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告訴他,發生了什麽?


    剛剛鋪墊好開頭還沒來得及洗白,北條誠司就驚愕地發現,金木研長長的睫羽一抖,瞬間紅了眼圈。


    他的眼角通紅,眼眸也不再清澈,隱隱蒙上一層霧氣,可能是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姿態過於軟弱,他又一次低下頭,隱忍地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單薄的肩頭輕微顫抖,蒼白的臉頰劃過一絲水光。


    北條誠司懵了幾秒。


    劇情不應該是‘你的傷口還疼嗎?’、‘不疼了,謝謝關心。’、‘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真是不好意思,那段時間我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原來是這樣啊,沒關係,我原諒你了’這樣發展的嗎?


    我這才起了個頭,金木研怎、怎麽就哭了呢?


    ……有那麽委屈嗎?


    北條誠司仔細想了想,抬手捂住臉。


    好吧,可能、大概、似乎、也許,他還真就挺委屈的。


    忘記是在哪個周目裏,社長霸霸曾讓警視廳送來了四個攻略對象的檔案,看過後又讓相原秘書交給了他。沒記錯的話,在金木研的檔案裏,就有這次住院的記錄,根據上麵所寫,金木研的住院完全可以說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的意外。


    事故發生的那天,金木研帶著自己喜愛作家的最新作品和友人約好在咖啡廳見麵,友人有事先離開後,金木看了一會書也準備離開,這時一位女士上前攔住他,說因為不小心看書入迷(檔案裏特別標注出他倆看的是同一位作家的同一部作品),結果現在天黑了才想起迴家,可是最近殺人案頻出,她非常害怕獨自一人走夜路,感覺咖啡廳裏就金木研看著最老實最像好人,希望金木研可以送她迴家。


    因為當初看檔案的時候吐槽過兩人都喜歡把咖啡廳當圖書館的習慣,所以北條誠司現在對這件事依然有印象。


    沒記錯的話,莫名其妙被發了張好人卡的金木研真的就這麽傻白甜的同意了那位女士的請求(檔案裏認為是因為兩人對書籍的共同愛好讓金木研放鬆警惕,北條誠司嗤之以鼻,他認為那位女士是個成熟美豔的大姐姐才是重點),結果沒想到這本應往愛情片上發展的劇情中途拐進了驚悚片,那位女士竟然是一個身手非常厲害的變態殺人犯,那段時間常常出現在新聞上的殺人虐屍案其實就是她幹的。


    不過金木研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那位女士選擇動手的地點在一個建築工地附近,在她即將把金木研幹掉時,忽然天降正義,一塊高空掉落的鋼板瞬間把美人砸成了肉醬。


    倒黴的金木研也被殃及池魚,貌似還沒在這神轉折的劇情發展中反應過來,就被飛濺的碎石劃傷了眼睛,傷上加傷。


    ……這大喜大悲的,看得北條誠司都替他蛋疼了。


    所以說,打架之前還要變個身什麽的設定,實在是太智障了。


    看吧,來不及變身翻車了吧。


    不過金木研也是真真倒了血黴了。


    思及此,北條誠司沒忍住,向金木研投去一個慈愛的眼神。


    苦逼孩子。


    雖然低著頭,金木研依然敏銳地接收到了這個眼神,但繞是他再怎麽聰慧也跟不上北條誠司大開的腦洞,隻以為北條誠司是在審視他此刻的軟弱。


    於是他抿起唇,放在桌下的手難堪地攥緊衣角,神經質地揉搓了幾下。


    “抱歉,傷口突然疼了一下,所以忍不住就……”


    疼啊,真的好疼啊,在誠君說出那樣的話後,那隻已經不屬於他的眼睛就突然劇烈的疼痛起來,清晰的提醒著他,他已經失去了和誠君在一起的資格。


    ……他從沒有那麽疼過。


    “不,該說抱歉的是我。”


    北條誠司搖搖頭,抓住機會用他剛剛靈光一閃想到的借口解釋道:“我記得(聊天記錄裏看到)那段時間研和我提起過,教授給你布置了很多論文和課題……我不想打擾研讓研分心,所以一直沒有主動聯係你。”


    “後來,因為父親的要求,我去了祖父家修行,我以為很快就會結束,所以也沒有通知你,沒想到……”


    劃重點:在祖父家!修行!修行知不知道?要閉關的!與外界封閉的!所以我不來看你很正常!對吧!


    顯然和北條誠司腦迴路不一樣的金木研愣了愣,抓住了另一個重點:自己曾經給北條誠司發郵件抱怨過繁重的論文和艱深的課題。


    “……什麽啊。”


    金木研怔了怔,愣了好一會,蒼白的臉龐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緊繃的身體緩緩鬆懈下來,像是非常疲憊,又似終於頓悟,他歎道:


    “……是這樣啊。”


    隻不過是為了與誠君多說幾句話而隨口發出的抱怨,誠君竟然一直記在心裏,還如此的為他著想……


    他以前,還以為誠君完全不在意他。


    北條誠司看到金木研眉間似有釋然之色,心裏感歎金木研沒有黑化的時候真是一個溫柔好騙的小天使,臉上擺出一副憂鬱的樣子又加緊洗白一波:“昨天我迴來後,一直在思考研的事。”


    “……我很想見研。”


    “但是,我的秘書告訴我,研住院的時候,連摯友都拒絕見麵……”


    “雖然現在過去了那麽多天,但我不知道研會不會想見我。”


    毫無壓力地將鍋甩給相原秘書,隱晦地表達出‘雖然我沒有來看你但是我一直有在關注你’的意思後,北條誠司繼續憂鬱道:“畢竟就這麽把研一個人扔在醫院不聞不問那麽久,捫心自問,我都沒辦法原諒自己就這樣去見你。”


    “所以昨天研邀請我,真是幫大忙了,”


    昨夜心不甘情不願迫於無奈接受邀請的北條誠司眨眨眼,露出一個略帶自嘲的表情,“否則,可能我依然無法下定決心和研見麵吧。”


    聽到北條誠司的話,金木研表情複雜。


    “誠君,為什麽會這麽想?”


    得到解釋與安撫的少年垂下眸,纖長的睫羽掩住眸中複雜的情感,他抬手按著自己酸酸脹脹的心口,聲音低低的,有些委屈,還有些難過,但最終都化為了一聲溫柔地輕歎:


    “……對我來說,誠君,是不一樣的。”


    和英良不一樣,和錦先生不一樣,和董香不一樣……和所有人不一樣。


    “是不一樣的啊……”


    是他的安身之所,是他的心之所向。


    是他愛著,同時也愛著他,會互相陪伴到永遠的人。


    他的愛人。


    反複默念著那四個字,仿佛要將一筆一劃都深深刻入心底,奇異的,內心升騰起難言的滿足,溫柔地撫平了所有的惶恐和不安。容易滿足的少年抿起唇,輕輕地,克製地,露出了一個安靜的微笑。


    他的,愛人。


    他終於釋然。


    ……


    眼尖地瞅見金木研唇角釋然的微笑,沒想到臨時隨便編的漏洞百出的借口竟然成功把他忽悠了過去,北條誠司鬆一口氣,難得輕鬆地和雖然眉尖依然帶有憂鬱,但終於不是一副‘我有一件事很想問你欲言又止欲言又止雖然我快憋死了但我就是不說’模樣的金木研開啟了新一輪的你問我答式日常尬聊,氣氛還算溫馨,直到手機震了一下,屏幕自動亮起來,以為是朝日奈椿發過來的日常撩騷,北條誠司隨意地掃了一眼,然後在看清屏幕的瞬間差點當場去世:


    [黑子哲也:前輩現在是在古董咖啡廳嗎?好巧,剛才和朋友在附近吃飯,沒想到遇到了前輩。6秒前 (未讀)]


    [黑子哲也:正好有一些事想告訴前輩,前輩可以出來一下嗎?剛剛 (未讀)]


    ……哦豁。


    北條誠司僵硬地抬起頭,麵前的金木研安靜地捧著牛奶杯低頭啜飲,眼角眉梢還帶著溫和輕快的笑意,感受到北條誠司的視線,他抬起頭,困惑地眨眨眼,露出了個“?”的表情,越過他,北條誠司看到櫥窗外有一抹藍色的身影撐著傘慢慢走近。


    ……怕是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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