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純一下車就看到了車前不遠的五個人。一個戴著沒有青天白日帽徽軍帽的年青人,在左右各二人人的陪伴下,往著他這走來。


    令他記憶深刻的不是這五人雖穿著軍裝,但是卻沒有軍銜、領章和帽徽,也不是五個人中間居然還有著一個女人,讓張義純忘不了的是五人最中間的這個年青人臉上那道深長的刀疤。也正是這道獨一無二的刀疤,讓他能夠確認這個年青人就是傳說中那個戰無不勝的國軍“戰神”。


    張義純整了一下自己的軍帽和領帶,準備接受敬禮。可是讓他很意外,這個年青人並沒有給貴為中將軍長的他敬禮,有的隻是老早就伸出來的手,還有嘴裏的客套話:“張軍長親自來訪,讓小弟這座小廟蓬壁生輝啊。”


    張義純心中雖然有些不悅,可轉念一想,這個孫玉民連軍銜都沒有佩戴,顯然是沒把自己當成國軍少將,人家沒用這個身份,那還還有什麽生氣的。想到這裏,算是給自己找了個台階,張義純臉上露出了笑容,他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握上了那隻已在等待的消瘦的手。


    “國軍第二十一集團軍四十八軍中將軍長張義純。”這是他的自我介紹,國軍內部高級軍官通常都是如此。


    “楊樹鋪義勇團團長孫玉民!”


    聽到這個介紹,張義純先是呆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孫將軍真是謙虛,別說一個團長,''就算是一個師長,張某都會覺得屈才了。”


    “張軍長過獎,孫某哪能擔當得起這番稱讚,慚愧慚愧。”


    “怎麽會,孫將軍可是我們國軍的傳奇人物,張某可沒少聽廖司令把你樹為榜樣的誇獎。”對於這種場麵話,張義純顯然要比孫玉民更遊刃有餘。


    “孫將軍,這位區師長和你是熟人了,應該用不著介紹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張參謀,軍政部何長官派下來的,是專門來向你宣讀命令的。”張義純很主動,以堂堂中將師長之尊,充當了介紹人的角色,他先是打算介紹區壽年,可突然間想到區壽年和孫玉民已經合作打過了一仗,肯定用不著自己多此一舉,便轉而介紹在一旁畢恭畢敬站著的張姓中校參謀。


    “孫將軍,久仰大名。”張義純的話才落音,這張姓中校參謀就往前了一步,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才雙手握住了孫玉民伸出來的手。


    “張參謀客氣了,不知貴客辛辛苦苦跑這一趟,所奉何事?”


    孫玉民的話雖然不生硬和冰冷,但是也沒有什麽熱情,就像是一杯溫溫的白開水一般,讓人猜不出他問這句話的心思是什麽。


    張參謀剛想迴他的話,卻被孫玉民身邊的一個鐵塔般的大漢搶先說話:“老大,考核的人有一些已經迴來了,我們要不要先去看看?”


    孫玉民點了一下頭,說道:“好,你先去,我們隨後就來。”


    “孫將軍,你還沒給我們介紹身邊的這幾位呢,怎麽擔心我撬你牆角啊?”


    張義純混跡軍場多年,這種場合對於他來說真是太小兒科,他這句話即給足了孫玉民的麵子,又算是抬舉了孫玉民的這幾個心腹手下。如果沒有先前扁擔石山下,那無意識的失禮,說不準穀紅英他們還真吃了他這一套,現在聽到從他嘴裏說出來的這些話,讓她真覺得太過於虛偽。


    “都是跟隨著我一起風裏雨裏的兄弟姐妹,也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也就不汙了張大軍長的耳朵了。”孫玉民的這話表麵上看起來是在貶低劉文智他們,可是他用的語氣卻是稍帶著情緒的,特別是那個“大”字,拖了幾個音,明白人一聽就知道其實是諷刺張義純的。


    穀紅英感激地看了孫玉民一眼,這個東家即使是在這種正式場合,都不忘記替自己的人找迴麵子,能遇到這樣好的老大,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張義純沒有想到初次見麵就被噎了一下,正尷尬著不知道如何接話,又聽到孫玉民的話語:“張軍長,區師長,還有遠道而來的張參謀,我部正在進行考核,如若不嫌棄,請三位一起隨孫某去看看。”


    “這樣甚好,我們軍座來時就一直念叨著要見識見識孫將軍部下的軍威,區某也期待著有這樣的機會。沒想到這麽湊巧,正趕上了貴部的考核,這下區某可要好好學習學習。”


    區壽年雖然和張義純不大對付,但是這種場合他還是選擇了維護一下長官的顏麵,他的這番話即誇獎到了主人,又給足了張義純的麵子,最主要的還是將尷尬的氣氛一下化解了。


    “就是,就是,區師長所說的,就是張某的期待,真的要好好見識見識戰神訓出來的部隊,倒底是個什麽樣子。”


    張義純借坡下驢的功夫真不是蓋的,一句話就將自己的尷尬給掩飾了過去。


    “那就有請三位跟隨在下移步到操場。”


    孫玉民作了個請的手勢,讓張義純走在了最前麵,又謙讓區壽年讓他先行,卻被他推到了前麵,眾目睽睽之下,孫玉民自然不好再推讓,便跟上了張義純的步子,一跟上指著方向,帶著他們三人來到了觀禮台上。


    李天喜和董文彬倆像是鬥氣一般,誰也不讓著誰,直到跑到了終點,這才發現平時最愛搶風頭的騷雞公沒有蹤影,緊跟著又發現,最先跑到終點的十幾號人,居然沒有一連任何一個人,正感到奇怪的時候,吳林生靠了過來,對李天喜說道:“連長,你是不是忘記了老大的叮囑,他不是要你這幾個人跑得快,而是要全連的成績,你們再快也沒用,落在最後的才是咱們的成績。”吳林生雖然調出來訓新兵,但是他仍然還是二連連副,看到了這種狀況,自然是著急萬分。


    “完蛋了,我說怎麽沒有看見騷雞公呢?原來這小子早就已經盤算好了?”李天喜算是恍然大悟。


    而在他身邊不遠的董文彬則是是得到了小丫頭的提醒,又被黃偉明嘲暗諷了幾句,也是氣得不行,對著正在放鬆肌肉的先跑到的士兵們說道:“別傻呆著了,咱們還得再跑迴去,幫我把最慢的幾個大爺拉迴來。”


    孫玉民領著張義純正往操場那邊走,卻見到操場那邊突然間又跑出來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這些兵們並沒有因為遇到正在路上的孫玉民他們,而減慢奔跑的速度,反而是從孫玉民、張義純幾個之間的空隙穿了過去。


    “孫將軍,這些士兵不是才從那邊跑過來的嗎?怎麽又往那邊跑,難道你讓他們再跑一個來迴?”


    區壽年好奇地問道,他對這這十幾個兵有印象,來的路上他可是看著他們超過自己的吉普車,然後又被吉普車超過,最後一直在追趕著車隊,也虧得車隊是壓著行進的速度,或則說不定會累死這些個家夥。


    “那倒沒有,我隻是說了一句話,先前他們可能是忘記了,現在想起來了,自然會重新跑迴去。”


    孫玉民微微笑道,他看到李天喜他們跑出來時,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提醒他們了。


    “你說了句什麽話?會讓他們不辭辛苦又往來路跑?”


    張義純也覺得好奇,他開口問道。


    “我說隻取全連成績。”


    孫玉民的這句話說得雖然簡單,但是作為老帶兵的張義純和區壽年,卻能深刻理解這話的含義。他們也組織過大大小小許多的考核,但是從來沒有用過孫玉民所說的這個辦法。一句隻取全連成績,所取得的效果,遠勝獎勵幾個大洋的誘惑。


    “取全連成績就取全連成績唄,那他們為什麽重往迴跑?”


    張參謀應該是沒有在基層呆過,理解不了這句話的含義。


    孫玉民沒迴答他,隻是愣了一下,然後和張義純、區壽年相視而笑。


    黃偉先前搬來的桌椅此刻派上了用場,剛好給張義純他們三個外加孫玉民自己坐下。


    小丫頭和陳萊很識大體,兩個人居然很快端來了新的熱茶,把先前已經冷卻了的茶水換了下去。兩個女人今天都是穿著軍裝,雖然和孫玉民一樣,都是沒有軍銜、領章之類的,但是依然能將她們的身材和美貌襯托出來。不僅孫玉民自己眼前一亮,連張參謀這種常年混跡在總部的人眼珠子都直了,更別說張義純和區壽年他倆了。


    “孫將軍手下怎會有如此絕色美女?當真是豔福不淺。”張義純的口水都快掉下來了,視線幾乎沒從兩個女人的身上挪開過。


    “我給諸位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愛人的妹妹陳萊,這位是我的親妹子玉英。”孫玉民並沒有因為張義純話裏有著下流的意思而生氣,反而是摟著二女,大大方方地介紹。他目地很簡單,明明白白地告訴張義純他們三人,這兩個女孩是我的至親,休得打她們的算盤。


    被孫玉民眾目睽睽下摟住,小丫頭是一點都不意外,倒是陳萊羞得臉都紅了,這算是孫玉民第一次正式摟她,而且是當著這麽多人,讓還是女孩的她怎會不害羞。


    張義純他們仨聽到這兩個絕色大美女,一個是孫玉民的小姨子,一個是他的親妹子後,頓時失去了調侃的興趣,也打消了腦子裏的邪惡念頭。


    礙著孫玉民的麵子,張義純虛偽地說道:“真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哥哥是英雄,妹妹是美人,小姨子更不用說了,簡直傾國傾城。”他知道孫玉民是陳布雷的女婿,以為他說的小姨子也是陳布雷的女兒,自然會往天花亂墜裏誇。


    這話在兩女那很受用,登時笑容滿麵,連孫玉民讓她倆迴去的話都當作沒聽見,俏皮地跟著孫玉民,在他坐下後,一左一右地站在了他身後。


    劉文智有心想幫孫玉民長長臉,他把吳林生和黃偉以及其他四個新兵連長叫了過來,對他們交代了一些話,然後又讓抱著初九的穀紅英去安排中午的飯菜,畢竟張義純他們不是孤身前來,他們可是帶著兩個營的兵力,還有著許多的物資。


    孫玉民正在和張義純、區壽年閑聊著,等待考核部隊的返迴,忽然間聽到了整齊響亮的口令聲。


    四人幾乎都是同時扭頭,看向了聲音來源之處,隻見從操場外營房處,幾個連隊邁著整齊的步子,叫著響亮的口號,正往操場上跑來。


    和早上的萎靡完全不一樣,兩個新兵營的六個新兵連,再次踏上操場後,給人的感覺完全是精神抖擻、訓練有素。


    不光是張義純、區壽年頻頻點頭,連不太懂帶兵的張參謀都在輕輕鼓著槍,孫玉民更是不用說了,臉上浮現的全是笑容,他心裏想道,看來新兵連也沒有那麽差吧。


    “張參謀,你不是帶著命令來的嗎?剛好可以借這個機會,宣讀出來,也算是給孫將軍長長威風。”


    張義純見軍政部派下來的這個張姓中校參謀,似乎是把正事給忘了,便提醒了一句。


    “是!”


    聽到這句話後,張參謀立刻站了起來,然後從公文包裏搗出來一疊紙,就要往台前走。


    “能否稍等一下,我這邊考核的部隊馬上就要迴來了,等下他們吧。”


    孫玉民昨晚就大體猜到了上頭那位肯定有指示,他正愁不知如何和兄弟們講,張義純的話讓他靈機一動,想道:自己為何要如此為難,借張義純他們的嘴說出來不就好了嗎,至於接不接受大家一起後麵再商量商量。有了這個想法,他趕緊阻止了要往台前去的張參謀,宣讀命令的時候怎麽能少了一二三連呢。


    戴存祥把一連牢牢地聚在一起,想互幫助扶持,想互鼓勵著,一點都沒顧落後第一梯隊很遠的距離。雖然是聚在一起,但他們的速度並不慢,隻是落後第一梯隊蠻遠,他們的身後,大半個二連三連的兵如同被遺棄的山羊一般,一長串地落在後麵,在彎曲的山路上看不到尾巴。


    從一開始,看到李天喜和董文彬的相互較勁,戴存祥就知道這個武裝突襲的項目,一連是贏定了。所以他並沒有因為落在第一梯隊後麵很遠而著急,也沒有因為看到李天喜、董文彬他們重新跑迴來而高興,整個一連就是一個整體,向著楊樹鋪,向著勝利前進著。


    李天喜和董文彬和一連擦肩而過時,他們是低著頭的。平素他們常和戴存祥抬扛,把一連貶得一無是處,可是現在他們知道了,二連和三連是不如一連的,或許士兵都是不相上下,但是作為連隊主官,他們倆真心不如戴存祥,不如這個騷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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