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注定將被奉雙海市記住的夜晚,琉璃宴鬥韻之夜。


    夜宴將盡,浮空三尺以上的琉璃花還剩十五盞。八十四盞已出局,離地僅一尺、半尺,補靈力便失去了鬥韻資格,隻能保琉璃花不落地打迴原形。夜宴賓客都是有身份地位的貴族,沒哪個願意落地丟人。


    彩菊七日店的琉璃花被雲鶯公主和雲濔王子的童謠唱掉了一尺,還剩二尺,參不參與鬥韻,意在報複的雲鶯公主都要唱到彩菊七日店的琉璃花落地為止。


    而雲濔王子為一雪前恥,並在貧女麵前表現,不僅沒反對,還很興奮得意。普通人又如何,讚者之資出手,誰與爭鋒?


    在薑見笑、高水流和蕭子蘇等韻道高修眼中,雲鶯公主和雲濔王子及彩菊七日店都不足為慮。雲漣王儲和清王不會下場。淳元皇祖修的也非韻道,前幾日眾人就領教過了,不過是不敢與他作對而已。他若不滿琉璃宴,要搞破壞也不會等到現在。


    琉璃宴鬥韻,對悟道也大有好處。


    彩菊七日店若放棄鬥韻,還將再掉一尺。


    風燕紫終於看到機會,匆匆跑到彩菊七日店的琉璃榻前,羞答答地對風流表示可以幫韻表妹。她修的也是韻道,已入窺道境,可彈可歌可舞。風流用下頜點了點風琴。風琴取出韻道法器輕輕一劃撥,聞弦知其意,無言退表姐。


    尼東眼睛一亮,想起風琴的幾樣寶貝,將他拍至了一旁。


    久不應戰為放棄,隨後尼東、林韻和胖菊三人也不耽擱,躍上了五尺高的琉璃台。


    林韻上台,不樂不舞。隨意站定後,開口便哼:“嗡————————”


    琉璃台能擴音,一嗡驚四座。悠然長韻,彌散夜空。


    接著,從未聽過的哼唱,“美達利耶,梭哈————”


    依然十分隨意,令人身心一輕。


    眾人大驚,讚韻?不是詠歎不是童謠,碉堡了!忙正冠齊領,端坐聆聽。


    此後,仍是一嗡,“嗡——,美達利耶梭哈——”


    隨後鼓點起,時快時慢,輕拍人心上。


    “嗡,嗡美達利耶梭哈。”


    嗡美達利耶梭哈。


    嗡美達利耶梭哈。


    嗡美達利耶梭哈。


    ......


    ......


    ......


    節奏感超強的輕快鼓點中,無休無止,隻有一句唱詞:嗡美達利耶梭哈!


    自林韻第一聲“嗡”起時,尼東禦獸環裏的靈血蚊文文就雞凍了。老大記得它,在聲聲唿喚它!“嗡嗡嗡”好開心。但它得聽話,不能出去合韻!


    雖然靈寵可以自如進出禦獸環,也要主人指令。


    夜宴眾人也是醉了,嗡美達利耶梭哈在心耳中經久不絕。潛讚者潛修就為悟讚韻,也絕壁勝過讚者本身,沒有讚韻成不了讚者。讚韻直擊心靈,此前的天問和童謠都沒有達到,眾人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心靈愉悅,聽到密集的鼓點,更想起舞。


    林韻哼唱有韻,尼東的鼓有韻,胖菊的舞也有韻。


    萬物皆有韻,而最古早之韻,是疊韻。如雞啼牛哞;狼嚎虎嘯;鳳鳴龍吟。聞韻知其在,聞韻見其形,聞韻知進退。狩獵捕魚,耕種織布,先民用疊韻,讓後人記住一切。


    非修士也能記住疊韻,一如緣影。


    這隻曲子就是林韻和尼東記得的疊韻,異世心靈歌者的《歡樂頌》。


    林韻聲音不算空靈,然天生慵懶,道身靈氣也充足綿長,極適合哼唱。尼東盤膝坐於琉璃台邊,身前安放了半圈大小不等,風琴用來製做韻道法器的空音石。其聲亦金亦木亦皮,尼東用它們拍出了時快時慢、節奏分明的鼓點。鼓,正是節奏最強的疊韻樂器。


    嗡美達利耶梭哈是疊韻,鼓點是疊韻,而胖菊的的爐舞,也是疊韻。


    胖菊起初還有些生澀,但靈性十足的她,很快便融入林韻和尼東的疊韻中,簡單重複韻感十足。她且勤於窺道,精控力也強,以前火舞就可控十爐上千菊[花]烙。三人當中又隻她能外放靈力,隨著火舞,胖菊先後分出了十條衍生光束來,分別搭在了十盞琉璃花上。沒有最囂張,隻有更囂張。


    疊韻無限製,胖菊也瘋狂,想鬥誰就鬥誰。


    此前,薑見笑一榻已跌至七尺,但薑見笑實力在,數輪後,又從其他琉璃榻找迴了幾尺,位居第三;高水流加入劍舞後,與蕭子蘇同列第一,暫未分出高下;異軍突起之潛讚者上場晚,尚處末位;雲鶯公主和雲濔王子剛上場,雖升了清王主榻二尺,在十五榻中也屬墊底。其餘十榻高低參差不齊,韻道修為相對較高,沒那麽容易對付。


    雲鶯公主盯上彩菊七日店,除了報複,也有這個因素。


    然而,在尼東、林韻和胖菊不停頓、無休止的疊韻中,彩菊七日店的琉璃花氣勢如虹,不斷攀升,一一超越,很快便成了琉璃宴浮空最高琉璃榻。


    不僅如此,隨著尼東爆手速的動感鼓點帶動全場,北岸海道上的看客也湊熱鬧唱起了嗡美達利耶梭哈,女修甚至還合著韻律跳起了火舞,失去鬥韻資格的琉璃榻上年輕人也有不少跟唱跟舞。歡樂頌傳遞的本就是歡愉,疊韻之韻力,也古今同一。


    不過,最激動的還是琉璃花,鬥敗的琉璃花連衍生光束都給胖菊火舞吞了。


    今夜琉璃宴,最和琉璃花之韻的,是疊韻。


    尼東也有讚者之資,獨特的鼓技更無人能模仿超越。來自異世的嗡美達利耶梭哈,也無人知其意,甚至連傳唱本人都不懂。照林韻的說法,梭哈,就是一把全推倒。她也不知疊韻,隻知死機韻。


    死機韻,就是這麽的牛逼!


    嗡,美達利耶梭哈。


    不唱已響徹眾人心底,占據心靈,忘卻一切韻。


    就在彩菊七日店風光無限,一韻統全韻時,“咻”的一聲,一大朵冰雪荼蘼花突兀出現在了彩菊七日店的冰雕店招頂,煤球老祖一身漆黑蹲坐其上。那花瓣是雪一樣的白,那煤球是墨一樣的黑。黑白分明,意思也明確。


    我來了。


    琉璃花是花,荼蘼花也是花。清王在浮空半尺的琉璃花榻中猶豫,要不要送靈花茶?


    荼蘼花之韻,不知是否能接上。清王主榻的衍生光束,也被胖菊火舞吞了。


    淳元皇祖浮出,雲漣王儲也唇含淺笑,低語,“嗡美達利耶梭哈,”淤泥之韻嗎?


    蓮生於淤泥,孰白孰墨,可分得清?


    一身火紅的風流,站在高高的琉璃花上,迎風遠眺。


    尼氏拍賣會早已結束。遠處的讚王寶船九層頂上,淳元太子一人在海風中獨立。讚王不在,明晚司祭,不知是否能在夜裏安睡。


    風琴也從來不知,製作韻道法器的材料空音石,還可以直接當鼓用。


    而鼙鼓,從來就用於戰場。尼氏或將再出一戰讚者,戰讚者之資,更勝讚者之資。


    嗡美達利耶梭哈,與鼓點、火舞疊韻重重。隻此一韻,韻控琉璃花和夜宴全場,也韻動北岸海道眾修。彩菊七日店琉璃花飆升至頂點,光影浮動,枝蔓搖曳,似無限歡愉。


    曲終,煤球老祖如現身時一樣,驟然了無蹤影,還抓走了風流。


    琉璃宴鬥韻最終勝者,彩菊七日店。


    雲鶯公主和雲濔王子卻沒有為成全彩菊七日店而居功,韻不合、道心更不暢,若無兩位王兄,清王琉璃花榻還就落地了。而風燕赤和風燕紫那一榻雖也沒有落地,邊緣人卻依然是邊緣人。與他們同榻的好友察覺到彩菊七日店報複性打擊,夜宴結束連招唿都不打便各奔東西了。


    胖菊操控衍生光束,自是該刺必刺,靠近者後果自負。


    林韻用神秘禮物換了清王一個承諾,並放棄了隨清王出海。奇妙的是,順位下延位居第二的卻不是高水流和蕭子蘇,而是薑見笑。


    薑見笑琉璃花榻上一幹道友笑逐顏開,峰迴路轉,也算意外之喜。這意外,或許與胖菊知道風琴認識薑前輩有關。


    林韻打算在血緣祭後問風雲清,林音希緣影珠在何處。


    夜宴散盡,林韻一人走出了雪沙灘。


    她來到北岸海道上那株最初看到的冰雪荼靡花樹下,稍停,輕聲問道:


    “更深露重,鬼婆婆,您在等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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