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然下著,不久前突然而至的雨讓猝不及防的行人紛紛擠滿了街道兩旁一切可以避雨的地方,往日裏人聲鼎沸的街道現在就隻剩下幾道撐著傘匆匆而過的身影。


    大雨下了好一會,避雨的行人低聲抱怨著這見鬼的天氣,時不時探頭看看雨幕,期望能看到大雨出現漸止的跡象。


    突然,遠處的街道盡頭隱隱約約傳來混亂急促的腳步聲,模糊的雨幕中,幾道高矮不一的身影逐漸清晰,正在簷下避雨無所事事的行人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幾位年輕人正冒雨奔來。


    “該死的!”


    打頭的少年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健壯,此刻雖然渾身濕透,濕漉漉的衣服緊緊貼在他魁梧結實的身體上,但整個人渾身上下卻散發著刀鋒般鋒利的桀驁氣息,讓他不見半點狼狽,配上他黝黑的膚色和暴躁不耐的表情,反而有一種銳利狂野的性感,不知看紅了街道兩邊多少女孩的臉。


    奔跑中的少年左右看了看,見街道兩邊可以避雨的地方依然早就被人占滿,沒有一處可以落腳,忍不住低聲咒罵一句,本就黝黑的臉似乎更黑了幾分。他甩甩深藍色短發上的水珠,煩躁地咂了咂舌,額角青筋直跳,昭示著他本就不多的耐心即將告罄。


    少年從來不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人,此時心中憋了怒氣,自然是要發泄出來,於是少年表情兇狠地猛迴過頭,衝著身後吼:“混蛋!你約人出來的時候就不會提前看看天氣預報嗎?!”


    “額……”


    在他身後,一位身高腿長膚白貌美的黃發少年被吼了個正著。


    黃發少年的容貌極為俊俏,而且和剛才的黑皮少年狂野桀驁充滿攻擊性的英俊不同,那是一種精致的、溫和的、仿佛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是細細雕琢而成的俊美。與之對應的,少年的氣質也非常出眾,像是清晨初升的太陽,光明、溫暖、清澈,看起來似乎離人很近,但其實卻相隔著一段永恆的距離,讓他所散發出的耀眼光芒不會過於刺眼,灼傷旁人,卻也隱隱約約帶著一點不知從何而來的涼意,讓人無法靠得太近。


    此時,這個長相極為出色的少年被吼得懵了懵,一雙勾人的桃花眼睜得溜圓,跑動的節奏瞬間被打亂,一個沒注意,左腳拌右腳踉蹌了幾下,差點在濕滑的人行道上狠狠摔了個跟頭。


    見狀,奔跑在黃發少年周圍的幾人默默跨開幾步,遠離了黃發少年。黑皮少年也抽抽唇角,覺得自己不應該和智障過多計較以免被拉低智商,嫌棄地撇了黃發少年一眼後也跟著跑開,繼續尋找避雨的地方。


    幸而黃發少年的平衡能力似乎相當不錯,關鍵時刻穩住了身體,沒有釀成“悲報!花季美少年橫屍街頭,原因竟是平地摔?!”的人間慘劇。


    “幸好幸好……”


    黃發少年後怕地拍拍胸口,漂亮的眼眸裏盡是慶幸,他長出了一口氣,本想抱怨一下,沒想到一抬頭,才發現同伴們早已默默跑遠 。


    黃發少年愣了愣,俊俏的臉蛋表情一垮,瞬間掛上寬麵淚:“唉唉——這麽絕情的嗎?等、等等我啊!”


    邁開長腿奮起直追,好不容易才追上同伴,黃發少年調整了下步伐,奔跑的速度盡量與同伴們保持一致,他低聲喘著粗氣,委屈巴巴的眨著眼睛,小聲嘟囔:“我隻是想在假期結束前和大家一起聚一聚啦,誰知道我們才聚完餐竟然會下雨,明明早上天氣還不錯的樣子……”


    “說起來,我還有好多計劃沒有實行啊,明明想了一夜……”


    清楚現在同伴們的心情都不太美麗,身處食物鏈最底端的黃發少年雖然十分鬱悶,但也沒有過多辯解。他瞟了一眼最前麵的黑皮少年,又抬頭看看漸大的雨勢,抬手擦了擦臉上的雨珠。他的睫毛很長,淋雨以後上麵掛了許多細小的小水珠,擦臉的時候不小心將不少都弄進了眼睛裏,弄得他十分難受。


    “雖然小青峰想怎麽罵我我都無所謂啦,”少年忍不住又揉了揉眼睛,最後紅著眼睛難受地苦笑道:“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一個避雨的地方吧?”


    黃發少年左右看了看,拉住了身邊一個跑得稍慢一些的同伴:“小黑子,你說是吧?”


    “……”


    被黃發少年喚作黑子的同伴是一個個子稍矮的藍發少年,他的存在感似乎相當薄弱,在黃發少年接近他之前,很少會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但一旦有人發現了他,就會發現——與身邊其他的男性同伴相比,藍發少年雖然算不上健壯,但從他露出的小臂上清晰的肌肉線條來看,少年也絕對不能說是瘦弱,不過神奇的是,這位藍發少年卻奇異的給人一種藍水晶般晶瑩剔透的易碎感,或者也可以用鳥兒身上最柔軟最纖細同時也最易折斷的翎羽來形容他,或是其他什麽冰雪、櫻花、煙火之類的形容用在少年身上也毫無違和感,它們的共同點,就是美麗、絢爛而易逝。少年身上纖細縹緲的易碎感和少年淡然平穩的表情碰撞出一種矛盾,卻又極度美妙的獨特氣質,為少年清秀至極的容貌增添了一份難言的魅力,讓人印象深刻,見之忘俗。


    ……不過因為少年神奇的體質,可能一個晃神,少年又會在視線中消失,遍尋不到後,隻能感歎上帝造人的惡趣味。祂給了少年清秀的容貌和不俗的氣質,卻似乎也將少年的存在感與表達情緒的能力給剝奪淡化。


    此刻,被拉住的藍發少年麵無表情地扯迴手,繼續跟著前麵的同伴奔跑著,他急促地低喘了好一會,才勉強平複好唿吸,迴複了黃發少年之前的問話:“不然黃瀨君以為我們現在在這裏奔跑是為了什麽?”


    他輕輕地掃了黃發少年一眼,淡淡道:“集訓嗎?”


    雖然藍發少年麵無表情,但黃瀨涼太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怨念與殺氣,背上一陣發涼,強烈的求生欲使他毫不猶豫地趕忙道歉:“抱歉抱歉,”他露出了一個充滿討好意味的笑容,眨巴著眼睛真誠地解釋道:“因為約你出來玩你不答應,沒有辦法我才騙你是籃球集訓的啦。”


    少年揮舞這雙手,企圖用誇張的肢體動作展現自己的無奈與後悔,見藍發少年表情依然冰冷,少年無措的雙手頓時不知何處安放,於是幹脆合掌於胸前再次誠懇道歉:“小黑子我錯了!原諒我吧!”


    黑子哲也湛藍的眼眸沉沉,看了他好一會,才轉開頭,輕聲道:“黃瀨君,以後請不要再這樣了。”


    想起早上自己在婉拒了黃瀨的邀約後對方火速打來電話,解釋這次邀約其實並不是出去玩,而是聚集了奇跡時代的各位同伴,為了不久後的籃球賽進行的一次集訓。因為對方言語中透露出才從外國迴來剛剛下飛機的赤司君也會參加的信息,出於對前任隊長的信任,他接受了黃瀨的邀請,還特意發了封郵件告訴北條前輩自己今天要進行籃球集訓……


    雖然並不是自己的本意,但欺騙了北條前輩的事實,還是讓他感到非常愧疚和不安。


    思及此,他的眸色更冷:“這令我很困擾。”


    黃瀨涼太苦著臉,深刻感受到什麽叫好心辦壞事,隻能呐呐道:“好、好的……”


    “討厭,這雨下得太突然了吧,周圍的店鋪和遮雨的地方都被人占滿了。”


    在黑子哲也沉默不語、黃瀨涼太內心飆淚痛哭為什麽可愛的小黑子今天那麽可怕的時候,一聲清脆的抱怨打破了兩人周圍尷尬凝滯的氣氛。


    兩人的不遠處,麵容俏麗的粉發少女嘟囔著攏了攏身上披著的男士外套。剛才少女身上的外套被持續奔跑的動作弄得有些散開,露出了一抹驚心動魄的曼妙弧度,被警覺的少女發現,趕緊將之攏好,鬆了一口氣後,摸著身上這件略顯寬大的男士外套,少女抬頭感激地看了一眼前方一位赤發的少年。


    那位少年與身邊的同伴們一樣,渾身濕透,沒有一處幹的地方,但不同的是,同伴們都穿著寬鬆的t恤短褲,他的衣著卻沒有那麽休閑。赤發少年穿著襯衣長褲,除了纖長的雙手和一小截雪白的手腕、修長的脖頸及小半鎖骨,少年的身體被衣物包裹得嚴嚴實實,沒有露出半分多餘的肌膚。


    但這並沒有讓他比同伴們好到哪去,反而在微妙的地方顯得更加糟糕了一點。


    被雨水打濕成半透明的的白色襯衣緊貼著少年纖細的身體,勾勒出了少年胸腹處淺淺的肌肉線條,並不誇張,反而有一種恰到好處的美感。隨著少年有節奏的跑動,隱隱約約地能看見,隔著一層薄薄的、緊貼身體的襯衣,少年流暢的人魚線從緊窄的腰胯兩側收束著沒入了黑色長褲裏,配合少年被雨水打濕黏在額頭顏色更為鮮豔了的赤色發絲、眼角眉梢滑落的水珠、潤濕的唇、解開第一顆紐扣的襯衣、蘊著一小汪水珠的精致鎖骨……少年看起來頗有幾分豔麗和狼狽。


    盡管如此,赤發少年渾身的氣度卻依然從容而優雅,仿佛從容優雅四字早已化作戒律被刻進了少年的骨血,才會讓他此刻並不像是奔跑在雨幕中,而是身處觥籌交錯的貴族酒會。


    這樣的氣度,這樣的少年,隻有極為富裕的家族傾舉族之力全力栽培才有可能培養出來,普通家庭是無法培養出來的,所以隻要看這個赤發少年一眼,就好像在少年身後看到了一個底蘊深不可測的家族的縮影,然後發自內心地感受到——


    敬仰、崇拜、想要靠近。


    以及壓迫、絕望、無法觸及。


    赤發少年在奔跑中輕巧地喘息著,感覺到少女的視線,他迴過頭對少女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語氣溫和而有禮:“別擔心,我們總會找到避雨的地方的。”


    少女瞳孔震顫,果然,無論看了少年多少次,和少年相處了多久,都還是會被震撼。


    “跑來跑去好麻煩啊……”


    少女還沒有迴話,赤發少年身後,一位身材極為高大、看起來極具壓迫感的紫發少年無精打采地接過話:“赤仔家的司機呢?”


    紫發少年身材雖然高大,麵容也十分成熟英俊,但他的動作和說話的語氣卻有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如紫水晶般的眼眸也如稚童般純淨,不染半點雜質與塵埃,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能淡定地無視赤發少年身上的氣勢,說出帶有一點命令性質的話語:


    “讓他給我們帶把傘不就好了。”


    “抱歉,”赤發少年的態度依然溫和,他遺憾道:“之前和司機通過話,現在的路況有些糟糕,他暫時沒有辦法過來。”


    麵對少年如此懇切的道歉,少女急急擺手:“不是赤司君的錯啦,”她嘟著嘴,不滿道:“到底是有多少人不看天氣預報的呀。”


    “說這句話之前,先想想自己怎麽樣?”


    一直跟在幾人身邊默不作聲的綠發少年摘下眼鏡揣進兜裏,眯起眼睛,伸出一隻纏滿繃帶的手將完全被打濕的額發向後倒梳,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而他的另一隻手即使是在跑動中也緊緊握著一隻小貓模樣的絨毛玩偶。他緊緊皺著眉,顯然對自己此刻的狼狽很是不滿,但這也並沒有妨礙他吐槽同伴:“同樣沒看天氣預報的桃井小姐?”


    “……”


    桃井五月瞪了一眼開口反駁的綠發少年:“那小綠看了嗎?”


    綠發少年握著玩偶,矜持地點了點頭。


    “可小綠不是也沒帶傘嗎?”


    “哼,如果不是因為星座運勢說巨蟹座今天不帶傘的同時帶著小貓玩偶會有好運的話……”


    “被雨淋的好運?”


    “你……!”


    “唉唉唉!”


    安靜如雞地呆了好一會黃瀨涼太突然發出了一陣驚叫,打斷了桃井五月與綠間真太郎兩人之間幼稚的爭吵,也換來了前方青峰大輝不耐煩的罵聲:“鬼吼鬼叫什麽!”


    “你們快看!前麵!前麵!”黃瀨涼太十分興奮,暖玉般的眼眸煜煜生輝,綻放出別樣的光彩:“前麵是不是會長!會長啊!學生會會長大人啊!”


    雖然在在場的幾位少男少女中,除了青峰大輝和桃井五月同校外,其他人都來自不同的學校,學生會會長可以說完全是毫不相幹的幾個人,而且就算是以他們共同就讀過的帝光中學來說,在他們中的赤發少年也曾擔任過學生會會長,但黃瀨涼太的話音剛落,他們腦海裏第一個浮現的,卻是同一個冰冷淡漠的身影。


    他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隨黃瀨涼太的指引望去,就看見了側前方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廳內,一個坐在窗邊的,與他們腦海裏剛剛浮現的身影完美重合的黑發青年。


    那家咖啡廳裏其實還有著許多的侍者和食客,但他們所有人,卻都隻一眼就發現了那個人。


    “……會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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