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後,中原王朝動蕩不安,戰火連年。好在朝中有誌之士不在少數,有勇有謀者甚多。


    近幾年王朝周邊蠻夷部族的侵襲都會被順利打壓下去,皆因朝中大將夕敏將軍駐守南部雨林邊緣數年,近幾日南部澤夷越發不安分,戰爭再次打響。


    隻是這次之戰不同以往,夕敏抗敵不利滿門被澤夷屠戮於南澤城中。此次抗擊澤夷,還要多虧了朝中另員猛將文向榮,救南澤百姓於水火之中。


    ……


    南澤城中,火光衝天,文向榮帶著驕傲與不屑,帶著整裝的軍士穿行在南澤城中,他背後是夕敏府燃起的熊熊大火,身側是南澤城對他感恩戴德的百姓們。


    而一直駐守於南澤城中的夕敏一家三十五口全部被澤夷人殺害,並葬身火海。


    文將軍擊退澤夷人,保住了南澤城。


    文向榮勝了,班師迴朝,自有功名加身。


    ……


    時光輪轉,日月交替。夕星茉含著滿腔的痛和恨,她分不清現在是何時,自己又身處何地。


    骨骼破碎和血肉撕爛的疼痛,讓她渾身發冷。終於,她睜開了雙眼,強撐著雙手坐起身。


    四下裏黃土飛揚,無數的黃土坡如一個個山巒一般迭起。


    “起來!”突然背後拍了一掌,她轉頭看去不禁驚住。


    讓她起來的竟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小怪物,周身皮膚墨綠,眼珠突出大如小孩的拳頭,紅嘴獠牙,很是醜陋。


    “呆子,沒看到她雙腿插了兩隻箭,怎麽能起得來。”說話者從星茉身另一側冒出來,周身皮膚土黃,身段細長瘦弱,與綠身怪對比鮮明。


    說罷,他伸出幹枯的手,一手抓住星茉腿上的箭,一手握住星茉後背裸露出的兩隻箭,“忍著了!一下子就好。”


    還沒等星茉反應過來,便從她的血肉中快速抽出了箭矢。


    星茉感覺胸腔一陣撕裂,好像有涼風透過。她看到黃皮鬼又出手想要拔出她胸前的長刀。慌忙擺手,這家夥的動作甚是粗略,“等等!這個,我自己來。”


    黃皮怪看著星茉,咧嘴點了點頭,示意讓她自己動手。


    星茉皺了皺眉,咬著牙,雙手在胸前拍著刀鋒,慢慢小心翼翼從前向後將這把鋼刀從後心推了出去。她隻感覺到像是有什麽冰涼如冰一般穿胸而過,已經沒有了太多的疼。


    黃皮鬼見此和綠身怪相視一笑,“看你年紀頂多十五六歲,怎會死的如此之慘?身中四箭又一刀貫胸。”邊說著,一人一邊攙著星茉的胳膊,將她架起身。


    星茉站了起來,並未理會他,這黃皮鬼的身高也不過和自己一般,綠皮鬼就更矮了。她才看清原來自己並非獨自在此處,身前身後皆是如同自己一般的人,每個人身側都有兩個長相怪異的人架著,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夕星茉不解,“我既已經死了,這是何處?”


    綠皮鬼憨笑兩聲,“當然是死人該去的地方嘍。這就是冥界入口,落日穀。”


    星茉心下震顫,原來人死之後真的還有處可去。難道真如傳說中一樣,這一生的一切都要在地獄中償還,這一生的一切記憶都會在輪迴前消散於無形。


    黃皮鬼現在有點喜歡這個眼神堅毅的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是在想,這輩子的所有記憶都將會消散,世上再無此人,也就是說你生前一切都已經結束了。結束,就代表著你已經成為了曆史,甚至連曆史都算不上,因為可能這世上連記得你的人都沒有,何談曆史。紅塵往事,莫再貪戀,人總要向前看,在這冥界中得判官定奪,由閻羅判罪,待到刑罰了結,重入紅塵。”


    星茉聽到此處,卻十分不甘。突然甩手,“我家中親人被屠殺慘死!這其中必有冤屈,沒有人知道真相,沒有人會為他們昭雪!難道就這樣結束?”


    綠皮鬼被星茉的態度嚇到,耷拉著眼睛,擺了擺手,“你……你這娃娃,莫要不甘。人皆有命,天也難管這人間雜事。你既已亡,不看開還能如何?”


    星茉聽他所言,慢慢冷靜下來,黃綠二鬼才敢慢慢靠近星茉,重新站在她身側。


    黃皮鬼看到了星茉眼中的淚水,一滴滴順著臉龐掉落。星茉很少這樣流淚,此刻的她束手無策,心如火焚。


    黃皮鬼見她如此,隻得稍作安慰:“世間總是公道的,冤屈必然會有昭雪之日,輪迴報應沒有一處不到的,隻是時候未到罷了。”


    “現在我們過了落日穀便就算真正進入冥界,我們兩人是陪你走過黃泉路和孽鏡台的看護。這一路上,你的一切都由我二人負責。”黃皮鬼向星茉眨眼道,“我叫三郎,他叫虎生。”


    星茉默默點了點頭,她並無心和這黃綠二鬼多說什麽。落日穀隻有一條滿是黃土飛揚的路,這是一條有去無迴的路,因為這路兩旁是高聳入雲的黃土山峰,每座山峰上封著自上而下的白帆,每個白帆上黑墨書寫著不同的凡世地域名稱,像一座座巨大的墳頭。隨著這條路綿延而走。行路之人皆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終於,路的盡頭,不再是昏黃的天光,一麵風牆自上而下銜接落日穀的天地。風牆上一個巨大的漩渦猙獰地緩緩轉動,黑暗不見底,漩渦的中間不斷有湛藍的閃電肆虐劈下,閃電的電光帶動著狂風將黃土掀飛,藍色的光映在了風牆前的眾人臉上。


    星茉的瞳仁反射著閃電的光亮,“是不是穿過這風牆,就到了冥界。”


    黃三郎點了點頭,“過了風牆就是孽鏡之鏡。十殿閻羅都看著這孽鏡,所謂孽鏡台上無好人,他們靠這麵鏡子給你們定罪呢。”


    星茉冷笑,“我之罪有閻羅判,殺我全家者誰來管!”


    說罷,她不像其他人被閃電漩渦震懾到不敢前行一步。直直地走向風牆,閉上雙眼,狂風肆虐帶著黃土纏繞上她的雙腳全身,她感覺整個人都騰空而起,慢慢被風暴挾持被漩渦吞噬。


    等她再次感覺到雙腳下是踏實的地麵,睜開眼。幽幽瑩綠的鬼火飄滿她周身目之所及的地方,好像身處滿是朦朧星辰的宇宙。


    麵前百層白色階梯,上有寒光四射的巨大鏡麵,高大如宮殿。她身前站了一列的人,排著隊緩緩向前一個個朝著那麵鏡子而上。


    “你跑的倒是快!”星茉身側的黃三郎和虎生喘著粗氣,剛剛追趕她而來。


    “我都是個死人了,還會怕那麵風牆和幾個閃電?”星茉隻是遙遙望著遠處高大的鏡子,也不去瞧他二人。


    黃三郎看了看她,這丫頭好犀利的樣子。“那便是孽鏡了,你真的不怕照那鏡子?”


    此時高處孽鏡台上一官員裝扮的男子正站在孽鏡前,鏡子中顯示了他生前利用職權勾結同僚迫害百姓奪*女財寶的畫麵。


    自己做下的事,此時被公布於眾,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雙腿不斷顫抖。


    “孽鏡台前之人!謀財害命,荒淫無道!帶入楚江王殿繼續定罪!”一聲如洪鍾,震人耳膜,聞者心驚。


    原本那人身旁的護衛二鬼,空著的手中突然亮出長叉,雙雙刺入此人臂膀皮肉,二鬼背抗長叉既將此人拉下孽鏡台。


    星茉見此看向黃三郎,“若我也被定罪,你和虎生是不是也要用叉子叉著我拖下去?”


    虎生和黃三郎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有點不敢看星茉,默默地點了點頭。


    很快,星茉就已經走過了百層的階梯。她的麵前是如同湖麵一樣的鏡麵,鏡麵上有迷蒙的雲霧蒸騰飛轉。


    星茉身側兩邊,站著黃三郎和虎生。他們三個一起看向迷蒙一片的孽鏡。


    鏡麵的雲霧慢慢向四周散去,有粉色花瓣在鏡子裏飄落,一切看起來都格外寧靜美好,但很模糊,遠遠的,她好像看到了一個紅色的身影,寬大的袖袍灌滿了風,從天而降。


    陡然間天地變色,狂風吹散所有的白雲和桃花,寒光一閃,鏡麵碎裂,鏡前的三人齊齊一震。


    隻瞬間,她覺得胸前濕乎乎的,低頭一看,一把細長明亮的長劍探出鏡麵直直地插入站在鏡前的她的胸膛,劍柄用白玉精雕還埋在孽鏡之中,胸口衣服蔭了一片血。


    孽鏡之中風雲突變,焚起了大火,無數如同紅色寶石一樣的閃亮的石頭碎屑從天而落,半晌,又全都消失了,徒留鏡子中間一隻素瓷的酒盞,和一朵晶瑩剔透的白玉茉莉。


    星茉前胸已經被血染透,那把劍也已消失。她慢慢轉頭,眼神略有空洞地看向黃三郎,“我以為死了就再也不會流血了。”


    說罷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黃三郎和虎生趕忙拖住她傾倒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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