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工廠還在,還在打造兵器,說明這條線沒斷,是誰在主持呢?”


    朱祁鈺在思考。


    該不該查下去!


    現在查私兵,已經令京中震蕩了。


    他若是再查私造軍器的線,會不會矯枉過正?舉止過激?觸動太多人的利益?


    重要的是,他能得到什麽好處呢?


    挖出一些臭蟲出來,有什麽用呢?


    就像石璞和胡濙狗咬狗,他得不到什麽好處,自然要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在朝堂上的,個個都是臭蟲。


    有潔癖的,有完美主義的,還有良心的,就別在朝堂上站著,太髒。


    至於什麽忠心耿耿,聽聽也就罷了,別當真。


    想讓人忠心,就得不斷用利益捆綁。


    朱祁鈺來迴踱步,查軍械調包案,他能得到什麽呢?


    而且,會不會打擊麵太大。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此事有誰在查?”朱祁鈺問。


    “迴陛下,巡捕營、東廠都在查。”陳韶聽出來了,皇帝不太想深查。


    “讓範青繼續查,其他人繼續查私兵。”


    朱祁鈺做出決定。


    要查,先把勳臣裏的鬼挖出來。


    起碼要抓住勳臣的把柄,讓勳臣老老實實聽話,不聽話的,就借機殺了!


    交給範青一個人查,其實,就是在縮小打擊麵。


    重點是,京師城門不能長時間關閉,會引起天下板蕩的,還會引起中樞正常運轉。


    最多一天一夜,京師城門必須打開。


    中樞恢複運轉。


    “微臣遵旨!”


    皇帝的決定,令陳韶感到意外。


    皇帝要查。


    如今京師已經很亂了,丁全引出來的私兵案,杜英引出來的造反案,地下室引出來的軍械調包案。


    每一件案子,都是驚天大案。


    皇帝卻想一口吃個胖子,一起查。


    難度可想而知。


    “陛下,查到什麽程度?”陳韶小心翼翼問。


    “查到海晏河清!”


    朱祁鈺倒要看看,勳臣裏還藏著什麽鬼!


    “調緹騎去幫助範青,爾等繼續查私兵,私兵才是重中之重。”


    陳韶一震,立刻磕頭:“微臣明白!”


    “去吧。”


    朱祁鈺重新登上奉天門。


    奉天門外,火光通天,如同白晝。


    朱祁鈺俯視著宗室:“荊州王呢?”


    “微臣在!”荊州王瑟瑟發抖。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


    “你從遼王,被降格為荊州王,是不是心有不滿啊?”朱祁鈺語氣幽幽。


    他站在奉天門上。


    周圍是太監,外麵是禁衛拱衛,確保安全。


    宗室實在太多。


    皇帝每說一句話,都會有太監,依次往後麵傳,確保宗室都能聽到。


    “微臣不敢!”


    荊州王磕頭:“是微臣有罪,陛下罰微臣而已,陛下已經高抬貴手了,微臣感銘肺腑,不敢有絲毫怨懟。”


    “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朱祁鈺冷笑:“既然對朕沒有不滿,為何指使你嶽家杜英,在其家花園下,私造軍械,蓄養私軍,欲圖謀反呢?”


    “啊?”


    荊州王吃了一驚。


    趕緊磕頭:“陛下明鑒,微臣什麽也不知道啊!微臣冤枉!”


    “哪裏冤枉?證據確鑿還敢說冤枉嗎?”


    朱祁鈺爆喝:“是不是等你攻入奉天殿,坐在這皇位上,才能大大方方承認呢?”


    “自古以來,哪個造反之徒,會自己承認呢?”


    “來人!”


    “把荊州王抓起來!”


    “吊起來,抽!”


    朱祁鈺麵容猙獰:“還有伱們,誰在京中豢養私兵啊?主動自首,朕留你活命!”


    諸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懵了。


    “臣等不知!”諸王拜服在地。


    “你們當然不會說了!”


    “東廠在丁全家裏,搜到了五百私兵!”


    “丁全是誰,你們不知道吧?”


    “問問荊州王!”


    “他比誰都清楚!”


    朱祁鈺厲喝:“又在杜英的府邸內,找到一個大型製造軍械的工廠,杜英是誰?荊州王也很清楚吧?”


    “哼,全是實證,你荊州王還敢跟朕鳴冤?”


    “把天下人當傻子嗎?”


    “抽!抽死他!”


    朱祁鈺厲吼:“傳旨,收迴荊州王朱貴燰王位,本人其全家革除玉碟,改姓為彘!”


    “其本人,鞭死!”


    “家眷充入中都,幽禁,永世不得放出!”


    啊?


    諸王大驚失色。


    哪怕是建文帝,也不曾如此對待藩王!


    可皇帝,一句話,就要鞭死一個郡王,革除玉碟,改掉姓氏,其家人美其名曰是幽禁,其實就是丟去中都,餓死!


    皇帝之心,昭然若揭!


    他不是削藩!


    而是要讓藩王去死!


    現在是荊州王,下一個呢?


    別忘了,幾個月前,荊州王還是遼王呢!


    從親王降格為郡王,又直接取走了全家人的性命。


    兔死狐悲。


    當初皇帝強征諸王入京,諸王不敢拖延。


    入了京師,被皇帝連打帶削,封地沒了,全家被拘禁入京。


    然後宗室將軍被強征入京。


    然後又是宗室的所有近親,全部被強征入京。


    一步一步。


    急火煮螃蟹。


    到現在,宗室淪為肥豬,一點權力都沒有了。


    皇帝就開始殺人了。


    隨便冠以罪名,沒有實質證據,就開殺了。


    宗室們眼巴巴地看著年長藩王。


    再不團結起來,下一個被殺的就是我們了!


    周王咬了咬牙,挺身而出:“陛下,您處罰荊州王,起碼要有證據呀。”


    被吊起來的荊州王,朝著周王投去感激的眼神。


    他嘴巴被堵住了,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周王什麽意思?”朱祁鈺看過來。


    周王被劈了一刀,請外傷醫者治療,還沒治好,背部傷疤劇痛。


    現在佝僂著身體,彎腰磕頭牽動傷口,都會劇痛。


    “陛下乃皇族宗主,處罰荊州王自無不可,隻是,請陛下讓荊州王死個明白!”


    周王恭敬道。


    “怎麽不明白了?”朱祁鈺陰沉著臉看他。


    周王咬牙道:“證據,臣等想看到證據!”


    “朕口含天憲,言出法隨,所說所言,難道不是證據嗎?”


    朱祁鈺目光陰冷:“還要朕拿出什麽證據?嗯?周王?”


    “是不是等荊州王率領私兵,攻入奉天殿,坐在龍椅上,才算是證據啊?”


    “還是說荊州王謀反,有你周王一份啊!”


    “當夠了藩王,你也想做皇帝了是不是?”


    朱祁鈺厲吼:“做夢!”


    “抽!”


    “朕要看看,誰敢造反!”


    啪!


    太監揮動長鞭,抽在荊州王的身上。


    荊州王被塞著嘴巴,仍然從喉管裏發出一道淒厲至極的慘叫聲。


    “陛下,臣等不敢質疑陛下。”周王麵容驚恐,特意把諸王都帶上。


    “不敢?”


    朱祁鈺冷哼:“那你在放屁嗎?”


    “堂堂宗室藩王,不規範自己,管束宗室,反而質疑朕的話!”


    “當什麽藩王,迴去養豬算了!”


    朱祁鈺從椅子上慢慢站起來:“你想要證據。”


    “好,朕給你證據!”


    馮孝從門上下來,將廠衛密奏,遞交給周王。


    “東廠密奏,算不算證據?”朱祁鈺冷哼。


    周王不敢看!


    密奏,隻有皇帝才能看!


    他是藩王,膽敢翻閱密奏,豈不自己承認,謀反之心昭然若揭!


    尤其聽到荊州王的悶哼聲。


    他嘴巴被塞著,鞭子落在身上,喉嚨裏傳出非人般的慘唿。


    “微臣有罪!”


    周王匍匐在地:“微臣隻是不希望宗室互相殘殺,是以冒犯了陛下!”


    寧王、蜀王等人咬牙幫腔:“陛下,周王身為宗室之長,愛護宗室,也是有理的。”


    秦王、慶王也站出來幫周王說話。


    周王才鬆了口氣。


    其他諸王也幫腔。


    殺一個荊州王,反而讓諸王團結起來。


    朱祁鈺麵容不變。


    “諸王莫急。”


    “朕不是聽不進去勸諫的皇帝。”


    朱祁鈺笑道:“若荊州王沒有謀逆造反的心,朕也不會如此嚴懲。”


    “周王為宗室發聲,心裏是有家族榮辱的。”


    “朕很欣慰。”


    周王一愣,皇帝在表揚他?


    “但宗室能蓬勃發展,最重要的是和睦,心在一起,勁兒往一起用,宗室方能蒸蒸日上。”


    朱祁鈺緩緩道:“荊州王造反,破壞了宗室和睦。”


    “周王,你是宗室之長,就由你親自鞭笞荊州王,打死為止!”


    又來這招?


    周王臉色一變,他是幫荊州王說話的。


    怎麽能變成皇帝的幫兇呢?


    鞭笞的太監停手,走過來將鞭子交給周王。


    “陛下……”周王不想接鞭。


    “周王,為皇族和睦,便勞煩你了。”朱祁鈺笑道。


    “陛下且慢!”


    慶王膝行幾步,跪在前麵:“周王乃族內長者,豈忍骨肉相殘?何況周王有傷在身,不宜勞動。”


    朱祁鈺沒想到,慶王膽子這麽大,敢站出來。


    “那就請慶王代勞吧。”


    慶王趕緊磕頭:“陛下,微臣身體不好,醫者叮囑微臣,不能勞累。”


    “那你指一個人,讓他動手。”


    朱祁鈺不打算放過他。


    慶王被架火上烤了,迴眸看一圈,所有人低頭,不想當這個出頭鳥。


    他指向遼藩一個輔國將軍,麻陽王朱貴燠的庶子,朱豪壘。


    麻陽王在正統朝就死了,朱豪壘雖是遼藩將軍,但沒有靠山,如今荊州王犯罪,就讓遼藩的人親自執行家法,十分合理。


    朱豪壘跪得地方很遠很遠。


    被帶上來的時候,聞聽慶王建議陛下,由他親自執行鞭刑,整個人都傻了。


    荊州王就是原遼王,是他這一支的主宗。


    以前他朱豪壘也是鎮國將軍,皇帝暴怒之下,削其爵位,降格為輔國將軍。


    站在荊州王身前,朱豪壘心亂如麻。


    吊著的荊州王還沒被打死。


    歪頭看見哆哆嗦嗦的朱豪壘,眼皮子一抽,皇帝是真狠啊,用他這一藩的將軍,鞭笞死他。


    殺人誅心!


    啪!


    朱豪壘閉著眼睛打。


    他鞭子下的輕,倒黴的是荊州王。


    太監可能七八十鞭子就能抽死荊州王,但讓朱豪壘抽,估計得抽幾個時辰。


    “周王敢為宗室發聲,不愧是宗室楷模。”


    朱祁鈺淡淡道:“那宗室有人造反,請問周王,該如何處置呢?”


    周王一愣,您這不已經處置了嗎?


    還有人牽連?


    “隻要證據確鑿,臣等必然擁護陛下!”周王耍個小心眼。


    “巡捕營在俞祥家裏,搜到了弩機!”


    朱祁鈺緩緩道:“俞祥是誰的親戚啊?自己站出來!”


    看戲的寧王渾身一顫。


    慢慢爬出來,哆哆嗦嗦道:“迴稟陛下,俞祥乃微臣母舅。”


    “確定是你親舅舅?朕可沒冤枉你!”


    “他家私藏弩機,要幹什麽啊?”


    “扶持你寧王登基嗎?”


    “怎麽好好的諸王不想當,非得惦記朕這龍椅呢?”


    “把朕當成什麽?”


    “司馬德宗?還是司馬衷啊?”


    “這是大明,不是兩晉那個傻叉王朝!”


    朱祁鈺厲喝:“來人,把寧王吊起來,打!”


    諸王震恐。


    “微臣冤枉啊!微臣冤枉啊!”


    寧王不停磕頭:“俞祥雖是微臣娘舅,但微臣和其家很少來往,很多人可為微臣證明!”


    諸王沒敢貿然幫腔。


    周王偷瞄了眼皇帝。


    皇帝手中掌握了多少證據?


    這京師九門忽然封閉,難道和荊州王密謀造反有關?


    問題是荊州王就是個廢物點心,他能造反?


    也沒人信啊。


    難道真正造反的人是寧王?


    “陛下,萬一俞祥隻是藏幾個弩機,用來狩獵的呢!”慶王幫寧王說話。


    慶王很無奈,他的傻兒子朱邃坎天天和寧王泡在一起。


    寧王謀逆被坐實,他的傻兒子也逃不出來。


    他兒子進去,他這個當爹的,慶王還能保住嗎?


    “私藏一百多個弩機,用來狩獵你慶王的嗎?”


    “大明律何時寫著,狩獵可用弩機的?”


    “嗯?”


    朱祁鈺反問:“還是說你慶王,也參與了謀逆?”


    慶王嚇了一跳,一百多個弩機,要攻城用的吧?


    “微臣對陛下忠心,日月可鑒!”慶王驚唿。


    “日月能看到,唯獨朕看不到,用什麽用?”


    朱祁鈺冷哼:“俞祥私藏一百多部弩機,丁全府中有五百死士,杜英家中有地下兵工廠。”


    “他們要幹什麽啊?”


    “難道姓俞的,姓丁的,姓杜的,能踐衝大位?能登基稱帝嗎?”


    “朕看,就是你們授意的,令其偷募兵卒,私造軍械!”


    “你們當中有人,在密謀造反!”


    “先把寧王抓起來!”


    “鞭打!”


    朱祁鈺厲吼:“諸王,都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朕還沒死呢!”


    “幾個月前,朕在乾清宮提醒過你們!”


    “這江山是朕的!”


    “不是爾等的!”


    “你們一群廢物,如何能衝踐大位?”


    “朕能同意嗎?”


    “天下文武能同意嗎?”


    “當初朕就提醒過你們,不該有的念頭,都收一收!”


    “結果呢?”


    “竟然偷藏弩機,偷募死士,私造軍械,好啊,朕要看看,是誰這麽大的膽子啊!”


    朱祁鈺目光森然:“慶王,你不是要證明對朕的忠心嗎?”


    “朕給你機會。”


    “你來行刑!”


    慶王渾身一抖。


    寧王已經被兩個太監抓住,用粗繩捆住,吊到奉天門上。


    “冤枉,冤枉啊!”


    寧王不停搖頭:“陛下啊,俞祥雖是微臣娘舅,但母妃崩逝後,微臣便與其再無聯絡,求陛下明鑒啊!”


    慶王持鞭,站在寧王麵前。


    遲遲不肯下手。


    “倒是會狡辯!”


    朱祁鈺冷哼兩聲:“把巡捕營的密奏,拿出來,念!”


    巡捕營剛剛送來密奏。


    湯序緝拿了寧王妃蕭家,從蕭家府中,搜出來二斤硝石,一百多斤生鐵。


    “冤枉,冤枉啊!”


    寧王辯解道:“微臣追仙求道,欲煉金丹,合道升仙,那硝石是用來煉丹用的,生鐵是鑄丹爐的,微臣都在順天府備案過的!一切都有據可查!”


    這個滑不留手的家夥!


    曹吉祥做事草率。


    怎麽不在蕭家弄個幾百斤硝石,再多藏一些弩機、鎧甲,不就完事了?


    曹吉祥那點伎倆,朱祁鈺一眼就看出不對來了。


    但他目的是殺寧王。


    正好借題發揮。


    朱祁鈺倏地笑了:“朕說一句話,你有一百句話等著朕呢!”


    “好,就如你所說,用硝石煉丹的,生鐵是鑄丹爐的。”


    “你想羽化升仙!”


    “朕成全你!”


    “來人,去取二斤硝石!”


    “朕親眼看看,寧王如何煉丹!”


    朱祁鈺看向遲遲不動手的慶王:“慶王,怎麽不動手呢?”


    荊州王被堵住嘴巴。


    寧王卻被慶王護住,沒有堵住嘴巴。


    啪!


    慶王一鞭子落下。


    “沒吃飯嗎?”


    朱祁鈺厲喝:“去個太監,站在慶王身後,他不使勁,就抽他!”


    慶王一哆嗦,手裏的鞭子掉在了地上。


    啪!


    後麵的太監可不管那些。


    一鞭子抽在慶王的身上。


    慶王痛得趴在地上抽搐,這一鞭子實在太疼了!


    他抽寧王,雷聲大雨點小,傷不到人。


    但太監抽他慶王,一鞭子就皮開肉綻,能被抽死!


    而在抽荊州王的朱豪壘,卻哆嗦一下,趕緊加大力度,抽荊州王。


    荊州王已經痛暈過去了,被朱豪壘幾鞭子下去,又抽醒了,嗚嗚慘叫,朱豪壘都看不下去了。


    啪!


    慶王又挨了一鞭子。


    痛徹心扉啊。


    “別、別抽了,我、我打他!”慶王整張臉都扭曲了。


    慢慢爬起來,攥緊鞭柄,狠狠一鞭子。


    “啊!”


    寧王撕心裂肺的慘叫。


    斜著的一條鞭痕,把親王冕服抽開了,鞭痕清晰可見。


    皇帝是真狠啊。


    讓慶王抽他,讓太監抽慶王。


    “微臣冤枉啊!”寧王慘叫個沒完。


    這時,有太監從軍器局裏取來了硝石。


    二斤硝石,用紙包包著。


    “喂給寧王吃!”


    朱祁鈺淡淡道。


    “陛下,這東西不能吃啊!”寧王搖頭。


    硝石是製造火藥的主要原材料。


    而且,硝石都是從茅廁裏的牆上摳出來的。


    “煉丹不也是用來吃的嗎?幹吃又有什麽打緊的?”


    “朕是在幫你,羽化升仙,去見見太宗皇帝。”


    朱祁鈺冷冰冰道:“喂!”


    太監把繩索降下來,按住寧王,掰開他的嘴巴,往嘴裏麵塞。


    寧王不停搖頭。


    硝石掉在地上。


    太監隻能固定住寧王的腦袋,硬往裏麵塞。


    “饒……”


    寧王的嘴巴裏填滿了硝石。


    太監賀知恩按住他的嘴,不讓他吐出來。


    賀知恩是禦前太監,原是粗使太監,因為做事忠懇,被皇帝提拔。


    慶王見狀不妙,立刻跪在地上道:“陛下,硝石服用多了,人會死的!”


    “你倒是挺擔心他。”


    “他用這麽多硝石煉丹,怎麽沒考慮過,會死呢?”


    “你那麽擔心他幹什麽啊?”


    朱祁鈺問他:“慶王?”


    那是分多少次用的。


    慶王也不敢說啊。


    “陛下,寧王畢竟罪不至死,請陛下開恩!”慶王匍匐在地。


    看來這慶王,鐵了心和寧王穿一條褲子了。


    “罪不至死?”


    “就憑這二斤硝石,他就該死!”


    朱祁鈺厲喝:“他要硝石幹什麽?不就是要製火銃嗎?”


    “別當朕是傻子!當袞袞諸公是傻子!”


    “別提什麽煉丹,你煉丹用二斤硝石啊!”


    “製成火器,他要幹什麽?”


    “你們不明白嗎?”


    “灌!”


    “朕要看看,他吃了二斤硝石,會不會死!”


    朱祁鈺厲喝:“既然慶王幫忙求情,就讓慶王來喂!”


    “賀知恩,交給慶王喂!”


    慶王真想抽死自己。


    但他更想抽死自己的傻兒子,為什麽要和寧王攪和到一起呢!


    完了!


    寧王死後,下一個就是他!


    賀知恩把勺子交給慶王。


    慶王哆哆嗦嗦。


    看著寧王極為痛苦的表情,慶王更害怕了,手一抖,一勺硝石掉在了地上。


    “掉在地上的,讓慶王吃了!”


    皇帝冰冷的聲音傳來。


    慶王抽抽鼻子,眼淚流出來了。


    “還有誰,要為寧王求情?”


    朱祁鈺掃視宗室:“為了給你們建造百王府,朕枯竭天下財力,征召百萬民夫!”


    “為的就是讓你們在京中住得舒服一些!”


    “擔心爾等寂寞!”


    “朕將你們的親戚,全都詔入京師!”


    “宗室裏的將軍,朕允其科舉,允其為官做宰。”


    “朕自問,對爾等,已經仁至義盡了!”


    “可爾等卻敢對朕不忠!”


    “怎麽?仗著自己姓朱,就能有不該有的念頭嗎?”


    “啊?”


    朱祁鈺緩緩道:“傳旨,寧王造反,褫奪王位,革除玉碟,收迴朱姓,收迴一切賞賜。”


    “本人打死,子嗣充入中都鳳陽幽禁,妻妾誅族,家中奴仆充入熱河,貶為軍戶。”


    “其女嫁人者,郡主賜死,子嗣賜死,外家流放熱河。”


    “牽連者,皆充入熱河,貶為軍戶!”


    說到這裏,朱祁鈺掃視諸王:“這迴,可知後悔?”


    “朕本來不想管你們那些蠅營狗苟。”


    “讓你們在京師,享受富貴!”


    “可你們非要密謀造反,那就別怪朕無情了!”


    宗室瑟瑟發抖。


    寧王被灌進去二斤硝石,人還沒死。


    “澆水!”朱祁鈺懶得廢話。


    賀知恩立刻讓人去缸裏取水,然後往寧王身上澆。


    嘩啦一聲!


    寧王身上開始冒白氣。


    白氣越來越多。


    其人迅速僵化。


    賀知恩開始往嘴巴裏麵灌。


    冰碴先從肚子裏結成,然後向外擴散。


    幾乎就在瞬間,寧王凍成了冰雕,栩栩如生。


    “皇爺,成冰了!”賀知恩跪在地上,心裏恐懼。


    寧王已經凍成了冰雕,死前的麵目表情,仍清晰可見。


    宗室五髒俱恐。


    這一幕,簡直能嚇死個人。


    慶王親眼看到寧王成冰雕的模樣,自己也吃了硝石,會不會也成為冰雕?


    寧王死得太慘了!


    嘩啦!


    寧王身上的冰塊,四分五裂,碎在了地上。


    天氣炎熱,冰塊迅速融化。


    開始有鮮血流了出來。


    暗紅色的血液,昭示著寧王徹底死了。


    而寧王的四個兒子,親眼看到爹被凍死了,直接崩潰。


    包括和寧王關係不好的幾個寧藩郡王,此刻都滿臉驚恐,生出了惻隱之心。


    皇帝太毒辣了。


    這是親王啊!


    說殺就殺!


    不止殺,還虐殺,爆殺!


    諸王慘死,天下人還會敬畏皇族嗎?


    你就不怕,等你的子孫,也會這般被人爆殺嗎?


    匍匐在地上的宗室,偷偷在哭。


    “弋陽王呢?”


    “迴稟陛下,弋陽王因黷壞人倫,被陛下褫奪王位了。”鄭王提醒。


    “可查有實證?”朱祁鈺都不想提這個敗類。


    “陛下,臣等不知!”鄭王哪裏知道。


    朱祁鈺看向馮孝,錦衣衛壓根就沒查,馮孝搖頭。


    “一並處死吧。”


    “黷壞人倫的敗類,其母誅九族!”


    “皇室的名聲,就是被這些混蛋給禍害沒了!”


    朱祁鈺厲喝:“朱奠壏收迴朱姓,不配姓朱,本人五馬分屍,其子嗣一律解送中都,幽禁,其女也賜死。”


    “老朱家沒這樣的敗類!”


    “宗室紀錄中,摘除掉這個人,寧獻王丟不起這個人!”


    “幹脆,其子嗣一律誅殺!”


    “將這個人徹底抹掉,不許後人紀錄,不許後人查閱!”


    “可有異議?”


    宗室諸人震怖。


    皇族,除非造反謀逆,否則輕易不殺人。


    這也是宗室最後的權柄,最高豁免權。


    皇帝卻想收迴去。


    皇族不造反,也能殺掉!


    一切全憑皇帝心意。


    那宗室以後怎麽過?


    “陛下,朱奠壏子嗣終究無罪。”


    “又是太祖血脈。”


    “如何能和常人一樣,說殺便殺?”


    周王為宗室發聲。


    宗室全都投來感激的目光。


    宗室裏的權柄越來越小,這豁免權一定不能丟,否則皇帝就可憑心意殺宗室。


    “周王說得對。”


    “宗室確實不能隨便殺。”


    “但朱奠壏一脈,還是朱家人嗎?”


    朱祁鈺問:“朱奠壏被收迴朱姓,他子嗣還能姓朱嗎?”


    “陛下,不能這樣算的……”周王辯解。


    “既然周王如此關愛宗族兄弟,不如不殺朱奠壏,將其放在你家,住進你家內宅,周王可願意?”


    朱祁鈺問。


    周王跟吃屎了一樣。


    那貨連其母都不放過,能放過他的妻妾?


    “陛下說笑了。”周王當然不願意。


    “君無戲言!”


    朱祁鈺冷冷道:“就讓朱奠壏住進你家內宅,朕看看過幾年,周王府會不會添丁入口啊?”


    周王直接傻眼。


    他都多大歲數了,還添個屁兒子了。


    有也是別人的。


    “微臣失言,求陛下寬恕!”周王害怕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朱祁鈺厲喝:“你都不願意的事,卻逼朕做?”


    “怎麽?”


    “就你怕丟人,老朱家不怕丟人嗎?”


    “朕看你是老糊塗了!”


    “滾下去!”


    朱祁鈺忽然厲喝。


    周王縮了縮腦袋,磕個頭,退後幾步,老老實實跪著。


    “樂安王、石城王,你二人可有異議?”朱祁鈺看向寧藩所剩無幾的兩個郡王。


    偌大的寧藩,僅剩下四個郡王,支撐門楣。


    “臣等沒有異議!”他們兩個敢說什麽。


    “宜春王,新宜王,你們倆呢?”


    朱祁鈺又看向寧藩的另外兩個郡王。


    “臣等但憑陛下吩咐!”他們兩個是寧藩裏的遠支王,朱奠培這一支才是近支嫡脈。


    “朱奠壏的子嗣都在這呢吧?”


    朱祁鈺淡淡道:“你們四個,一人分一個,殺了!”


    他就喜歡用至親,殺至親。


    寧藩四郡王渾身一抖。


    沾了至親的血,他們還能安享富貴嗎?


    “怎麽?”


    “心有芥蒂?”


    朱祁鈺淡淡道:“不必擔心,朱奠壏一脈不止要革除宗室,連史料都不許記載,大明丟不起這個人!”


    “所以爾等殺人,有功無過。”


    “動手!”


    有太監送來四把腰刀。


    樂安王等四王哆哆嗦嗦拿起刀,對著親侄子下手。


    宗室裏傳來一陣哭聲。


    兄弟鬩牆。


    皇帝徹底掌握主動,以後便對諸王,想怎麽殺就怎麽殺。


    殺完人,四王跪在地上:“臣等已完成陛下使命!”


    朱祁鈺笑了:“樂安王,你嶽家也不怎麽老實啊。”


    樂安王渾身一抖。


    跟我有什麽關係啊?


    “杜英私造軍械,你妻舅宋虔,也是同謀。”


    朱祁鈺笑了:“甚至,這個杜英,就是你宋虔供出來的。”


    噗通!


    樂安王渾身一攤,直接趴在地上。


    宋家!


    該死的娘們,為什麽害我啊!


    “陛下明鑒,微臣早就不和宋虔往來了。”樂安王解釋。


    “可他終究是你妻舅啊。”朱祁鈺怎麽可能放過他呢。


    樂安王崩潰大哭:“宋虔犯罪,請陛下按大明律處置,但微臣絕無半分摻和,請陛下明鑒!”


    “論親疏,你和他,要比朕和你的關係更近。”


    “他參與從軍中偷盜軍械。”


    “朕很難不懷疑,你也參與了。”


    朱祁鈺歎了口氣:“不過你終究是郡王,沒有確鑿證據,朕不會殺你的。”


    “就先去巡捕營詔獄,讓巡捕營查個明白。”


    “若無罪,朕自然有所賞賜。”


    “倘若你也參與了,寧王,就是你最好的例子!”


    樂安王渾身一顫。


    巡捕營的詔獄,進去的,有出來的人嗎?


    號稱京師最恐怖的詔獄!


    裏麵有多少得道高僧的冤魂。


    樂安王進去,絕對死路一條。


    “微臣謝陛下天恩!”樂安王還得謝恩。


    真正驚恐的不是他。


    而是朱覲鑲,他是宋虔的親外甥啊,舅舅有罪,他能繼承郡王位了嗎?


    “諸王!”


    “就查了一天,冰山一角。”


    “查出來的情況,讓朕觸目驚心啊。”


    朱祁鈺幽幽道:“朕發現國朝對宗室太寬宥,也太嚴苛了。”


    “所謂寬宥,是說爾等混吃等,空享富貴。”


    “嚴苛,又不許爾等為官為將,無處施展抱負。”


    “終其一生,隻能當豬崽,被養大、養肥、養死。”


    朱祁鈺長吐口氣:“朕也是藩王繼位,知道藩王的苦處。”


    “藩王有八級爵位。”


    “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朕決定,改革宗藩!”


    “輔國將軍之下,不再設爵位,其人雖姓朱,卻不再隸屬於宗室。”


    “可參加科舉,可入邊關為將,朝堂不再限製。”


    一句話!


    就削了九成宗室的活路!


    “陛下!”


    周王悲鳴道:“宗室被國朝養了百年,已經不會從事勞動了!”


    “您現在將其革除出宗室,令他們如何去活啊!”


    “求陛下開恩,令宗室存續!”


    諸王全都叩拜。


    這可涉及所有人的利益。


    郡王的孫子,就輔國將軍了,再生兒子就出宗室了。


    日子怎麽過?


    不是所有宗室都想造反當皇帝的。


    更多的是,是想混吃等死,想空享富貴!


    但皇帝卻不想讓國朝供養他們。


    “請陛下開恩,太祖設八級爵位,乃是為宗室後人著想啊!”鄭王也匍匐在地,高聲勸阻。


    現存的親王全都反對。


    郡王跟著反對。


    後麵的宗室傳出悲拗的哭聲。


    朱祁鈺冷冰冰地俯視,緩緩道:“爾等籌謀造反的時候,可天不怕地不怕啊!”


    “現在求到朕了,這也怕,那也怕了?”


    “哼!”


    “朕不過是廢除了幾個沒用的爵位罷了。”


    “就反響雷動,全都反對朕?”


    朱祁鈺俯視諸王,語氣怪異。


    “臣等不敢反對陛下!”


    鄭王立刻道:“寧王、荊州王造反,罪有應得!臣等支持陛下懲治不法宗室!”


    “但是,陛下若倉促廢除爵位,宗室被放出去為民。”


    “他們不會謀生,出去無異於等死啊。”


    “您難道就忍心,讓宗族兄弟,出了家門餓死嗎?”


    鄭王哭泣。


    他很聰明,先把寧王和荊州王定性,證明皇帝判案無錯,皇帝英明神武。


    反正人都死了。


    為他們翻案,沒有好處。


    不如拿他們當踏板,求皇帝收迴成命。


    “朕就忍心,讓天下百姓供養這些廢物嗎?”


    朱祁鈺反問:“朕是皇室宗族之長,但也是天下臣民的君父,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讓朕怎麽選?”


    慶王哀嚎:“宗藩乃太祖所定,請陛下三思啊!”


    “拿太祖皇帝壓朕?”朱祁鈺冷笑。


    “陛下,微臣絕對不敢用太祖皇帝壓製陛下。”


    “微臣隻是想說,太祖皇帝是關愛後人,才製定出宗藩製度。”


    “歸根結底,是為了朱家人能茁壯成長啊!”


    慶王立刻道。


    你是傻的嗎?


    現在的宗藩製度,是太宗皇帝定的。


    這個鍋太祖不背。


    “既然諸王反對。”


    朱祁鈺語氣一緩:“那就暫時不廢除,但其子嗣不再襲封。”


    諸王愣神,皇帝竟然妥協了?


    “但是!”


    朱祁鈺話鋒一轉:“這些宗室,全都不再記入玉碟之中!”


    “你們不是擔心他們沒有謀生的技能嗎?”


    “大明在漠北打下偌大的領土,正好無人看護。”


    “就讓這些人去漢州都司、吉林都司、捕魚兒海都司,去那繼續當人上人吧。”


    轟!


    跪伏在地的宗室登時炸開了鍋。


    皇帝這是直接送宗室去死啊!


    跪在後麵的宗室,爆發出哭泣的聲音。


    在漢人心中,漠北那就不是人活著的地方,去那地方生活都不如在中原挖個坑埋上。


    死都不去!


    很多宗室都打定了主意。


    “微臣願意離開宗室!”


    有一個宗室,爬出來,膝行很遠,靠近奉天門,高聲道。


    “你叫什麽?”朱祁鈺問。


    “微臣朱表樔!”


    朱祁鈺聽到表字,就知道是晉藩的人。


    這時,寧化王朱美壤爬出來:“求陛下恕罪,這是微臣嫡孫朱表樔,他胡說八道的!”


    寧化王十分恭順,景泰三年,其父死後,他襲爵時,想入京拜謁,被朱祁鈺拒絕。


    “微臣願意離開宗室,自謀生路!”朱表樔高聲道。


    “陛下,他胡說的!”寧化王急了。


    朱表樔是要做郡王的,這傻子竟然連王位都不要了。


    去當什麽泥腿子,有病嗎?


    朱祁鈺眯起眼睛,饒有興致,問道:“為何要離開宗室啊?”


    朱表樔磕了個頭,認真道:“當王爺實在被拘束,被陛下懷疑,被禦史盯著,實在難受。”


    “而且,微臣心有大抱負。”


    “想為官做宰!”


    “求陛下成全!”


    朱祁鈺慢慢站起來,招招手:“近前來,再說一遍。”


    朱表樔膝行幾步,靠近奉天門,朗聲道:“微臣想為官做宰,不做窩囊的郡王!”


    “哈哈哈!”


    “誰說老朱家無人!”


    朱祁鈺大笑:“朱表樔,你很有誌氣!”


    “朕問你,可敢參加科舉?”


    “微臣自幼讀書,不敢荒廢一日,如今二十有四,早就想入考場一較高下了!”朱表樔磕個頭。


    “好,明年朕賜恩科,你直接參加會試。”


    “若高中進士,朕就允你脫離宗室。”


    “你想為官做宰,皆可!”


    朱祁鈺環視宗室:“爾等,想有出息的,就向朱表樔學習!”


    “朕讓爾等出了宗室。”


    “是給你們更廣闊的舞台!”


    “讓你們能站在奉天殿上,讓你們能在域外馳騁!”


    “迴去後考慮清楚。”


    “想去漠北享受爵位的,城門一開就出發。”


    “想為官做宰的,就學學朱表樔。”


    朱祁鈺鐵了心,要革除大部分宗室。


    宗室人數實在太多了,他防不過來。


    本意是放去漠北一批。


    偏偏這些人精明,不願意去漠北吃苦。


    都想在中原這花花世界裏麵享受。


    “陛下,並不是每個人都是朱表樔啊!”鄭王疾聲道。


    他對皇帝極為不滿。


    整個宗室,對皇帝都極為不滿。


    蓋因皇帝不負責任。


    先用商行的財權,換取了地方王府的權力。


    如今削了王府的兵權、地方權力之後。


    連豁免權也削掉一半。


    現在又嫌宗室人多,幹脆開革出去一批。


    怎麽天下的好事,都讓你朱祁鈺占了!


    憑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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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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