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知道了,督察長,您放心……”


    陸希言家裏安了兩部電話,一部是樓上書房,跟臥室是連通的,還有一部在樓下,這種情況在很多權貴富商家裏很正常。


    陸希言一早上起來,下樓,就看到麻小五在客廳接聽一個電話,說話的聲音不大,不過,聽那聽筒裏傳來的口音,應該是唐錦打來的。


    “先生,早!”麻小五放下電話,一轉身看到陸希言從樓梯上下來,忙問候一聲。


    “誰的電話?”


    “哦,是督察長的電話,說是讓您今天務必抽空去一趟他辦公室。”麻小五解釋道。


    “沒說什麽事兒嗎?”


    “沒說。”


    “那行,中午我抽空過去一趟,去廚房看看,小何的早飯弄好了沒有。”陸希言催促一聲。


    “先生,今天可是臘月初八,我煮了臘八粥,一會兒您可要多吃一點兒。”何小芬穿著圍裙從廚房裏出來道。


    “好,臘八粥好。”陸希言嗬嗬一笑,“我一定多吃。”


    “哎呀,你們怎麽起這麽早,這天還沒大亮呢……”孟浩伸著懶腰從房間裏出來,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浩子,你腦袋的紗布該拆掉了吧,迴頭去醫院,找個大夫給你檢查一下。”陸希言囑咐一聲道。


    “知道了。”


    “吳禿子的案子辦好了嗎?”陸希言問道。


    “差不多了,這小子幹的壞事兒還真不少,要我說,賞他一顆花生米都嫌糟蹋了。”孟浩哼哼一聲。


    “趕緊結案,這周末,陪我買東西去,你可別想著偷懶兒,你姐可是給你也置辦了一張購物清單。”陸希言嘿嘿一笑。


    “什麽,購物清單?”孟浩聞言,頓時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香港有什麽東西買不到?”


    “香港買和在上海買能一樣嗎,再說,夢瑤在上海長大,她的飲食口味跟我們是一樣的,香港那邊的許多東西都吃不慣的,你懂不懂體貼女人?”陸希言道。


    “好了,姐夫,你還是把這些用在討好我姐身上吧,我們家夢瑤不需要。”孟浩不耐煩的說道。


    “是嗎?”


    一道清脆的聲音從樓上飄了下來。


    “姐,你起來了,不多睡會兒?”孟浩臉色微微一變,涎著臉諂媚的道。


    “我剛才聽什麽人說來著,對我有些不滿?”孟繁星下來,一伸手揪住了孟浩的耳朵,直接拖了過去。


    “姐,別,疼,我可是你親弟弟……”


    “小安,這是怎麽了,小浩又惹他姐了?”老孟頭從房間裏出來,老人了,本來覺就少。


    “沒事兒,她倆鬧著玩呢,爸,走,咱們喝粥去,小何今天煮了臘八粥,您聞聞,真香。”陸希言扶著老孟頭朝餐廳走去。


    “小浩,我交代你的事情,你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姐。”孟浩如同乖寶寶似的點頭道,半點兒都不敢違拗,一瞅耳朵,都揪紅了。


    “女人,尤其是懷孕的女人這個時候最害嘴了,她愛吃什麽,你不得備著點兒,我可告訴你,少一樣,我找你算賬!”


    “你又沒懷孕,知道什麽……”孟浩嘀咕一聲。


    “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姐,我給你盛一碗臘八粥。”孟浩忙主動站起來,給孟繁星盛了一碗粥。


    “我吃飽了,小五,走,去上班了。”陸希言招唿麻小五一聲,取了大衣和皮包,上班去了。


    ……


    中午,陸希言去法捕房尋唐錦。


    “唐兄,怎麽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誰又惹你了?”見到唐錦那副誰欠了他大洋的表情,陸希言詫異的問道。


    “老陸,鐵血鋤奸團是不是最近有什麽行動?”唐錦問道。


    “有,怎麽了?”


    “你知道他們是什麽行動嗎?”唐錦語氣急了起來。


    “不知道,我沒問,問了,他們也不會說。”陸希言嗬嗬一下,唐錦不是傻瓜,寶麗汽車行被襲,這麽大的事情,他怎麽會不知道,稍微做一下排除,就能得出結論了。


    唐錦明顯的歎了一口氣,道:“上頭知道了,鐵血鋤奸團居然跟共產黨攪在了一起,這是大忌,戴老板被老頭子罵了!”


    “現在國共合作抗日,鐵血鋤奸團跟共產黨合作,也沒什麽不對吧?”


    “老弟,你是不了解我們跟共產黨的恩怨,這種合作也隻是暫時各取所需,對付日寇而已。”唐錦苦笑道,陸希言是留洋迴來的,有些事情不清楚也難怪。


    “那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是跟我們沒什麽關係,可你知道這個消息是誰捅上去的嗎?”唐錦道,“是軍統上海站,而我們跟鐵血鋤奸團關係這麽密切,居然是事後通報才知道,你知道,戴老板對我的工作會多麽的不滿了。”


    “這事兒怪我,是我沒有及時把情況告訴你,戴老板要怪罪的話,我一力承擔。”陸希言道。


    “我說老陸,我能讓你承擔這個責任嗎?”唐錦道,“你事先也是不知道的吧?”


    “我確實知道他們有行動,可我並不知道跟共產黨有關,再說了,這一次行動跟咱們沒有關係,也不在法租界……”


    “我知道,這事兒確實跟咱們沒關係,他們是不會對你講的。”唐錦點了點頭,“你知道嗎,這個月的25號,也就是前天,老頭子主持召開五屆五中全會,通過了‘溶共,防共,限共和反.共’的八字方針,這風口之上,出了這種事兒,老頭子能高興?”


    “這不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國民黨怎麽盡幹這些個操.蛋的事兒?”陸希言忍不住罵了一句。


    “老弟,慎言,這一句我隻當沒聽到。”唐錦忙道。


    “口誤,口誤……”陸希言訕訕一笑,“國家民族生死存亡的關頭,還搞黨同伐異這一套,我看這樣的黨國遲早會被這些人給敗光的。”


    “誰說不是呢,不是,我都讓你帶溝裏去了。”唐錦說完,發現不對,忙糾正道。


    “這句我也沒聽見。”陸希言嘿嘿一笑。


    “戴老板來電,讓我調查,評估一下,鐵血鋤奸團有沒有可能倒向共產黨,甚至是給共產黨做事兒?”唐錦道。


    “唐兄打算怎麽跟戴老板匯報?”陸希言心裏一緊,這可真是一件麻煩事兒,林世群和日本人可能還沒弄明白,可瞞不過軍統。


    “這件事我還沒弄清楚具體情況,如果胡亂上報的話,那豈不是又要挑起爭端,就像上一次一樣?”唐錦道,“這樣的教訓還少嗎?”


    “我約一下譚四哥,問一下情況,再告訴你,如何?”陸希言道。


    “我也正有這個意思。”唐錦點了點頭。


    “那好,沒別的事兒,我就先走了,明天約個時間見麵。”陸希言起身道,這事兒他全清楚,不過他需要迴去仔細想一下,該怎麽跟唐錦說。


    “等等,還有個事兒,日本憲兵司令部特高課向我們提出將孫亞楠引渡迴去接受調查,理由是,孫亞楠涉嫌參與多起刺殺案。”


    “這不是早就料到了嗎?”陸希言重新坐了下來。


    “孫亞楠策劃刺殺你的案子,證據確鑿,並且他本人供認不諱,按照租界的法律,他必須在租界接受審判,但是這個人身上背負其他的案子,按照我們跟日方簽署的秘密協議條例,他們要求將人引渡調查,我們沒有理由拒絕。”唐錦道。


    “孫亞楠是我們自己人嗎?”


    “從目前來看,是。”唐錦道。


    “請示上峰了嗎?”


    “請示了,還沒有迴應,不過,我想上峰一定會下令我們想辦法破壞這一次引渡。”唐錦道,“這讓我們很難辦呀。”


    “我們還有幾天時間?”


    “最多三天,多了,我也拖不了。”唐錦說道。


    “這事兒,我會跟譚四哥提一下的,看他們有沒有什麽好辦法。”陸希言一看唐錦那個眼神,就知道他想什麽了。


    “老陸,拜托了。”唐錦微微一笑。


    ……


    孫亞楠是不是自己人,這一點,他和唐錦內心都是懷疑的,可懷疑沒有用,他們現在手裏沒有證據。


    若是有證據,也不會這麽為難了。


    唐錦這邊若是攔不住,就隻能將“孫亞楠”交給日本人,但親手把自己人交給敵人,這肯定不行。


    那辦法隻有一個,在移交途中把人救走。


    但這也是有風險的,因為移交的時間和地點隻有移交的雙方知道,一旦中途人被劫走,那誰是走漏消息的最大嫌疑呢?


    無疑是法捕房一方了。


    唐錦和他都有可能被懷疑,就算他不知道“孫亞楠”的移交時間和地點,那也擺脫不了嫌疑。


    唐錦現在既想把“孫亞楠”救下,又不想被日本人懷疑,他這是有求於“軍師”。


    自己之前派了“薑培”跟孫亞楠成了同居獄友,唐錦一定會認為這是“軍師”所為,他可能會錯意了。


    認為“軍師”有救人的意思,但是唐錦並不知道,“孫亞楠”曾經是“鐵血鋤奸團”成員,或者說,他知道了,並沒有告訴自己?


    有一點可以確認,唐錦不希望“孫亞楠”落入日本人手中,畢竟是軍統的特別行動隊的隊長,肯定知道一些軍統的機密,看他這樣,一旦落入日本人手中,必定會成為叛徒,那會給軍統帶來損失。


    那他也可以讓軍統上海站配合行動,或者說,他對軍統上海站並不信任,而“軍師”和鐵血鋤奸團剛好需要證明一下自己?


    陸希言在腦子裏設想著無數種可能,想要找到一個最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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