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拿過張直送來的田契看了看,蔑笑道:“蠅營狗苟之輩,以為兩千畝田就能讓主公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既然敢明目張膽阻礙主公的屯田,就應該有所心理準備。”


    甘寧同樣對此嗤之以鼻,道:“閹豎之後,豬狗一樣的貨色,不過仗著張讓的權勢為非作歹。依某看,府君下一道軍令,某便去提了張直的人頭!”


    許褚閉著眼想了會,忽道:“諸位說說,李旻會不會跟那張直暗通款曲?”


    徐庶點頭,道:“有可能。李旻在仕途上走的是大將軍何進的門路,大將軍與張讓是姻親。兩人的靠山關係密切,或在之前便有聯係。”


    徐庶說完,郭嘉又道:“然張直在陽翟霸占土地,豢養門客,一直無人管束。他的手中的實力,其實比起一個縣令不遑多讓。嘉記得陰公在時,有一次在路上與張直的車架相遇,互不相讓,最後陰公沒有辦法,讓手下去跟張直說:本府好歹是兩千石的朝廷大吏,少君對本府無禮,一旦傳到洛陽讓張候知道,恐怕對你我都沒有好處。張直害怕張讓怪責他胡亂生事,這才讓陰公先行。”


    以庶民之身擋駕兩千石,不可謂不猖狂。郭嘉跟棗祗都是陽翟人氏,棗祗亦道:“張氏在陽翟欺男霸女為禍一方,靠的不僅是張讓的權勢。他收納犯法避責的逃犯,用財物收買武藝高強的遊俠,與當地大姓勾結,門客以千數計。那次何儀攻打陽翟內城,官軍能夠得勝,張直的人也出了大力。”


    許褚不想張直的勢力膨脹到這個地步,蹙眉道:“此繚與鄢陵韓氏一樣,必須予以剪除。”


    許褚果決,因為他知道天下大亂在即,宦官的覆滅隻是時間問題,對付張直不必過多考慮張讓的報複,反而可能因此讓他得一個‘除奸’的好名聲。


    郭嘉喝了口酒,心中思索片刻,便道:“最好能逼張直往陽城跑,順帶著把李旻也一並解決了。”


    棗祗被許褚與郭嘉說的汗流浹背,這就惦記上張直跟李旻的性命了?再看徐庶與甘寧,一個不以為意,一個躍躍欲試,棗祗無奈想道:府君周圍都是些‘膽大包天’的人,我若想真正融入其中,需得更敢任事才行。


    又見徐庶建議道:“這事要快,拖久了容易釀成兵亂,於大勢不利。最好主公親自出馬,以雷霆之勢除掉二人。”


    許褚手指輕輕扣著酒杯,寫意道:“元直說的在理,此事當由我來親自動手……”


    ……


    ……


    陽翟,張直府中。


    高深跪在地上,正向張直哭訴他在太守府的遭遇。講道甘寧說‘你家張少君是何人’時,聲情並茂,似為主家張直受屈辱而感到痛心疾首。


    張直臉色鐵青,此時在座的還有兩位重要的客人——黃灌與李幹。黃灌出於陽翟黃氏,黃氏和張讓的張氏一樣,都是朝中有權貴的人家,而且比張氏更為人所不齒,因為黃家富貴靠的是跟天子乳母程夫人有親戚。


    李幹是李旻的族弟,這時候出現在張直府裏,其用意不言而喻。


    在客人麵前說主家受辱的事,高深還真夠沒眼力見的。張直臉上紅一陣青一陣,幾經變幻,起身一腳踢在高深小腹。


    “沒用的東西!”張直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疼得冒汗的高深,迴座後仍不解氣,摔杯道:“去!叫張猛帶人把屯田的官員綁起來遊街!”張猛是他麾下最得力的豪俠,力大無比,一刀在手,十幾個大漢難近其身。


    黃灌忙勸道:“少君且慢!毆打羞辱官吏是重罪,這關口可不能讓讓沛國小兒抓到把柄。”


    李幹同勸,張直稍稍冷靜一些,仍道:“遊街可免,一頓打定少不了!許褚有何本事,不過一黃口小兒,乃公予他良田示好,原想他能知趣最好,現在看來……哼!”


    黃灌見狀也不再勸,打幾個秩百石的小官,料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李幹借機道:“事已至此,少君就別猶豫了,吾兄在大將軍門下做事,說起來與少君也有淵源,便同吾兄一起對抗許褚罷。以少君家的威名,以吾兄在大將軍心中的地位,許褚一旦疏忽大意,我們定能使潁川乾坤逆轉。”


    張直冷冷斜了李幹一眼,李旻李幹兩兄弟狡猾得很,以前雖偶爾有跟他聯絡交情,更多的是‘敬而遠之’,生怕被世人歸為閹黨之流。便迴道:“陽城令想跟我合作,總該拿出點誠意來。”


    李幹疑惑道:“什麽誠意?”


    張直獰笑道:“某在陽翟毆打官吏,羞辱許褚小兒,陽城令難道不表示表示?”


    李幹愕然,這張直夠任性的,他羞辱許褚尚有因由,李旻平白無故做這等事,無異於向許褚下戰書。一旦做了,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茲事體大,李幹不能決斷,道:“還需詢問吾兄。”


    張直滿不在乎道:“某等著陽城令迴信。”


    說話時,門客張猛已帶著數十豪奴趕到城中,縣民認得他們,紛紛驚恐避讓。張猛走在最前,撞見兩個帶著印綬的官吏走在市中,大吼一聲:“將那兩人綁了!”


    豪奴頓時圍了過去,把驚愕中的二官吏捆得嚴嚴實實。張猛走到二官吏身前,罵道:“可是許家子的走狗?!”


    兩個人都不是陽翟人士,所以並不認得張家的豪奴,厲聲迴道:“好賊子,認不得我等身上的印綬麽?!快將我等鬆綁!”


    張猛環顧四周,調笑道:“看不出還是兩個硬骨頭,且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等手段,再看看還嘴硬否!”


    不由分說,拿了兩個麻袋將二人塞了進去,眾豪奴戲謔看向兩個麻袋在地上翻滾,不時發出大笑。


    周圍的縣民一看情況不妙,急於遠離是非之地,跑得更快。


    張猛又指使豪奴將一些縣民強拉迴來,說道:“你們都給我看仔細得罪張少君的下場,哪怕是當官的,也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說完率眾朝著兩口麻袋拳打腳踢,強拉過來的縣民耳聽著哀嚎聲,麵露不忍之色,又懼怕於豪奴,隻得看著。


    直打到麻袋裏沒了聲響,張猛才叫人停手,吩咐手下把這兩個官吏扔到城外去。


    事情發生後,口口相傳,官府威望掃地不說,派到陽翟執行屯田的官吏懼怕張直,一個不剩地逃出了陽翟。


    等徐庶知曉此事後稟報許褚,已是一天後的事情。


    當時許褚正在跟荀諶、張禮等人商量事情,荀、張二人驚訝無比,再看許褚臉色,便知要出大事。


    荀諶雖然對許褚的屯田令無感,但在張直和許褚之間,毫無疑問站在許褚這邊。他怕許褚意氣用事,說道:“府君不要忘了張讓還在皇宮之中。”


    許褚麵無表情,走到荀諶身前,冷然道:“匹夫一怒,血濺五步,何況本府。”


    荀諶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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