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迴事?”


    北莽金帳中,略帶慍怒的聲音響徹,卻是一瞬被帳外慌亂的金戈唿嘯聲所掩。


    “稟大王子,西流軍正於城外列陣,似…似…”


    早就候在金帳外的金帳親衛,聽到主子的唿喝音,急忙入帳稟報。


    “似什麽?”


    聽著遙遙如滾滾天雷的“大風”聲,又聞親衛所言,大王子的雙手微顫,麵色一瞬慘白如紙。


    大風赫赫,百戰無悔,北莽大唐敵對數百年,這是烙印在所有北莽人心中的惶懼,用千百萬草原勇士的鮮血和生命鑄就的“大風無敵”。


    “似是想與我軍決一死戰?”親衛戰戰兢兢的迴了一聲。


    “決一死戰?怎麽會,難道他們的援軍迴來了?”


    大王子身軀一顫,唿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


    “迴稟大王子,小人不知,小人隻是奉命保護大王子。”


    跪在地上的親衛恭謹迴道,身軀微微顫抖,也不知是因為帳中之人,還是帳外那滾滾不絕的催命大風之聲。


    “哼,快傳苻融、莫於聲來見我?”


    大王子吩咐著,聲音中不可察的帶有一絲顫抖和急促。


    “王子無需擔憂。”大王子話音方落,帳外一聲蒼邁但卻沉穩如山的聲音響起,讓人聞之不由心神一寧。


    帳簾掀開,步履蹣跚但卻身形挺直的少傅走了進來,仿似由於沒有休息好的緣故,老人神情有些倦怠,但雙眸卻清亮如鏡,聲音堅毅而沉穩。


    “西流的增援部隊並未到達,隻是一些從西流城征戍的普通百姓而已,約有三萬餘人,絕非我北莽勇士的對手。”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他們怎麽會突然出現在西流關?”


    聽到少傅的迴答,大王子鬆了口氣,又恢複了往日的矜貴高傲,眸光也變得空幽難測起來。


    年邁的少傅輕歎一聲:“恐怕先前苻融和於聲的猜測是對的,先前西流增援糧草被焚的事情隻是一個幌子,不知彼,不知幾,每戰必殆,我們輸的不冤啊!”


    “就算西流軍有糧草兵丁增援,但多為不經沙場的普通人,豈能與我百戰之卒相抗?他們怎敢出城與我軍正麵交鋒,莫非又有什麽陰謀不成?”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大王子現在就處於這種狀態。


    “王子莫急,苻融和於聲已經修治好甲兵,無懼對方任何陰謀詭計;先鋒斥候業已派出,想來很快就有消息傳迴!”


    話音剛落,帳外就有稟告之聲傳來,緊接著莫於聲和董彥並排而入,不同的是,莫於聲麵容肅重,董彥則神情傲然。


    “事情如何?”少傅眸光掠過董彥,直接落在年輕的莫於聲身上。


    聞言,莫於聲並未迴應,而是沉首思慮半晌,直到身邊董彥不滿的冷哼聲響起時,他方才抬起頭,緩緩言道:“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唐書城確像是欲攜全城之力,與我軍正麵決一死戰。”


    “哼,什麽好像,根本就是。我方斥候已經探查的清清楚楚,西流關中現已無一人,也沒有任何伏兵,已經全部聚於城外,正向我軍逼近。”


    董彥還不待莫於聲說完,便插話道,粗獷洪亮的聲音,宛如一道驚雷,充斥金帳。


    大王子眉頭一皺,顯然對董彥的大嗓門感到不悅,但也沒有斥責,繼續看向少年老成的莫於聲,道:“苻融呢?他怎麽說。”


    “苻將軍現正在集結軍隊,他對此事的看法,與董統領所言相仿。”


    莫於聲沉聲迴道,聲音不疾不徐,看不出任何喜怒驚懼之情。


    大王子眼中寒芒一閃而逝,他不喜歡莫於聲,像董彥那種大大咧咧不懂規矩的人雖然粗魯,但卻勝在沒什麽心機,容易控製;但像莫於聲這種喜怒不形於色、心機深沉如淵的人,看似恭順,卻最是難以琢磨和控製。


    “既然如此,現在該如何是好?”


    “既然唐書城找死,那我們就成全了他,也好為赤虎報仇雪恨。”董彥率先開口道。


    對於董彥的話,大王子和少傅都不置可否,眸光依舊落在莫於聲的身上。


    雖然大王子不喜歡莫於聲,但對於莫於聲的才幹能力,卻並不否認,用人者,任其長,而不疆其短,這個道理,身為北莽未來之王的他還是懂的。


    “末將以為,董統領所言甚是。”


    莫於聲點點頭,朗聲道:“西流新添三萬餘人,雖都是未經沙場戰陣的普通人,但有唐書城等一幹人坐鎮,堅守西流不出,吾等雖不懼怕,但要攻陷西流關,想來得再花費一番時間和工夫,而時間拖得越久,其間可能出現的變數就越多,對我們十分不利。”


    “反倒是唐書城傾全城之力主動出戰,於我方比較為有利,正好可以一舉將西流邊軍擊潰,奪取西流關,以雪前恥。”


    “可唐書鎮守西流數十年,向以沉穩善守著稱,此次怎會出兵以弱敵強,與我軍正麵交鋒,這其間可有什麽隱情?”少傅摸了摸稀疏的胡須,疑惑道。


    莫於聲眸光輕閃,燦若辰星:“慕容將軍出其不意,重創西**銳龍蛇、橫刀兩軍在先,焚西流糧倉在後,使西流無抗衡我北莽大軍之力,而現戰事焦灼,懷朔、北幽等州自顧無暇,而從腹地他州調集的援軍,至少還有十數天方能到達,然西流軍抵抗至今已是極限,就算他們退守西流城,也隻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慮。”


    “想必唐書城也知道這點,他放棄退守西流城,選擇孤注一擲,與我軍正麵交鋒,也在意料之中。其無非憑恃以下兩點:一則想用三萬殘弱,拚殺我北莽四萬精銳,使我軍縱有餘力攻下西流關,也無力南下危及西流城,此舉雖是攻,亦與守無異,以攻代守,殊途同歸而已;二則,唐書城於西流關毒殺我北莽三萬大軍,其間必有善謀人心的高人指點,便欲故技重施,一口吞掉我北莽剩餘之人。”


    少傅忽然插話道:“就唐書城的性格而言,緊守西流關或退守西流城,拖延個十數日,等後方援軍到達後,再圖反攻方是正道,畢竟我軍後方無援,若能堅持到西流援軍到達,我們唯有退兵一途。”


    “而以攻代守,雖然有可能將我等阻於西流關外,不會置西流城於危地,但太過冒險和激進,一旦失敗,西流數十萬生命,可就因他唐書城一人而殞嘍,想來唐書城還沒這個膽量和魄力。所以,第一條原因可去矣。想來,多半是背後有高人指點,想將我們一口給吞了。”


    “少傅高見,與苻將軍所言不謀而合,末將佩服。”


    莫於聲抱拳行禮,言雖恭維,卻也出自真心。


    “老朽也隻是多讀了幾本書,多吃了幾碗飯而已,比不得你們這些年輕人呀。”年邁的少傅笑笑,看了看身側滿臉霜寒的大王子,輕輕歎了口氣。


    “哼,他唐書城好大的胃口。”


    大王子冷哼一聲,繼而又皺眉問道:“若西流軍中真的有那位毒殺我北莽三萬軍的高人在,該是如何?”


    “王子請放心,正麵交鋒,講究力、變相合,力即為人數力量,變為陣法之變,臨陣應敵之變,而宵小陰謀,難登大雅之堂,我等自信並不懼任何人!”


    莫於聲眸光如劍,聲如金玉,在金帳中響徹:


    “末將定讓西流軍有來無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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