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家仆根本沒想到秦朗能躲開這一刀, 十拿九穩的一擊失之交臂,想再變招時已經招式用老、來不及了。


    沈家家仆方才離爆炸處是最近的人, 最後孤注一擲的這一下攻擊已經幾乎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一擊沒有得手,整個人精氣神泄了個幹淨,順著慣性委頓地倒在了地上。


    而顧南衣向後栽去,剛才摔的那一下還有秦朗護著, 這一次卻是真真切切地摔了個七葷八素、眼前一黑。


    好在看見沈家家仆已經倒了下去、無力再戰, 顧南衣心中也鬆了一小口氣。


    她抱著秦朗的頭輕輕撫了一下對方攙著砂礫的頭發,吐出一口氣,輕聲對他道, “沒事了。”


    不知道怎麽的, 她心中就是很篤定自己身邊應當是有人跟隨護衛的。


    果然話音剛落, 院門就被人大力踢開, 一行持著兵器護衛模樣的人便匆匆湧入內裏,俱是顧南衣不認識的臉龐。


    為首一人穿的衣服和他人不同, 他幾乎是飛奔到了顧南衣身旁,伸手去提秦朗的後領,滿麵擔憂道,“殿下傷著沒有?”


    顧南衣下意識抱著秦朗沒放手, 竭力避開了對方的動作, 皺眉道,“你是誰?”


    來人愣了片刻,才收手迴答, “屬下……我是樓蒼。”


    顧南衣低低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並不覺得熟悉,隻道,“秦朗受傷了,你去叫個大夫來。”


    樓蒼遲疑片刻,道,“我先替您將秦朗扶起來便去叫人。”


    顧南衣確實僅憑自己的力氣也沒辦法將秦朗弄起來,想了想正要答應的時候,察覺懷中的秦朗動了一下,立刻低頭去看他,“秦朗?”


    秦朗低低應了一聲,幾不可聞。


    但他伸手在地上撐了一下,很快將身體支了起來,複又道,“不用幫忙。”


    顧南衣幾乎是立刻察覺到樓蒼的眼神冰冷了一瞬間,她擰眉道,“那人還沒死,但重傷了,也需要大夫和審問。”


    樓蒼沉默片刻,恭聲應了是,起身便離開了。


    秦朗這才慢慢地重新坐了起來,他凝視了顧南衣半晌,伸手去擦掉了她臉上被蹭到的一點血跡。


    “傷得重嗎?”顧南衣擔憂地問他。


    “小傷,”秦朗麵無表情道,“從前受的傷比這重多了。”


    顧南衣又氣又急地瞪他一眼,又轉頭去看被炸毀了的院子,喃喃道,“他明明有機會將那雷丸扔向我,卻選擇炸了你的屋子,為什麽?裏麵放了什麽東西?”


    秦朗輕咳了一聲,將滿喉嚨的血腥氣強行咽了下去。


    他也在想同一個問題。


    雷丸這等珍貴之物都用上了,總不可能是為了什麽錢財。


    而他整個屋子裏,最重要的東西不過是一些銀票地契,再有就是……


    被方才聲勢浩大的爆炸震暈了的秦朗瞳仁一縮,猛地看向了已經變成小片廢墟的屋子。


    ——蟲笛被他藏在屋中!


    見秦朗這幅表情,顧南衣正要問他想到了什麽,可張嘴的瞬間卻覺得喉頭一甜,彎腰不由自主地嘔了一口鮮血出來,噴在秦朗的前衣襟上。


    她記得自己曾經也這麽吐過一次血,正是那一次發作叫秦朗決定帶她迴了汴京。


    順著模糊的記憶,顧南衣本能地往秦朗身前靠了過去。


    她知道離秦朗身邊越近,這遊走於全身的疼痛便越容易減輕。


    可這次的發作不知道怎麽地同上一次不同,即便握住秦朗的手,也隻能令那無處不在的痛楚稍稍減輕片刻,隨後仍然不斷加劇,仿佛是在將一根又一根的毒針往她身體經脈裏麵紮似的。


    顧南衣咬著嘴唇忍耐疼痛,卻無濟於事,到了極致之時,眼前一黑便沒了意識。


    沈家家仆正被幾名侍衛提起來往外走,卻一直伸著脖子往顧南衣的方向看,見她腦袋一垂暈了過去,立刻報複地開懷大笑了起來,“這下你們沒辦法了吧!老爺用命做的安排既然不頂用,我就讓你們全都不得好死!”


    樓蒼皺眉,上前親手拎了狂笑不止的沈家家仆往外走。


    秦朗知道他要去審問此人詳情,咬牙撐起身體抱著顧南衣踉蹌往她的房裏走,根本來不及管自己背後的傷勢。


    將顧南衣放到床上後,秦朗本要去打水處理傷口,誰知顧南衣緊緊握著他的那隻手根本掰不開,就跟生在了一塊似的。


    秦朗走不掉,隻能用腳勾了張椅子坐到床邊。


    長安巷裏動靜這麽大,其他人很快會趕到,他也不必急這一時半刻。


    況且對秦朗來說,這些傷一時半會也弄不死他。


    他就這麽靜靜地在床邊守著顧南衣,拇指偏移兩分按在她的手腕上探著脈搏,生怕一不小心那跳動便會消失。


    顧南衣的脈搏一向細若遊絲,今天卻不一樣。


    她的手腕皮膚發燙、脈搏跳得飛快,整個人好像剛剛繞著汴京城疾跑了一圈一樣,汗水流個不停。


    ……就仿佛,她在昏睡中仍然經曆著不為人知的痛苦一般。


    樓蒼再度迴轉的速度很快,身上帶著揮散不去的血腥味。


    “他見薛振將沈其昌屍體送迴,宮中又毫無動靜,是因為沈其昌計謀失敗。”樓蒼冷聲道出審訊結果,“所以他想拉人陪葬。毀去蟲笛能就讓蠱蟲狂暴,折磨宿主到死亡為止。”


    “……他要是有本事,應該拉薛振陪葬。”秦朗冷笑道。


    還不是因為進不了皇宮,所以柿子撿了軟的捏,覺得殺了顧南衣、令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地經曆折磨,也能迴本?


    樓蒼道,“但他不知道顧川還活著。”


    秦朗沒有接話。


    雖然顧川說他能解除宣閣二十幾年前施加的李代桃僵之法,便可以將聖蠱安然取出,薛振也不必立刻暴斃而亡,怪病雖會在他身上出現,但過程緩慢,能捱個數年,甚至若奇跡發生,還能治好。


    但蟲笛仍然被作為備用的辦法留了下來,眾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它的存在。


    萬一顧川失敗,最後還是得用上老辦法。


    沈家家仆盡管一知半解,但也算誤打誤撞走了一條正確的道路——蟲笛被毀,興許就真的隻剩下孤注一擲相信顧川的法子了。


    靜默了半晌,秦朗才說,“顧川需要兩天時間準備。”


    但到現在,時間才過去一天。


    顧川趕到的速度幾乎是最快的,他沒有別的事務纏身,又住在離長安巷不遠的地方,聽見轟鳴巨響便往長安巷趕,便見到了一半都成為廢墟的院子。


    他長出了口氣,飛快往院中跑,不敢想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姑姑是不是受了什麽傷。


    顧川此番來京,身上帶著能準確搜尋不渡的蠱蟲,它們此刻正瘋狂不安地在竹筒中翻滾,好似已經預見了什麽。


    護衛們不明就裏見生人硬闖,還和顧川交手了幾招。


    還是樓蒼聽動靜轉頭喝止眾人,讓顧川入了內。


    顧川焦急地檢查了顧南衣的情況,又聽罷秦朗簡短的解釋,麵色不豫道,“我尚未準備周全……可此時也不得不取蠱了。我原打算先解了李代桃僵,再取不渡,這樣對小姑姑傷害小一些。可現在不渡暴動,就算尚未萬事俱備,也需得立刻取蠱了,否則別說聖蠱無法活取,就連小姑姑的性命都要受到影響。”


    “什麽影響?”樓蒼逼問。


    “自然是死了!”顧川生氣道,“而且還死相醜陋、痛苦不堪,因為蠱蟲狂暴後會在人體內四處亂鑽啃噬,萬蠱噬心聽說過沒有?”


    樓蒼被吼了一頓,不說話了。


    秦朗沉聲問,“你需要什麽?”


    顧川發了一通脾氣,整個人冷靜不少,他急躁地來迴走了幾步,道,“讓梁院判速來,我需要他協助取蠱,另外我歇腳處的東西都要取來,再力所能及地替我準備這些藥材……”


    他劈裏啪啦地說了一串,最後仍舊是眉頭緊皺。


    “我去辦。”秦朗道。


    “不用。”


    “不行。”


    樓蒼和顧川幾乎同時製止了他。


    顧川扭頭看了一眼樓蒼,直白地道,“小姑姑身上的母蠱暴走,你身上帶著子蠱,不要離開她身邊,多少有些用處。”


    樓蒼則是道,“時間緊迫,這些珍貴藥材隻有從宮中最好取,外頭買不到。”


    電光火石間便分完了工,顧川一掀袍子在床邊坐了下來,變戲法似的取出不少備用的器具,大多數看著都稀奇古怪,顯然是隻有南疆人才會使用。


    “我要在小姑姑身上取兩重蠱,個中兇險自不用說。”顧川邊忙活邊說,“常人便是同時生了兩種病,大夫開藥都得小心著來。她唯獨記得的人是你,說明你是她最中意的人,如果有個什麽萬一……你明白我是什麽意思嗎?”


    秦朗眼也沒轉,他凝視顧南衣片刻,慢慢道,“遇見她以前,我根本算不上是個人,甚至還比不上路邊見誰咬誰的一條流浪狗。”


    他停頓了一會兒,將顧川的問題拋了迴去,“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顧川這才終於抬頭看了秦朗一眼,簡短地應了他一個字,“好。”


    作者有話要說:可惡,沒寫完,再一章應該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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