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鍾還不到,一二三連就已經在操場上集合好了。


    孫玉民正打算自己去每連點二十人出來比試,卻聽到不遠處正來觀戰的區壽年邊走邊在喊:“玉民,軍座聽說了你的考核方法後,很是覺得新奇,他想幫忙點幾個考核的士兵出來。”


    “當然可以,張軍長和壽年兄願意代勞,孫某求之不得。”


    孫玉民怎麽會不給他二人麵子,讓傻熊和周善軍跟自己從一二三連選人,總擔心他倆會顧忌到麵子,故意選一些成績比較拔尖的,這樣一來,自己肯定是看不出他們各連的真實水平。現在讓張義純和區壽年兩個誰都不認識的人來選,自然是再好不過。


    戴存祥、董文彬和李天喜聽到這話後,臉都鐵青了,三人早在兩三天前就各自偷偷摸摸地約過傻熊、周善軍,讓他們手下留情,這一下被張義純他們橫插一杠子,全都泡湯了。


    上午比試的是投彈。一條白灰畫成的線是起始線,投彈手不能觸碰和超過它,三個裝稻穀的筐擺在白線四十五米左右的地方,筐後十米左右還有一條和起始線一樣的白線,這是條分界線。這次考核,將每個人投擲三枚和手榴彈同等重量的教練彈。投彈手有兩個選擇,要麽把教練彈投進筐子裏,要麽投過五十五米線。投進筐子一枚教練彈記兩分,投過五十五米線記一分。每連派二十人,每人三枚手榴彈,理論上最高可以得到120分,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誰都不會妄想做到這一點。


    張義純選的是一連的人,他對戴存祥的部隊印象很深刻,他是真的想看看這個連的人能強悍到何種地步。按他的思維,投彈是個力氣活,隻要是塊頭大,就肯定能投得遠,成績自然就會好,所以他從一連選的全是小個子。


    當一二三連被挑選出來的人,列隊站到了起始線後麵後,董文彬和李天喜倆人差點沒樂得笑出聲來。區壽年選的是三連的兵,雖然也選了幾個小個子,可是也選了幾個大個子,總體來說比較均勻;孫玉民選的是二連的兵,他甚至都沒去隊列裏選,直接拿著二連的花名冊,點出了二十人。可不管他們二人是怎樣挑出來的,總歸是有個子大個子小,不像一連全都是一溜的小個子。


    這不是變相的把這一項比試讓給二連三連嗎?李天喜和董文彬二人感激地望向了張義純,雖然對他這個人沒什麽好感,但是人家這麽“幫忙”,不表示一下,豈不顯得二連三連不大氣。


    兩人都以為這場比試是自己連碗裏的菜,都不懷好意地看向了戴存祥,以為他會愁眉苦臉,可是出乎他們的預料,戴存祥沒有半分垂頭喪氣的樣子,反而臉上還帶著些許微笑。


    還能笑得出來?這是怎麽迴事?難道他早早地就打算放棄投彈這項考核比試?


    董文彬和李天喜倆人對視了一眼,又搖著頭一起把視線看向了考核現場。


    起始線很長,三個連可以同時進行。一連第一個出場的是個小個子,而二連和三連出場都是塊頭最大,力氣最大的大個。


    二連和三連的倆人采取的是同樣的策略,稍一助跑,兩枚教練彈就甩出手的時候,旁人就知道有了,肯定是能過五十五米線了,一點懸念都沒有。這樣一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一連的小個子吸引。他助跑的距離顯然要比那兩個大個子要長,可即使是這樣,他甩出的手榴彈還是離五十五米白線較遠,隻是陰差陽鎮地,擦著筐子而過,差點落到筐子裏,惹得眾人一片歎息。


    張義純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惋惜,他饒有興趣地看著一連那個小個子士兵。孫玉民亦如此,別人或許沒看出來,但他一眼就看明白,這個士兵壓根就沒有想過要投過五十五米,他的目標就是那個筐。


    二連三連的兩個大個子又接連甩出兩枚手榴彈,都輕鬆地過了五十五米線這意味著第一人,他們兩個連各取了三分。一連的小個子並沒有因為別人三枚都投完了而著急,他還是用了較長的助跑距離,手榴彈被他高高舉著,衝到白線前一步時,胳膊突然掄了個圓,一個墊步,整個人都似要扔出去般,被他甩出的手榴彈拋出了一個完美的拋物線,落到了四十五米外的那個筐中。這精準的一投把董文彬和李天喜的眼珠子都快驚出來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好在小個子士兵依法炮製的第三枚手榴彈又稍稍偏出,他二人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第一輪下來,一連2分,二連三連都是3分。


    張義純和區壽年都是行家,看的想的都比人多,他們並不會因為這個士兵所得的分數低於別人,而去小看他,相反,剛剛投彈的三個士兵中間,他們欣賞的反而是他,一這個小個子士兵所擲的手榴彈雖然說不是很遠,但精準度卻讓他們大吃一驚,除去進筐的那枚,另兩枚也是在筐周邊一兩米的範圍內。要知道手榴彈可不是子彈,它的殺傷半徑是七米,換句話來讓,如果是在戰場上,這三枚手榴彈都是直接命中目標範圍的。


    連著進行了七輪考核,雖然二連十八分和三連十七分都高出一連的十四分,但是李天喜和董文彬都笑不出來,自己連隊裏力氣大的都已經先投了,剩下的除去還有三四個人能投過五十五米線,其他的士兵都沒有這個可能性。而一連的反而是越投越勇,雖然有兩個士兵既沒有過線,也沒有進筐,但是剛剛投完的兩個士兵一人投進了兩枚。


    李天喜和董文彬兩人算是看明白了,投彈這一項戴存祥這個騷雞公早就抱定了必勝的想法,如果選到塊頭大的,那肯定是投五十五米線,如果選到的是小個子,那就是要的精準。雖然現在一連還落後二連三分、三連兩分,可按這個趨勢下去,超越是遲早的事。特別是他們倆看到,每每一連的士兵投彈的時候,孫玉民眼睛裏都透著不一樣的光彩,這讓他們二人羨慕不已:什麽時候老大看我二連、三連時也能有這種光彩呀。


    到還剩下最後兩名士兵時,一連的四十五分已然遠遠超過二連三連的二十三分和二十四分,就算讓這兩名士兵不投或隨意丟一下,都已經改變不了一連實際已經贏下這一局的結果。


    董文彬和李天喜灰頭土臉地,低著頭站在各自的隊伍前,一言不吭。


    反倒是戴存祥說話了,他指著一連剩下的兩名士兵說道:“你們兩個不要投到筐裏,都給我把手榴彈扔過白線去。”


    這句話簡直是赤裸裸的打臉,要知道即將要投彈的兩個一連士兵是身材最為瘦弱的,讓投四十五米都是在為難人,可戴存祥卻是要讓他們投五十五米,這十米雖然看起來不遠,可是對於一個人的極限來說,這就是天塹。


    果然,戴存祥的話一說,這兩個士兵臉上都露出了為難的形色。


    “連長,我們投筐子行嗎?”


    一個士兵怯怯地問了一句。


    “不行!”


    戴存祥的語氣很堅決,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連長,你知道的,我們倆從來沒有投過這麽遠。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倆六枚手榴彈,隻要有一枚落在筐外,任你處罰。”


    “不行!”


    戴存祥丟出的還是這兩個字,說這話的時候,他甚至看都不看這倆士兵一眼。


    “我說你們兩個磨嘰什麽呢?讓你倆投五十五米,又不是讓你們去死,扭扭捏捏地找抽嗎?”


    說話的是黃偉,他雖然現在是新兵連連長,但他仍還是一連連副,這次考核他自然也會很關注。


    他們幾個的對話落在張義純和區壽年的耳裏,可算是把他們給徹底震驚了。聽他們的口氣,好像投進四十米處的筐是信手拈來的事情。而且,這個連長顯然不滿意他們隻能投得準,還要求他們投得遠,他居然在考核現場練起兵來。


    這是什麽連隊?這是什麽軍官?這些士兵又是怎麽練出來的呀?


    張義純和區壽年的內心幾乎同時冒出了一堆的疑問,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孫玉民。哪知道,他就像是個局外人一樣,麵上帶著絲絲笑容,看著戴存祥、黃偉和兩個即將要投彈的士兵,壓根就沒有介入他們之間的舉動。


    二連三連的兩個士兵使盡了吃奶之力,也沒有把手榴彈扔過五十五米線,倒是三連最後那個士兵蒙了一枚到筐中,最後兩個連的成績是二連二十三分,三連二十六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一連最後兩個小個子身上,看著他們超長距離的助跑,然後掄臂墊步,把整個人和手榴彈都甩了出去。


    在空中不停旋轉的手榴彈帶著眾人的目光,將將地落在了筐和白線中間的地上。兩個人連著的三枚手榴彈,最終都沒有過線,離五十五米線最近的一顆絕對不超過半米。


    兩個一連的士兵都顯得很沮喪,倆人不僅垂頭喪氣,甚至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紅。


    迴到隊列時,倆人都還不敢看戴存祥,擔心他會過來斥責。


    他確實是過去了,但並不是責罵他們,反而是給了倆人一人一個擁抱,還有在他們耳邊的輕語:“好樣的!是我一連的兵!”


    投彈考核依然是一連完勝,先前還神采飛揚的董文彬和李天喜二人如同鬥敗的公雞一般,一直低著個頭,連把部隊帶迴都是底下的排長做的。


    從早上的武裝奔襲考核,到這次的投彈,張義純和區壽年可是全在看眼裏,一連明顯超出其他連隊的水準,讓二人豔羨不已。


    他們哪裏會知道幾個月之前的一連,還是一支從偽軍中投誠過來的連隊。那時的他們有的隻是懶散、偷奸耍滑、詐傷詐病、好吃懶做,軍事訓練哪項都是三個連墊底的,把戴存祥和黃偉逼得沒有辦法,甚至是出了個喝糞水的主意。也正是那段時間的整治和嚴格訓練、管理,也正是戴存祥和黃偉倆和幾個骨幹全身心的投入,才會有今日這支如同鐵板一樣的連隊。


    迴孫玉民屋的路上,張義純又提出了要換一連的要求,這次他的籌碼是一整個團,連帶著武器裝備的團,他說道:“玉民老弟,你的支隊還在組建中,正缺少人馬和武器,這樣吧,我調給你一個團,隻要你把一連給我。”


    對於這樣大的誘惑,有幾個人不動心,連跟在一旁的小丫頭和陳萊倆都不停地拉著他的衣襟和衣袖,想讓他答應。


    劉文智和鄧東平亦是如此,倆人的眼睛裏全是滿滿的渴求,期盼著他能夠答應。


    “張軍長的好意玉民心領了,我知道,你並不是看上了一連,隻是想著幫襯兄弟一把,才會願意將一個團的人員和裝備相送。”孫玉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這個提議,不過他並不是正麵推托,反而是給足了張義純的麵子,他接著說道:“原本玉民應該欣然接受張將軍的建議,但是我知道,現在大家的日子都不算很好,更何況都身處敵後,攢一個團的家當著實不易,玉民豈能坐享成人之美,這份心意我領了,但是這份重禮萬萬不能接受。”


    他的這番話既拒絕了張義純的非份之想,又把他的這個非份之想說成是替別人著想,算是給張義純戴了頂高帽子。


    若放到一年前,孫玉民是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期間的改變劉文智算是看得一清二楚。隅居大別山腳的一年時光,孫玉民算是真正的褪盡鉛華,洗去了身上的桀驁。


    如果說沒有這一年時間的沉澱,就絕對不會有現在幾近完美的孫玉民,也就不會有現在的楊樹鋪獨立團。


    和劉文智一樣,鄧東平也感受到了這一點,從全椒縣境內跟隨孫玉民開始,他就沒後悔過。雖然耗費了一年的時光在這偏僻的山裏,但是他知道,這個地方終究不是孫玉民的歸宿。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現在風也來了,雲也現了,他也應該去完成他所背負的使命了。


    這次陳萊沒有跟著孫玉民的身邊,站在操場邊上,看著孫玉民和張義純他們的背影,臉上突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這個笑很純真,不摻雜任何東西,就像當年光華門裏,陳芸看著孫玉民的笑容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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