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冰冷,黑暗。


    衛瀟雙目緊閉,身軀在冰涼的海水中漂浮著,緩緩下沉,身周的海水被血染紅。


    兩點黃光一閃,盲眼的烈赤鯊如能視物一般,向著衛瀟撲了過來,嘴巴張開如山洞,露出裏頭一排排鋸齒般的尖牙。


    就在鯊魚的尖牙即將咬上衛瀟的一刻,昏暗的海水中,一杆連著繩索的釘矛槍忽然從天而至,直直的插入到它和衛瀟中間,槍尖向著衛瀟刺了過去!


    海水被槍尖破開,向著槍側倒流了上去。


    昏迷中的衛瀟似乎感應到海水的流動,就在槍尖即將刺上身體的一刹那,雙眼驀的睜開!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杆即將刺向自己的釘矛槍,和烈赤鯊張開的血盆大口,鋒利的牙齒如層層利刃般排列。


    衛瀟左手一把抓住槍尖,止住槍勢,手腕一翻,一槍甩出,那一槍飛入鯊魚的嘴中,釘入了它的上顎!


    顎肉柔軟,烈赤鯊吃痛,拚命的甩著碩大的魚腦,那一槍是衛瀟重傷後刺出,十分乏力,隻是淺淺的釘在顎肉之上,烈赤鯊一甩頭,三兩下便將釘予槍甩了出來。


    兩點明黃的光亮一晃,它立時再次向衛瀟撲了過來!


    這次,衛瀟看清了,那兩點黃光,其實是圍繞在烈赤鯊身前的兩尾小黃魚,長僅三指,魚身兩側有黑色的縱帶,它們浮遊在烈赤鯊身前,如同護駕開道的衛隊一般,它們遊向哪裏,烈赤鯊便遊向哪裏,又如同兩隻點亮的小燈籠,在烈赤鯊前麵為它引路,烈赤鯊雖兇猛,卻無論那兩條小黃魚如何遊動,都不會傷到它們。


    有時那兩條小黃魚即便是遊到它張大的嘴中,在它的利齒間穿梭來去,烈赤鯊都不會吃它們。


    而更為奇異的是,即便是烈赤鯊在被衛瀟傷了雙眼之後,它與那兩條小黃魚間似乎仍然有著某種奇妙的感應,仍然能跟隨著小黃魚的引領,隨時準確的知道衛瀟的所在!


    眼見那兩條小黃魚在烈赤鯊之前向著自己遊了過來,衛瀟一瞬間忽然明白,也正是這兩條小黃魚,身上所發出的異光,炙傷了寧無欲的天眼,令他短短時間內無法再開啟。


    烈赤鯊有了這兩條小黃魚,如虎添翼,難怪縱橫東極海,罕逢對手。


    那兩條小黃魚遊動到衛瀟麵前,兩盞黃光一閃,分向兩側遊去。


    它們的身後,烈赤鯊亦緊隨而至!


    在那一刻,衛瀟已經作出了決定,拚著被烈赤鯊咬上一口,他也要先斬殺這兩條幫兇!


    他的手指微微一動,在海水中緩緩下沉的昊天劍感應到主人心意,金光一閃,倏忽迴到衛瀟手中,緊接著一道金色的光芒在暗沉的海水中亮起,劃出一道半圓的弧線。


    兩盞黃色的燈籠忽然裂開,變作四瓣,光芒閃動著,向海底飄了下去,漸漸熄滅。


    衛瀟一劍斬殺兩條小黃魚,麵前空門大露,烈赤鯊已經張大嘴巴衝了過來,它的上下兩層尖牙在他瞳孔中猛的放大,無限逼近!


    就在衛瀟決定拚死受它這一口時,上頭的海水忽的湧動,又一杆尾端帶著繩索的釘矛槍透水而入,有若雷霆閃電一般,刺入了烈赤鯊的背脊!


    烈赤鯊的背脊有盾鱗相護,固若城牆般,一般刀槍哪砍得入,但那釘矛槍槍頭上偏偏燃有“九幽焚天焱”的異火,綠色的火光在深藍的海水中燃燒著,卻愈見明亮,槍頭一釘上皮肉,火焰“蓬”的一聲,如火遇油般,陡然大盛,將烈赤鯊背脊上的皮肉燒掉了一塊,露出一片血肉模糊來。


    劇痛令烈赤鯊巨大的身體的海水中瘋狂的翻湧起來,攪動四周的海水震蕩,一浪接著一浪,向著海麵上衝擊了上去!


    船頭上的人看到釘矛槍的繩索被拉得筆直,正在慶祝:“中了!中了!”忽見浪頭高高湧起數丈,如一方倒流而起的瀑布,浪中現出一個無比巨大的身影,烈赤鯊破水而出,龐大的身軀騰空,向著大海船猛的衝了過來!


    常勝大喊了一聲:“朱翼這笨蛋,一槍將鯊魚引來了!快閃避!”


    眾人眼見著巨大的鯊魚身體如一方烏雲般遮蓋了頭頂,投下一片恐怖的陰影,皆是四散奔逃,老陸第一個反應過來,連連喝道:“放箭!放箭!”


    眾人這才迴過神來,連忙抓起手中的弓箭,向著頭頂上方的魚腹射了過去!


    但那箭匆忙之中沒有點上異火,哪裏傷得了這頭號稱“海中狼”的巨鯊,隻見烈赤鯊龐大沉重的身軀撞上桅杆,頓時一片劈哩啪啦之聲,三支高聳的桅杆連帶著船帆,一起被撞得稀爛,向著甲板上倒了下來!


    眾人立時紛走逃避,頭頂水落如雨,那桅杆壓下,打在船舷之上,又壓碎了船艙甲板,船帆墜下,重重的覆蓋了下來。


    有個討海的漢子跑得慢些,被桅杆砸到,大唿救命,他的同伴重又揭開船帆鑽了進去,兩人奮力將他拖出。


    正要逃跑之際,忽聽“咚、咚”巨響,整個大船船身都震動了起來,向著左側猛烈倒了過去!


    幾個人站立不穩,立時便往外滑倒,幸而被船舷攔得一攔,沒有跌落海中,情形卻已是萬分危險。


    駕駛艙中,薑老鱉已經在嘶聲叫喊:“右滿舵、右滿舵!”


    兩手飛快的打著舵角,舵角死死的卡住,薑老鱉瞪紅了眼睛,叫道:“這該死的舵角,怎麽關鍵時候壞了?”


    “已經打到頂了!”寧無欲衝著他大聲喊道。


    薑老鱉愣了一愣,忽然甩開舵角,衝到駕駛艙外,衝著外頭喊道:“快!壓艙石!將所有的壓艙石往右挪!”


    簡七在下大聲接道:“壓艙石!所有船上的壓艙石和重物往右挪!”


    水手們七手八腳的將底艙的重物往右邊推去!


    大吉船略略穩過來一點,薑老鱉又火速奔迴駕駛艙,嘶吼道:“正舵!全速!正舵!全速!”


    大吉船火力全開,向著前方猛烈的衝去,試圖以速度擺脫烈赤鯊的撞擊。


    但聽得“突突”之聲,大吉船卯足了勁,卻如陷在泥潭中一動不動。


    寧無欲“咦”了一聲道:“難道是被鯊魚的牙齒咬住了?”


    薑老鱉一聽,額頭冷汗頓時“唰”的一聲冒了出來。


    正在這時,忽然船身一動,似乎擺脫了控製,向著前方猛的行駛過去!


    薑老鱉剛剛拿衣袖擦了把汗,就見前方船頭猛的翻起一個巨大的黑影,瞬間將駕駛艙窗口全部籠罩!


    薑老鱉剛剛放下去的心又提到嗓子眼,手中急打舵:“往右往右!”情急之下,他連舵令都不會說了。


    寧無欲跟他一起將舵角向右猛的一撥!


    那個巨大的黑影也在瞬間向左一拐,與他們險險分開,擦身而過!


    薑老鱉猛的大喘了一口氣:“好險!”


    寧無欲卻眉頭微微一皺:“哪有這樣湊巧的事?咱們的船往右,那惡鯊便往左,象是商量好了為咱們讓路似的!”


    鬆了舵角,奔到駕駛艙左邊,將眼睛向外看去。


    這一看之下,竟見那鯊魚頭上伏著一人,一劍插入鯊魚的右眼之中,烈赤鯊吃痛,身軀自然的往右擺,正好從船的左側擦過!


    寧無欲看的眼睛發直,喃喃道:“衛瀟是怎麽爬上那條鯊魚的身上的?”


    隻見那條烈赤鯊在海上急速穿行,一忽兒騰上一忽兒躍下,有時還在半空中打個轉,海麵上攪起無數的浪花水霧,灑得船頭觀望的眾人一身一身的水濕。


    那烈赤鯊平時橫行海上,別的魚看見它都要退避三舍,此時哪能容得一個人騎坐在它的頭上,嘴巴裏噴出無數水柱,怒火上湧,定要將衛瀟從頭上甩下來。


    朱翼看的目瞪口呆,羨慕道:“在海上騎上這麽大一頭鯊魚,真威風,若換了是我,迴去可以吹噓好些年了!”


    簡七在旁冷冷的道:“騎鯊魚的滋味可不好受,那是烈赤鯊,渾身的盾鱗象它的牙齒一樣堅硬,你看它那一副上下翻騰的勁兒,我估計衛瀟已經被它折騰的沒有力氣了!”


    朱翼聽他說的有理,再看向衛瀟時,果見他身子有些打滑,幾次險險被甩下來,勉強仗著腳在插入魚眼中的劍身上一踏,又蹬了迴來。


    如此三番五次,那巨鯊的力量顯然要強過衛瀟,最後衛瀟一腳踏空,從鯊魚頭頂上落了下來,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船向海裏掉去!


    船上眾人發起一片驚唿!


    眼見衛瀟將要跌進海水,他的身軀忽然騰空一個翻轉,在空中停留了半刻——


    那頭烈赤鯊自以為擺脫了衛瀟,心頭大喜,龐大的身軀往水中降落,正正往衛瀟的身體上壓落!


    這在衛瀟如同滅頂之災,船上眾人又是一片驚唿!


    忽見巨鯊右眼上的昊天劍一閃,驀的消失,眨眼間已握在了衛瀟右手之中。


    他將長劍舉起,劍尖迎向了巨鯊的魚腹!


    烈赤鯊脊背之上皆覆有盾鱗,堅不可摧,刀砍不入,然而同所有鯊魚一樣,它的腹部,是它全身最柔軟的地方,也是唯一可以攻擊的地方。


    也是衛瀟唯一一次可以攻擊的機會!


    那烈赤鯊失去了向導的小黃魚,雙眼俱盲,完全不知危險將至,沉重的身軀落下,猛的覺得腹部傳來一陣尖針般的痛意,那陣疼痛迅速擴大,刺入了它的肚腸,劃拉開一個口子,它掙紮著猛烈的向上一個翻騰,肚中的大量的血水湧出,在海麵上激出一陣血雨,慢慢的往下沉了下去。


    方圓十裏的海麵,被魚肚中不斷湧出的血水染得一片通紅。


    “這麽紅的海水,我出海三十餘年,都沒有看見過啊!”老陸感歎道。


    眾人皆是被震撼到,一時無語,忽聽身旁“撲嗵”一聲,竟有人從高高的二樓甲板上,跳入了海水之中。


    常勝第一個注意到:“真真?”


    珠女真真裹著魚皮的身體線條優美,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落入了海水之中,半晌,從遙遙的一片血水海域中冒出頭來,左手高舉一個白色的小東西,語聲興奮:“烈赤鯊的牙齒,我割到了!”


    老陸急道:“衛瀟呢?”


    真真右手將衛瀟的身體拖出海麵:“也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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