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誰也不願意理誰,在辦公樓前的空地上無聊地站了十多分鍾,那個中年女警察終於開著警車來了。梁潔翻了翻白眼,終於說:“我跟那娘們兒不對付,我不跟她說話,你來應付她。”木陽沒說話,隻是看了梁潔一眼,算是答應了下來。


    五短身材的女警察今天穿了雙高跟鞋,走起路來與警服的褲子多少有些不搭。木陽想了想,從汽車後備箱中提出那個雙肩包,一本正經地背在了身上。在這麽一個地方,包裏背著一顆骷髏,木陽竟然感覺心中格外踏實,像是多了一個並肩戰鬥的戰友。梁潔咧了咧嘴,那樣子是想問問為什麽還要背個包?女警察已經來到了木陽的麵前,梁潔愣是把滿肚子的疑問給咽了迴去。不過,木陽看出來了,這個小女子很有些不服氣的樣子,眼神中全是厭惡。


    木陽說:“警察姐姐,今天,看來心情不錯啊?”


    “能跟小鮮肉一起辦事情,當然心情不錯,就算是來這種地方,我也願意,總比天天看一張老臉強,對吧?再老的臉,我也撒不起嬌來……”女警察說完,旁若無人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木陽知道這女警察的心思,臉上卻是連笑容都敢有。女人啊女人,什麽時候都忘不了鬥爭,你媽的,這可是吃飽了撐得,你話裏有話,說誰哪?小心冰櫃裏那些死鬼粘上你。木陽說:“行啦姐姐,來這裏,一定要嚴肅,對待逝者,一定要莊重,說話尤其注意。”木陽一邊說一邊跟了女警察往辦公樓走,梁潔就站在原地不動。


    有什麽好賭氣的?沒聽老輩子的人說,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就捧個人場嘛,你跟著壯壯聲勢不就行啦?傻站著幹什麽?又要找不自在?木陽迅速地迴頭看了一眼,梁潔仍然是那種沒表情的神色。


    女警察停住了腳步,緩緩地轉身,抬手指指梁潔,問:“你,是來砸場子的麽?裝給誰看?”


    梁潔很知趣,慢慢地走了過來。女警察就冷笑了一聲,說:“你以為我是你老板?我可不是那老頭兒!誰吃你那一套?你本事,迴去撒嬌。”


    我操,木陽心中暗暗叫苦,你現在越折磨她,等我們迴去之後,她豈不是驢打滾兒一樣加倍地折磨我?要不人們怎麽會說,要想一輩子不安生,就娶一房小老婆哪,兩個女人在一個屋簷底下,天天就是這般爭風吃醋哇……


    進了辦公樓一樓大廳,女警察在傳達室的窗口出示了證件,做了登記。負責接待的是個小夥子,頂多也就是二十歲吧,單眼皮,小眼睛,理了一個朝鮮領導人的發型,顯得有些搞笑。他看了女警察的證件,忙撥了一個電話,說:“18號冰櫃,嗯,對,對,今天有警察同誌來看情況,我哪知道看什麽情況?你按程序辦唄,好吧?你們接待一下吧。”


    好家夥,躺在醫院病房裏的活人,醫生護士們一般稱之為“幾床、十幾床”,人死之後躺在這裏,又成了x號冰櫃……女警察可能也覺得跟這小毛孩子實在沒勁,等那小夥子放下了電話,她拿了自己的證件扭頭就走。


    木陽跟在女警察後麵,出了辦公樓,直奔西邊那座雕梁畫棟的業務樓。梁潔一眼就看到了業務樓西邊高聳著的鐵煙囪,她跟著走了幾步,像是明白了怎麽迴事,急急地說:“我不去,我不去。”


    女警察一聽,也站住了,轉身對著梁潔,冷冷地笑笑,說:“怕了吧?不裝了吧?你再說一次‘不去’,我現在,就給宋儲財打電話,你可以不去,我也可以讓他現在就過來,讓他現在就到我麵前來,或者,讓他重新給我指派一個人,我正好願意跟你這小鮮肉哥哥單獨行動,嗯?快做決定吧!”


    被女警察稱作小鮮肉,木陽難免有些不舒服,但也有些發自內心地高興,甚至打算找機會感謝一下這警察姐姐這般過癮地教訓了梁潔。這算不算借刀殺人?這算不算是鶴蚌相爭漁翁得利?這算不算以權謀私?這算不算擅用職權?不過,話又說迴來了,這個世界上,最不講理的人就是警察。估計,連躺在18號冰櫃裏的馮爾禹都會怕這個女警察,何況我呀?


    梁潔的表現令人驚歎,她什麽也沒說,直直地向著業務樓走了,她像一陣風一樣在女警察的麵前走過,女警察就笑了,說:“我就喜歡越挑唆越硬的主兒,哈哈,奉陪到底,看看誰在裝!”


    進了業務樓的大廳,木陽感覺這地方更像一個小型劇場的格局。進門之後是個寬敞明亮的門廳,再往裏就是告別大廳,正對著門的那麵牆上掛著墨綠色的幕布,前麵是一個透明的玻璃盒子,或者那東西應該叫水晶棺,每一個需要在這裏舉行告別儀式的死者,差不多都會在那個盒子裏麵過渡一下……門廳兩側有四個房間,掛著“業務一室”、“業務二室”一類的牌子。


    女警察敲了業務一室的門,一個穿了白大褂戴著白色衛生帽的女人迎出來,說:“跟我來吧!”


    看來,這個女人就是辦公樓傳達室那個小夥子打電話聯係的人。女人問:“你們需要多長時間?最好能在十點之前結束,因為十點零五分有個告別儀式……”


    女警察跟在那女人的後麵走得很快,但她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忙說:“我就拍幾張照片,以後讓死者親屬看看,讓親屬知道我們每一個程序都是正規的,再說,我們也想盡快火化,總不能長時間存在你們這兒,多存一天,就得多一天的錢,不管誰出這個錢,都沒有必要過多地浪費,入土為安嘛!”


    那女人和女警察穿過一條長長的拐角走廊,來到一道門前,木陽看到門左側牆上的標牌是:冷庫重地,閑人莫入。


    泥媽的真搞笑!誰閑著沒事兒來這地方瞎轉悠?這地兒,估計連那些撿破爛兒的老大爺都不會光顧!木陽左右看看,竟然發現窗外一道圍牆的那邊是三座居民樓,那些紅磚老樓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應該是殯儀館的宿舍區。或許是因為窗外不遠處就是居民樓的緣故,木陽跟在那兩個女人的後麵走進冷庫之時,心中倒也沒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死人也是人,用殯儀館工作人員的話說,逝者也有尊嚴。那一排冷櫃上方的牆上,掛著一條標語:用我們的真情維護逝者最後的人生尊嚴。


    那個女人走到18號冰櫃前,摁了一下開關,像抽屜一樣的冰櫃就徐徐地伸了出來。女警察拿出一個小型佳能相機,扭頭對梁潔說:“你,站到那邊去,盡量離冰櫃近一點。”


    梁潔站在距離這一排冰櫃三米多遠的地方,聽了警察的話,也沒有挪動地方。梁潔的眼睛一直看著遠方的高處,女警察看了木陽一眼,動動嘴角,臉上堆起一片笑容,說:“早晨起來,你不是跟我號稱代表宋儲財嘛!現在我請你代表你的老板,站到死者的跟前,我要拍照,要為死者親屬留下物證,這是我作為一名警察的職責。”


    梁潔還是站在原地沒動,而且連眼睛也不再眨,樣子非常嚇人。女警察左看看殯儀館那個女人右看看木陽,說:“小妹兒,別犯傻,我可提醒你,你再不聽招唿,我可要讓這小帥哥站到冰櫃跟前啦,嗯?給你三十秒,好好考慮一下,如果讓這小哥替代你,等我見了你老板,你好不好解釋?你好不好……”


    不等女警察說完,梁潔翻著白眼兒一步跨到了馮爾禹的肩膀一側,甚至擺了一個丁字步的造型,說:“拍呀,好好拍,我倒要看看,這死鬼能不能把我吃嘍?”


    這時,木陽發現躺在冰櫃裏的馮爾禹,確切地說是他右眼的上眼瞼,輕輕地眨了一下,又迅速地合上了!木陽忍不住“啊”了一聲,殯儀館的那個女人眼疾手快,迅速地上前彎腰伸手摸了馮爾禹的臉,說:“哎呀,臉上還有彈性?明明是冷凍了一夜麽?臉怎麽軟軟的呀?”那女人尚未直起腰來與女警察說話,隻見梁潔像被人打了一悶棍那般軟軟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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