後麵典韋帶領士卒小跑跟著。這些士卒經典韋訓練後耐力極好,一個時辰能行四十裏,加上中途休息的時間,早上出發,下午時分就趕到了陽翟外城。


    外城經曆黃巾摧殘,沒有了當年的盛況。百姓當時大都被荀彧提前安排到內城中,所以人口傷亡還不算太慘重。


    恰趕上今日是‘大市’,過路百姓特別多,到了內城集市裏,更是人頭攢動,幾乎就是接踵摩肩。許褚讓士卒分散到附近的酒肆等候命令,自己則跟典韋郭嘉一道擠在人堆裏。


    “鄢陵終究不能跟陽翟相比啊。”許褚眼見陽翟集市的繁榮熱鬧,對比他在的鄢陵,不禁發出感歎。


    郭嘉笑道:“等來年主公兵精糧足,鄢陵亦會有此盛景,而且隻會更好。”


    許褚與郭嘉典韋在集市裏閑庭信步,裝作采買物品的商販,時而問問菜肉價格,順便旁敲側擊打聽張家的不法事。


    商販一聽,盡皆變色,打發許褚等離遠些,看來是怕殃及池魚。幾經詢問,無一人肯多說半句,許褚臉現不愉,心道:官府在陽翟威風掃地,這些縣民對張氏更加不敢多言了。


    他們三人裏許褚跟典韋英武雄壯,郭嘉風度翩翩,就算穿著常服,亦容易引人注目。漸漸的,三人所到之處人皆散開,在熱鬧非凡的集市裏更加顯眼。


    郭嘉見狀,拉著許褚往外走,以免出現意外。熟料剛從人流裏鑽出,郭嘉就被一人按住肩膀。


    郭嘉眼皮一跳,道:“足下有何貴幹?”


    這個人身穿麻布衣,頭上戴著一頂竹笠,腰間挎著短刀,個頭矮小,手掌卻極大。按住郭嘉的肩膀,郭嘉暗中使力,根本動彈不得。


    典韋心中警惕,伸手探向懷中想要拿刀,被許褚抬手阻止。


    這個容貌短小的漢子,很危險。目光越過漢子的笠沿與之眼神相觸,許褚從漢子平靜的眼眸深處看到一絲冷冽。


    觀此人氣度,像懸崖絕壁上的孤鬆,也像小河邊上一顆再尋常不過的石頭。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在一個人身上毫無突兀之感地呈現出來,許褚三人心下驚奇。


    那人鬆開手,沉聲而道,說話的語氣也像從石頭縫裏崩出來一樣堅澀。


    “奉勸三位,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許褚彎著嘴角,“你知道我們是誰?”


    那人答道:“不知道。”


    “那為何認定我們不宜久留?”


    “直覺。”


    憑直覺就瞧出許褚等人‘來者不善’,此人端是心細如發。看其裝束,不是輕俠之流便是豪強家中門客,而如此敏感,跟張直是一夥的概率更大些。


    既然十有八九是對手,為什麽要出言提醒呢?


    許褚無暇多想,隻道:“足下好意,我等心領。可我等隻是路過的客商,足下恐怕是看走眼了。”


    那人不再多言,轉身而去。


    郭嘉有些心驚道:“主公,我們還是別在鬧市中轉悠了,萬一行蹤暴露,反而不美。”頓了頓,又道,“可徑去城門處,去見見城門守備。”


    ……


    ……


    負責陽翟內城守備的人叫費良,費姓也是陽翟大姓,費裏人丁興旺,足足有三千戶之多,正是看著裏中強勢,費良才會得了城門守備的肥差。


    平日裏來往商客,出入都要經過他的手,順手拿些財物,也從來沒人敢說什麽。


    好日子是從許褚當上太守後開始變沒的,先是遷了郡治所到鄢陵,後來又命郡中整頓稅收口算,連帶著他也不敢‘頂風作案’,順手牽羊的事好幾天沒做了。


    更可氣的是那張直……張氏從未將其放在眼裏,隔三差五派人來他這裏收好處,好似這陽翟城是他們張家的。但是張直勢大,手下都是些亡命之徒,殺人放火都是等閑,真要激怒於他,把人家裏絕戶的事也沒少幹。


    “費君,有人求見。”


    “誰?張家的還是黃家的?”


    “都不是,是外縣來的客人。”


    費良心裏奇怪,道:“把人請到過來。”


    城門近處有間小屋,便是費良做事的地方。來的客人當然是許褚三人,進了門後,大咧咧坐好,不等費良出聲,郭嘉先聲奪人道:“費君幹得不錯。”


    費良越發奇怪,這三人貌似不凡,他不敢質問,迴說道:“足下何意,費某聽不明白。”


    郭嘉複道:“張直遣人毆打郡吏,城中官吏多半逃了,費君堅守崗位,不正是幹的不錯麽?”


    費良老臉一紅,他不逃,不代表他不怕張直,而是他是本地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況他對張家素小心翼翼,張家輕視他,卻也不反感他。


    因道:“此費某本職而已,倒是諸位前來,究竟有何貴幹?”


    郭嘉看向許褚,許褚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印綬。費良交見了,驚而拜道:“原來是府君親臨,卑職不識大駕,還望恕罪!”


    從進門那一刻,許褚就在觀察費良。這個人說話的時候眼珠子亂轉,應該是個左右逢源的人。然從他的反應看,應該不是張直的人,否則驚駭之下定會奪門而逃。一旁典韋虎視眈眈,隻要許褚一聲令下,當即就會格殺費良。


    沛國虎癡的兇名,也不是誰都能心平氣和以對的。


    許褚開口道:“費君是陽翟人氏?”


    “迴府君,小人是陽翟費裏人。”


    許褚點頭,“可與張直相識?”


    “有過幾麵之緣,但沒什麽交情。府君為何問這個?”


    許褚有些遺憾,如果費良跟張直關係尚可,可以讓費良設一個鴻門宴,直接拿下張直。


    “城門守衛,有多少是張直的人?”


    許褚話音平平,然綜合最近發生的事,這句話裏透出的殺意再明顯不過。費良慶幸自己沒有跟張直同流合汙,道:“城門常備守衛總計五十人,張家人有二十二個,今日當值的有十四個。”


    許褚滿意點頭,沉聲道:“都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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