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五十二分。


    烈日毒辣,地麵熱意蒸騰!


    枝葉無力地耷拉著腦袋,迎著太陽舍了風骨,山風依舊,卻也依舊無力送涼。


    方子業趕到療養院時,洛聽竹是穿著睡衣從別墅區門口跑出來的……


    她穿著涼拖鞋,一襲香風撲近後,她非常仔細地檢查著方子業的全身,就差脫下方子業的衣服和褲子檢查。


    最後集中到了方子業的右手後,又開始非常仔細地檢查方子業的神經功能以及血管功能。


    (這些檢查前文也提過,各位了解有這種東西就是,此處不再贅述。)


    “就隻是皮外傷。”方子業說。


    洛聽竹咬了咬嘴唇,拉著方子業一邊進療養院的臨床區,一邊道:“其他人出任務和值班的時候,一次可以救五六個人,就已經是極限了。”


    “你在療養院裏早就超過這個指標了!~”


    “我會去找李永軍教授的。”洛聽竹此刻如同一個壓住暴怒的雄獅。


    “療養院早就停了現場的任務!~”


    方子業道;“這和李永軍教授什麽關係?又不是他。”


    “是他叫你過去的!~”洛聽竹第一次幹脆且強硬地強行打斷方子業的話。


    “就算是該去,也輪不到你去。”


    “聽竹,咱們要講道理,做人還是不能太矯情了,其實傷勢也不嚴重。”


    “我們沒有必要去找李教授的麻煩。”方子業的聲音嚴肅。


    洛聽竹沉默,並沒有迴答。


    “房誌寬,吳軒奇,你們兩個快一點……”陳宋正好趕到了療養院,也是聽說了方子業的傷勢不算太嚴重後,就快速安排了房誌寬教授與吳軒奇二人一起給方子業進行縫合、清創處理。


    “追查那個患者的傳染病!~”


    “你們有血液交融,注意保護好傷口,一定不能感染了,術後盡快康複。”


    “手外科和創傷外科後續的手術都停掉!~”


    陳宋交代完,他就轉身跑了出去:“李永軍他到底會不會指揮急救?”


    聲音比較冷峻:“他是不是隻看哪個人可以用,不動腦子的?”


    “明明方子業做急診搶救手術都是浪費了,你讓他去現場幹嘛?”


    “宋海波!~”


    “宋海波……”陳宋拿著電話,殺氣騰騰。


    他睡了,方子業被安排去了現場,他現在醒了。


    不是說方子業不能受傷。


    而是,方子業根本就沒有必要去出現場……


    “我去換衣服,麻醉,手術!~”洛聽竹細聲說著,就先去了更衣室……


    方子業這是以病人的身份,第一次進到了手術間裏。


    吳軒奇和聶明賢二人都先後趕了過來,手外科的杜東臨教授也是第一時間趕到。


    房誌寬可沒來。


    陳宋院長也有錯誤的時候,他說是讓房誌寬來縫合,其實是指手外科的杜東臨教授。


    但是有些惱的情況下,他也會說錯話,表達錯誤……


    傷勢不嚴重。


    但杜東臨和吳軒奇二人卻是認真地搞了足足四十分鍾。


    方子業在手術室裏就被注射了破傷風等。


    操作結束,方子業沒有任何痛感。


    而且,在手術後,方子業還可以自由控製自己的五根手指進行屈伸。


    效果很好。


    其他人手術結束都走後。


    方子業一邊動作,一邊笑著道:“聽竹,你看,其實還好,是師父和陳院長他們太過激了。”


    “老師和陳院長很少因人過激的。”此刻,隻有洛聽竹一個人陪著方子業,所以,兩人就可以說一些私密的話。


    “老師為你激動罵人,那是因你本來現在就是中南醫院骨科的絕對代言人。”


    “如果因此而類比,恐怕陳院長對你也寄予了厚望,非常重視。”


    “我剛剛在手機上看到,陳宋院長把李永軍教授罵得差一點自閉了……”


    “聶明賢大哥聽了都對你頗有微詞,因為陳宋院長說,十個李永軍也抵不上你方子業的一隻手。”


    “等你康複後,你可能還要請李教授吃一頓飯!~”洛聽竹道。


    “方教授,方教授!~”


    “隔壁手術間。”洛聽竹和方子業二人說話的地點就是在療養院的手術室。


    可能是肝膽外科的林橋山教授並不知道方子業受傷的事情,聽說方子業在隔壁,就直接跑了過來。


    但他踩開門,看著方子業與洛聽竹拉著的手後。


    就把自己的話吞咽了下去,轉身走了……


    他一直在台上,可不知道台下發生的事情,他剛剛還穿著手術服。


    方子業的腿沒有受傷。


    現在的療養院還有一些零星的重症搶救手術,所以就沒有人專門送方子業出手術室。


    還是那句話,不是方子業不能受傷,方子業就必須太過於矯情,而是這個世界,不是脫離了方子業就不能運轉。


    照樣轉!~


    ……


    療養院,行政區,辦公室。


    地上,茶杯碎屑,椅子木架,遙控器屍體,碎亂一地。


    桌子被掀翻,電腦被扔到了窗口,連帶的線卻在中途滑落。


    “李永軍!~”


    “李永軍。”


    “老子讓你來是給療養院撐起血管外科的,不是讓你來逞英雄的!~”


    “你清高,你聖明,你可以為了一場急救,就可以毫不猶豫地衝過去,因為你有過現場急救指揮的經驗,所以你義不容辭!~”


    “那麽好!~”陳宋九十多歲了,此刻氣得青筋外露。


    唾沫星子四濺:“從現在開始,手外科和創傷外科的手術你做,方子業的後續課題你來研發。”


    “要是我們療養院外科組的綜合治療率達不到之前方子業的水平,你信不信我把你現場給解剖了?”


    “老子給你放權,是讓你把方子業送去那裏的啊?”


    “如果說,在骨肉瘤的標準化治療中,我們華國的專利注冊被其他人奪得了先機,你tm把這些錢補起來嗎?”


    “至少是兩百個億米金,你補得起來嗎?”


    “你補啊,你現在補給我兩個億!~”


    陳希薟此刻就在辦公室門口,推開了門:“爺爺,注意你的情緒,你不適合太過於激動。”


    李永軍聞言也忙道:“對不起,陳院長。”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當時真的沒想那麽多。”


    “我隻是聽到,方子業在療養院裏搶救了很多重傷患者,所以腦子一熱,覺得他去了現場會更有大用!~”


    “可以多救一些人。”


    “我也想不到……”


    “你想不到?”陳宋的語氣開始放平。


    “你想不到你摻和去那裏幹嘛?你送死啊?”


    “你送死你就一頭紮進去啊?”


    “還免得火葬場為了給你收屍多燒一把火!~”


    陳宋罵得依舊難聽!~


    而後,陳宋繼續道:“你既然知道方子業在療養院裏,就已經救了這麽多人,那你為什麽想不到長遠呢?”


    “他繼續留在療養院,可以救多少重症患者,救下多少別人救不了的人?”


    “這樣不夠是嗎?”


    “啊?不夠嗎?”


    “他對不起誰了嗎?”


    “他救下的命不算命,他留在療養院裏,就是縮頭烏龜,我們療養院不去現場送死,我們就是縮頭烏龜?!”


    “我們就對不起恩市的百姓,對不起撥發給我們的經費了是嗎?”


    “如果我們都死了,你是不是就開心了?”


    “陳院長,你不是也去現場了嗎?”李永軍低聲說。


    “我那是自己去!~”


    “你是叫了人過去。”


    “我說了,你死不死我一點都不擔心,你死了我可以給你立牌坊,為你請功!~”


    “但是,請你,下一次!”


    “哦,沒有下一次了。”


    陳宋道:“你現在就給我滾!~”


    “滾!~滾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娘希匹的。”


    “就你tm清高。”陳宋罵完,李永軍就灰頭土臉地離開了。


    滿臉的狼狽,滿臉的疲憊,滿臉的糾結和複雜。


    其實,這一次如果不是方子業受了傷,他屁事沒有。


    但問題就是方子業在現場受了傷,所以,他解釋不清楚了。


    陳希薟走了進來:“爺爺,你也沒有必要這麽生氣啊!~”


    “方醫生受傷,我和爸也很難受,但這也不怪李永軍教授啊。他又不是故意的!~”


    陳宋見到是自己的孫女,情緒緩和了,但依舊生冷:“不怪他?”


    “按照他的理解,站在外麵看戲的那些老百姓都應該端著水進去搶火,該死就死了算球。”


    “按照他的理解,那些圍在外麵的警察就是搗亂的,你維持秩序幹嘛?去滅火啊?”


    “按照他的理解,我們療養院也別開了,直接去劫富濟貧,去國外搶錢,然後散發給我們國家的窮人。”


    “最後達到集體富裕。”


    “最起碼的分工和定位都找不準,他還學著去指揮現場,如果真的早些年,我跟著出國上戰場的時候。”


    “早就把他給斃了。”陳宋說了一段秘幸。


    陳宋,當年,出國,上戰場。


    預示了很多東西。


    陳希薟也沒有問,他知道自己的爺爺之所以與軍區的很多老爺子關係好,都是陳宋一個人一個人地救過來的,有生死之交的關係!


    “爺爺,你別生氣,你說的有道理。”


    “李教授錯了,他該被罰,該被罵,您別生氣了好不好?氣壞了可不好。”


    “您不是有秘製的金瘡藥嘛,您該做的是迴去拿藥啊!~”陳希薟道。


    “那你幫我調。”陳宋道。


    “好的!”陳希薟為了哄自己的爺爺開心,也是答應了。


    其實陳希薟也學過中醫,隻是資質很差,而她的父親見她資質平庸,就沒讓她繼續往裏麵走。


    反正家裏的錢,足夠她禍禍幾輩子了,沒有這個資質和能力,躺平一生,衣食無憂挺好的。


    可陳宋卻不願意放棄自己這資質不佳的孫女,偶爾有空,也會教她一些東西。


    權當是玩了……


    方子業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蘭天羅,李源培等人都有些著急地等著。


    “師兄?”


    “怎麽樣?“


    “沒事吧?”


    蘭天羅和揭翰你一句我一句地輪替開始問話。


    方子業搖了搖頭:“皮外傷,都沒有傷到肌腱根本,但也縫合了。”


    “對了,天羅,我讓你打聽的那個肖陌大哥,你打聽了嗎?”


    “我之後還是要好好去感謝一波他,如果不是他推我的話,我現在指定輕傷是骨折!~”方子業道。


    “我沒去,但是我讓其他人打聽了。”


    “肖陌大哥現在就在我們療養院的輕症區繼觀,已經做了全身的檢查!~”


    “沒有內髒損傷,我打算等一會兒再過去!~”蘭天羅馬上迴道。


    “肖陌大哥就在我們療養院啊?那我明天去給他當麵道謝一聲。”方子業忙道。


    “你們先都迴去吧,我也要迴去休息了,困了。”方子業說。


    蘭天羅道:“師兄,你要不還是先給陳宋院長打個電話吧,他把李永軍教授罵得老慘了。”


    “我剛剛路過的時候,就隻差罵娘了!~”


    方子業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而後,方子業就一邊與洛聽竹一起往別墅區走,一邊打電話。


    他現在不需要靜脈用抗生素,最多就是自己買點頭孢呋辛口服預防性抗感染即可。


    電話被掛斷了。


    方子業一連撥通了好幾次,都是被掛斷的狀態。


    不過好在,方子業和洛聽竹出門時,陳希薟正陪著陳宋院長上車打算離開療養院。


    陳宋剛準備進車門,也看到了方子業。


    “方教授,你沒事吧?”陳希薟也站定,目光在方子業和洛聽竹的身上掃來掃去。


    而後落在了洛聽竹的身上一陣後,又移開了,隻是單手扶著自己的爺爺。


    “陳院長,沒關係,皮外傷。”


    “您就別怪李教授了,我和聶明賢大哥的關係很好,要不,這一次就算我求您了!~”方子業坦誠道。


    他受傷和李永軍沒關係,就算是有,也沒有非常直接的關係。


    方子業不想揪扯太深,這東西要深究的話?


    那就直接揪扯不完了,方子業不願意生出隔閡。


    陳宋聞言,臉色立刻一板:“這要李教授自己去想,如果他想不明白,或者是負氣真的要走,我也不會去拉著臉去求他!~”


    “他倒是膽子大,毛遂自薦!~”


    “他自己去沒問題,但是他不經過我的允許,私自調你去現場,這件事,就是他看不起我,他對我的侮辱!!”陳宋道。


    療養院在這一次的事故中沒有作用嗎?


    扯蛋!~


    療養院救了多少人?


    方子業一個人又救了多少人?


    術業有專攻。


    療養院可以拿下其他人都拿不下的重症患者,這本來就是最大的作用,而不是去現場搞什麽急診搶救!~


    定位不同!


    “陳院長,希望您可以不追究李教授的責任。”


    “我先去休息了。”陳宋都說到了這份上,方子業也不好多說什麽。


    ……


    方子業和洛聽竹進了別墅區後,外麵有門鈴聲響起。


    “我去!師兄。你坐下休息。”洛聽竹趕忙起身。


    “你現在的情況不好出汗的。”洛聽竹道。


    她趕忙跑走了。


    不過,過了五分鍾,方子業都沒有發現洛聽竹迴來,便到了門口,聽到洛聽竹聲音清冷地對李永軍教授說。


    “李教授,你現在認錯有什麽用啊?”


    “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陳宋院長把外科組交給了你,你的命令方子業他無法拒絕!”


    “拒絕了就是抗命。”


    “療養院已經派了急診一組過去,你還要方子業也去。”


    “他真的符合陳院長定下的規則嗎?”


    洛聽竹的聲音擲地有聲:“首先,有孩子的這一條就不符合。”


    “再說了,其他人,年紀低於四十歲不能出現場這一條,方子業符合嗎?”


    李永軍點頭如撥:“對不起,洛醫生,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是蒼白無力的。”


    “希望你好好照顧方教授,我當時沒有考慮那麽多。”


    洛聽竹繼續道:“你沒有考慮那麽多,但是現場也沒有因為你不考慮就變得不現實。”


    “事情還是發生了。”


    “我還是那句話,我和方子業都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會對你怎麽樣。”


    “而且,我老公怪不怪你,我無法左右,但是我肯定會怪你!~”


    “因為他在療養院裏的作用,就已經超出了大部分人,他已經超過了普通人的貢獻,就對得起他拿的工資,對得起他醫生的身份。”


    “如果真的是上麵的調令,方子業可以無條件去現場。”


    “但你代表不了上麵的調令,那是你的調令!~”


    “現場的情況,也還沒有惡劣到那一步……”


    “我和方子業與聶明賢師兄的私交是私交,如果聶明賢大哥因為我不原諒你甚至恨你而與我們交惡的話,我洛聽竹願意承擔這個結果。”


    “就算我老公他因此與我生氣,我也無所謂!~”


    “我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我相信,如果這一次受傷的是聶明賢大哥,而調任聶明賢去現場的人是陳宋院長,李永軍教授你的心裏也肯定非常難受!~”


    洛聽竹說完,閉上了門。


    李永軍教授的背影略顯蕭瑟。


    方子業也沒有開門去解釋,而隻是給李永軍教授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李教授,這隻是一場意外,你無法左右。”


    “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但你我無法左右其他人的想法。”


    方子業發完信息,看到李永軍教授低頭看了一陣手機,而後就默然地將手機放進了口袋了,繼續步履蹣跚地走遠了。


    方子業隻是一個人,不是一個神。


    人是改變不了其他人的想法的。


    李永軍有錯,但也不是自私的錯。


    烈日傾瀉而下,光明正盛,不過卻帶不進熱意!


    別墅裏的冷風很足,涼意惹身。


    洛聽竹推開門後,笑著道:“師兄,你都聽到了?”


    方子業點頭,伸出左手豎起了大拇指:“川渝的女子,果然比較頂!~”


    洛聽竹馬上臉色微紅,馬上溫柔解釋道:“師兄,其實如果你真的和我生氣,我還是會在意的。”


    “但其實,李教授讓我去,肯定不是為了自私。”


    “他隻是想多救幾個人,而且,不管我去不去,李教授的付出,都會讓他獲得榮譽,我去了,他也不會獲得更多。”方子業從更官方的角度解釋。


    開玩笑,全國血管外科都知名的教授,出現在恩市,而且還有過既往的現場搶救指揮經驗。


    這樣的履曆,即便是放在漢市參與搶救,也沒有人敢逼逼。


    全國不會有幾個人比他做得更好!


    隻是,事務和任務繁忙,誰都沒有辦法顧及所有方麵的周全。


    方子業是嚐試讓洛聽竹站在李永軍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師兄,其實我也受傷了!”洛聽竹忽然語氣正式地說了一句。


    方子業聞言,左手馬上一僵。


    而後開始動手轉洛聽竹。


    洛聽竹挽著方子業的手,笑意盎然:“你看,師兄!~”


    “你所說的換位思考,根本沒有用。”


    “客觀現實,根本就不可能有那麽客觀的換位思考!~這是事實。”洛聽竹活學活用,直接將方子業之前的勸解打消。


    “真沒受傷?”方子業可不聽。


    即便是在手術室裏,慌亂之下,也是有受傷的可能性的,隻是不大而已。


    “沒有……”


    “不行,我們去檢查一下。”方子業把洛聽竹拉進了臥室裏動手動腳起來……


    五分鍾後,方子業發出了鼾聲。


    他的右手,放在了被子的外麵!~


    洛聽竹此刻卻沒有睡意,肘枕著側身看了方子業好一會兒,才沉沉睡了過去……


    她也累,但知道方子業比她更累。


    每一條生命的搶救迴來,都沒有省力的說法,有的隻是別人花了更多的精力、腦力或者其他方麵的力量,代替了做功。


    ……


    別墅區,另外一個院子裏。


    聶明賢推開了別墅區的門,而後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


    李永軍配備的必然是別墅,毋庸置疑。


    “老師。”聶明賢看到李永軍呆滯地坐在了沙發上,遠遠地喊了一聲。


    “明賢,你還沒休息麽?”李永軍抬了抬眼皮,音色蕭瑟。


    “我想過來蹭個好的床。”聶明賢學著吳軒奇的樣子,開始安慰人。


    “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我估摸著,就算是我們起來了,都還有可能陸陸續續地送過來人。”


    “這種情況,現場的搜救沒有那麽快結束!~”


    “你隨便找一個房間。”李永軍道。


    “老師,陳院長說話是有點過分了!~”


    “不過方子業對您沒有惡意。”聶明賢猶豫了一下,還是準備幫自己的朋友說幾句話。


    “我當然知道!~”


    “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動到了陳宋院長的核心骨。”


    “可以非常明確的一件事情就是,陳宋院長對方子業非常非常看重,看重的程度比你想象的還要高!~”李永軍迴道。


    “同樣的,比我也要高。”


    聶明賢目光閃爍了幾下,迴道:“老師,您來這裏,肯定不是為了爭寵而來的。”


    “不管陳院長多重視方子業,與我們也沒有太大的關係。”


    “不過方子業受傷之後,對創傷外科和手外科影響都挺大的。”


    “本來排的擇期手術也排不了了,就算是我們醒來,療養院的外科也會丟掉一個主心骨!~”


    “而且,這一次現場是挺危險的,如果不是那位肖陌把方子業推開,他現在會不會進icu都不好說。”


    “畢竟不同的站位,受傷點也不同。”聶明賢就在現場,所以如實地匯報當時的情況。


    現場搶救不是兒戲,也不是功勞簿,你去了就可以給你添上一筆。


    “唉!~”


    “事在人為。”


    “每個人考慮事情,都不可能全麵周全。”


    “方子業不去現場,必然會多死幾個人。這是肯定的。”


    “其實最好的結果就是方子業平安迴來。”


    “但世界上沒有如果,也沒有最好的結果,因為比我們所想的最好的結果更好的就是,沒有這一次的火災……”


    “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的。”李永軍教授道。


    他從昨天晚上就在現場。


    已經有省裏麵的專家來後,他其實在上午的十點就可以換班迴來了,但李永軍覺得自己還撐得住。


    直到,陳宋把他強行叫迴,罵他一場。


    其實,李永軍還知道陳宋的另外一層意思。


    方子業在現場受傷了,他不希望還有人受傷。


    既然省裏麵和隔壁市的人都來了,至少不存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療養院該收隊就收隊。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所謂江湖救急不救窮。


    療養院不可能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全國各地的各種搶救上。


    這些事,自然會有人去做的。


    “老師,您也早點休息。”聶明賢去了房間,開始洗漱,而後還給自己的母親發了一條信息。


    ……


    方子業被強行叫醒後,隻覺得天都塌了!


    “我爸媽怎麽來了?”


    “你們還打電話通知我爸媽?”方子業質問來人。


    “方教授,您覺得我們會這麽做麽?”


    “主要是您就是恩市人,有人在人群圍觀的時候,就把你認出來了,好像是你的一個遠房親戚。”


    “他們就打電話給你爸媽了。”


    “叔叔阿姨一開始還不信,所以親自來恩市求證。”


    “你在現場的那個時間段沒有接電話,而且未接電話很多,所以可能你沒關注。”


    “方教授,現在叔叔阿姨就在外麵……他們不跟我進來,他說沒有看到你,他們哪裏也不去。”


    方子業聽了,心猛地一揪。


    他忽然發現,李永軍好像也挺混蛋的。


    方子業和洛聽竹立刻前後起身。


    遠遠地就聽到梁霞撒潑的聲音:“我要看到我兒子,我兒子不出來我不走。”


    “我求你們了,你們放過他吧,他還小的……”


    “別讓他再去送死了……”


    “他還沒結婚,我就這麽一個兒子……”


    梁霞要對門口的保安下跪。


    “媽!~”


    “媽…我在這裏。”


    “媽……”方子業喊道。


    之前,疲憊方子業沒哭,檳榔加特辣的辣條方子業也沒哭,受傷沒哭,手術也沒哭。


    但這一刻,看著梁霞快要下跪的時候,方子業覺得自己就是個混蛋。


    “阿姨,阿姨……”洛聽竹也道。


    “小葉,小葉……”梁霞聽到方子業的聲音後,開始往裏撲進,快速地來到了方子業身前後,她的身體有些佝僂。


    張著嘴巴,吐著白沫,嘴角拉絲……


    “小葉,小葉……”


    她看到方子業隻有右手受傷後,開始撲打:“你沒有進部隊,你也不是消防,你去那裏幹嘛?”


    “你去幹嘛。”


    “你能幹嘛?”


    打得很輕。


    而後,方南被曬得黢黑的黑臉走近,瞪著眼睛看著方子業,一言不發。


    這眼神,這沉默寡言,與當初方子業上新聞後,方南遠赴漢市,在雨夜蹲在角落的眼神有幾分類似。


    “爸,媽,我們進去說。”


    “我沒事兒……”


    “我真沒事兒。”


    “我好好的……”方子業道。


    “我們不進去,我們不去!~”


    “走,我們迴去,我們迴縣裏麵去工作。”


    “我們辭職,我們不來這裏了,這裏要強製執行任務,我們不來。”


    “我們就好好地當一個醫生。”梁霞拉著方子業要往外麵走。


    “我不要什麽退休金了,我什麽都不要,我隻要你好好的。”


    梁霞害怕了。


    他以為方子業進了這裏,就是進了特殊部門,所以有了特殊情況就必須要外出執行任務。


    “媽,你別著急,你聽我慢慢說,這一次……”方子業就趕緊拉著自己的父母去了自己的別墅。


    好說歹說,過了半個小時,才解釋清楚。


    然後安排他們去客房睡覺,方子業則是去主臥,洛聽竹迴到了樓上的‘次臥’,各自補覺……


    李永軍本來都快睡了的,看到這一幕,他又開始自責了起來。


    啪啪地扇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後,低聲道:“李永軍你是真該死啊……”


    有些事情,一旦出現,就沒有對錯。


    但同樣的,李永軍也看到了——


    療養院門口,放開了禁區之後,過來認領屍體或者前來認患者的家屬們的表演——


    或喜笑顏開,或劫後餘生,或跳或笑。


    或大哭,或大鬧,或坐地撒潑……


    “為什麽要送來這裏啊!為什麽不送去醫院?”


    “為什麽?”


    “我們老百姓就這麽不受待見嗎?明明都受傷了,還要往這個地方送?”不理解的人,開始哭天喊地地撒潑。


    家裏死了人,可不管你這裏的技術好不好!


    在醫院,多少還有些好的心態。


    此刻,已經近乎暴走!~


    而這,就是陳宋等人要處理的局麵。


    在陳宋原則將療養院的大門大開,接受重症急診的那一刻,就要做好麵臨這樣局麵的準備。


    李永軍眯了眯眼睛,心裏沉甸甸的!


    “罵人罵的最兇,其實就是你清高得最猛。”李永軍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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