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底已經下定決心之後,朱元璋決定拚一把。


    在百官退罷我登場的窘境下,朱元璋做為朱家軍絕對的扛把子下達了最後的軍事命令:正麵對抗陳友諒。


    同時做為統帥卻已經全無主張的朱元璋開始征求大家的意見,為如何抵禦這個強大的悍匪製作基本的軍事策劃。


    此時原本心存退意卷起鋪蓋準備撒丫裸奔的眾臣們眼看著本來預計好的唱本泡湯了,也隻能暗下心來出謀劃策。


    反正今天逃跑是不可能了,投降也是不可能了。


    既然我們原先提供出來的兩種政治退路都被你老大給否決了,你現在又是我們名義上的老大,那我們就先勉強聽你的。


    誰讓你老大手裏有槍呢。


    這年頭有槍的就是大爺。


    爺們手裏沒兵沒卒,爺們隻能認慫。


    不是有那麽一句話麽。


    識時務者為俊傑。


    爺們腦袋大,但是脖子不粗,經不起您老的任意盤剝。


    在這種思想影響下,文武群臣開始建言獻策,但凡這種時候眾臣們往往都是各執一詞,舉薦出各自不同的進攻方案。


    反正進攻的套路無非就是那麽幾種,具體的方法兵法上都有說明。


    對於沒見過豬肉卻絕對見過豬跑眾臣來說,隨便點出幾條進攻方略就如同瞎子點兵一般,信手拈來。


    至於你最後采用不采用我的方案那是你的事情,反正你要的方案我是給你提出來了,對與不對的那不是我說了算的。


    最後拍板決定的是你老大,成敗與否也是你自己選的,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


    假若打贏了,那我們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們一起舉杯同慶,恭祝大家升官發財。


    假如不幸給打敗了,那你也別想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我隻是給你建言獻策的。如果真的打敗了的話,那你就當我是放了個屁,誰讓你個文盲眼睛瞎命數小誰的都不選偏偏選我的方案呢。


    你活該倒黴。


    在這場猶如選秀一般的爭論中,大致分為兩種主觀意見。


    一種意見是:我們在城外設伏,趁著陳友諒這個桀驁不馴的野狼剛剛到來人生地不熟的空檔,傾其精銳力量突擊進攻陳友諒,打他個措手不及。


    另外一種建議是:集結全部兵力重奪太平城,在陳友諒尚未對應天發動攻擊時,我們率先發動反攻。


    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建議麵前,誰也不能說對方的建議有誤,做為文人和武將出身的不同身份角色,他們也都可以講出自己對於提出觀點的合理解釋。


    兩種可行性方案已經製定完畢,接下來就該提交給朱元璋聖裁。


    在這場隻許勝不可敗的戰役中,麵對著這兩份截然不同的戰略包裹,朱元璋認為以自己現有的兵力主動出擊並且長線奔波直麵對抗陳友諒的話必然會一敗塗地。


    況且自己的水軍兵力遠遜色於陳友諒十倍不止,最重要的是自己雖然有不少兵馬,但是大部分都是悍匪,都是一些兩腳裹布飛揚跋扈水上漂泊兩腿擺渡的旱鴨子,讓這群絕少參與水戰的士兵和陳友諒這個出身在鹽幫常年混跡在海上的浪子決鬥,這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自殺。


    這種方案可能造成的最後結果就是,還沒等自己出手,就會被陳友諒給包了餃子。


    這幾乎是以卵擊石的方案,被朱元璋直接否定。


    既然主動出擊被否決了,那就隻剩下了最後一種方案。


    城外設伏。


    考慮到太平城戰敗的根本原因,思量著陳友諒竟然居高臨下可以輕易進入的太平城牆,對比了一下應天這座比太平城隻矮不高隻薄不厚的矮矬城牆,在麵對著陳友諒這支桀驁不馴的野狼來勢洶洶的殺氣,身為主將的朱元璋很是識趣的選擇退避。


    思前想後,最後朱元璋敲定了埋伏的地點。


    在確定了具體地點之後,本著佛法無邊迴頭無岸性格的朱元璋讓手下叫來了一個人,一個埋伏了許久一直沒有揭開的殺手鐧。


    等此人到來之後,早已預謀許久的朱元璋向此人傳達了心中的陰謀。


    並且要求他寫信通知給陳友諒。


    這個人的名字叫:康茂才。


    康茂才,原是陳友諒的舊相識,並且是曾經的戰友,元末明初時起義軍攻陷蘄縣,康茂才召聚兵馬,保衛鄉裏,被封為都元帥。後來朱元璋攻克集慶後,他率部投降,授水軍元帥,現鎮守龍灣,位居都水營田使,掌管朱元璋後勤糧食種植及糧草補給。更重要的一點是康茂才的親屬在陳友諒手下任職,並且深的陳友諒的信任。


    此次朱元璋就是要假借康茂才之手,來對付這個讓自己幾乎嚇破膽差點嚇尿襠的陳友諒。


    朱元璋擬定的具體策略是這樣的:他首先讓康茂才寫信給陳友諒,大致意思就是說我老康聽說陳老大您舉傾國之君來對付朱元璋這頭禿驢來了,我在這野驢手下打了這麽多年工也幹煩了幹膩了,到現在越混越沒出息了。


    大爺我以前沒有跟朱元璋的時候是統兵打仗的大將,後來投奔到了朱元璋麾下本想著能夠謀個更好的差事幹幹,卻沒想到朱元璋這頭倔驢不僅奪了我的軍權不說還讓我去種地,去幹這手握鋤頭墾黃山一把眼淚一把汗這等隻有下人才會幹的差事,現在的我除了成天領著一群吃飽飯沒事幹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夥計們開墾荒原之外,哪裏還有半點將軍的意思,這等完全是扯淡的差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與其我這麽幹耗著青春浪費著大把的資源,還不如趁著陳老大你這次討伐的機會來做你的內應,我們雙方裏應外合幹掉這頭不會用人隻會尥蹶子瞎折騰的倔驢。


    如果陳老大您同意我的想法,並且能夠容忍我這個曾經與您為敵而且在您敵人手下幹過幾年,現在又準備棄暗投明迴歸正主的降將的話,那我願做你的內應,並且在龍灣這個我鎮守的地方給您開閘放水,給朱元璋這頭禿驢來那麽一下子。


    您如果接受我的意見的話,我們就約定以“老康”為行動信號,等陳老大您到了龍江後就找一座江東橋,看到江東橋您隻需要喊三聲老康,我就命人將木頭搭的江東橋直接砸沉,放您老大和您的軍隊進來,到時候您順流直下,便可以直抵金陵城外,到那個時候朱元璋即便反應過來也都已經晚了,這樣也就讓您在不知不覺中幹掉朱元璋這頭礙手的倔驢。


    當陳友諒收到這封表麵上聲淚俱下實則漏洞百出的書信的時候,我覺得陳友諒應該是有過遲疑的,畢竟這封來自敵人內部的信件不同於往常,這等近乎絕密的信件能從敵方內部傳出最後傳遞到他手上這從根本上就存在諸多問題。


    而做為陳友諒的謀臣應該也或多或少的有些懷疑,但是我認為麵對著謀臣的直言勸諫陳友諒這個弑君殺主的爆匪是聽不進去的,從陳友諒這個從一個文弱書生連續殺主跳級最後一躍稱皇拜相的暴徒性格來講,他的心理應該是極度自負的,這種人往往不容許別人反駁他的想法,更不會容忍別人質疑他的決定。


    因為他們深知陳友諒的為人,一個連自己的主子都敢接連弑殺的人又如何會對一個臣子保留基本的憐憫之心呢,這基本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所以久而久之的也絕少會有人去勸諫他,反而附和他的人會很多。


    在這種情形下,陳友諒收到這封信注定就會是一個悲劇。


    而做為大漢皇帝的陳友諒此時即便是心有遲疑,但是在巨大利益麵前,在能夠一舉摧毀朱元璋這個讓自己蒙恥蒙羞的倔驢麵前,在對自己的大船大將還有遠超過朱元璋數倍不止的強悍大軍有絕對信心麵前,在過度自信並且經過充分休整的大軍麵前,僅有的遲疑也會被全部扼殺。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陳友諒率領著他的漢朝大軍聲勢浩大的舉兵來犯龍灣。


    而為了能夠在這場戰役中取得絕對勝利,本著不做則已做則做絕的思想品格,朱元璋下令將位於應天入口處漢軍必經水路的木橋江東橋全部砸沉並且重新修砌改為石橋,而後將江東橋這幾個字重新放大書寫了一遍。


    這樣做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杜絕陳友諒的大軍破橋與自己的根據地正麵相對。


    陳友諒如果真的到達這裏的話大船不能過橋那就隻剩下了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原路返迴,另外一條路是登陸上岸,而這裏便是——龍灣。


    在做完這些事情之後,朱元璋下令位於應天正北方的紹榮放棄駐守陣地,讓徐達伏兵南門外,命令常遇春、馮勝埋伏在龍灣,朱元璋則帶領著一部分人駐紮在西北側的獅子山,指揮全軍作戰。


    這種排兵布陣的方法就如同是擺了一個大的口袋,江東橋就是口袋的一端,而在口袋的兩側一側是高峻挺拔的大山,另外一邊則是龍灣這篇猶如菜地一般的開闊地,後方則由徐達率領的大軍做為斷後,隻要陳友諒的大軍紮進來徐達順勢一收緊袋口,那陳友諒就成了甕中的王八,插翅難逃。


    為了有一個明確的進攻信號而不至於讓自己數十萬的兵馬成為一群無人指揮隨意遊蕩的綿羊,朱元璋還不忘準備一紅一黃兩塊不同顏色的旗幟,並且下令當我舉起紅色旗幟的時候意思就是說陳友諒率領的敵軍已經進入到了伏擊圈,當我舉起黃色旗幟的時候你們就玩了命的給我狠揍這群狗娘養的癟三。


    這幾乎是一個完美的策略。


    在一切任務都安排妥當之後,朱元璋將眾將軍集中起來,宣布好他的作戰計劃之後,應該是會有開展過極富渲染力的政治演講,尤其是麵對著常遇春這個本來無一事還要惹塵埃的貨主的時候,做為主帥的朱元璋必然要對他進行政治警告,說一些你如果再給我惹事我就把你剝了皮活燉了的狠話。


    同時也是在這最後一刻注目凝視一圈手下這群愛將,他們雖同為一個戰壕的兄弟,但是平日裏也是難得見上一麵,今日一別還不知生死如何。


    看著眼下這群鐵骨錚錚的漢子也都是和自己一樣,曾經都是一把鋤頭一把淚的農民,他們曾經也都是一群身有婆娘兒膝滿堂的幸福子弟,如果不是迫於生計免於屠戮,誰又願意過腦袋別腰扛起刀槍離別兒女身入戰場這等賣命的生活。


    但是世道就是如此。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霸途中總有一些人需要犧牲。


    而你們就是踮起這條獨行大橋的一粒石子。


    這便是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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