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孩子們真正聽到了要參與的故事內容後,報名情緒與一開始的不屑相比有了巨大的反差。


    但還是有人對初五是負責人而感到介意。


    “不是說這個故事是拉斐爾老師寫的嗎,為什麽要交給初五負責,一個一樓的……菜雞。”


    “故事也是最先讓他知道,憑什麽啊?”


    阿瑤在後頭氣憤地跺了跺腳,“那故事明明就是初五想的!”


    就算那個叫小說的東西真是拉斐爾老師的作品,但醜小鴨的故事可絕對是初五自創的。


    “……我說阿瑤,你為什麽老幫一樓的那個小子說話,教員都和我們說過多少迴了,要結交對自己有幫助的人。”阿瑤旁邊的一個紫發女孩蹙眉道。


    “初五是個天才!”阿瑤氣鼓鼓地說。


    紫發女孩搖了搖頭,一臉“你怎麽就不聽勸”的表情,“你不會喜歡他吧,教員說我們的前途可是在帝都,你怎麽能喜歡上一個鄉野小子,還是個廢物。”


    阿瑤瞪了瞪她,“聞可七,我記得你弟弟也是白色幻靈吧,而且我也是鄉下來的,你也嫌棄我咯?”


    聞可七傲慢地撥弄了一下頭發,撇了撇嘴道:“我哪有嫌棄你,你的前途是他能比的嗎,我是擔心你被他騙了。”


    “你快別提那個廢物了,和他一起來這裏學習我都覺得丟人。”


    阿瑤更氣了,自己一個人加快腳步往食堂走。


    她今天不想再和室友一起吃飯了。


    *


    食堂。


    初五的身邊圍了很多人。


    拉斐爾本還想與初五聊聊天,這下不得不和他一起應付周圍一堆問題的其餘孩子。


    “老師老師,我們到時候真的不穿衣服嗎?”


    “不不不,那隻是虛構,隻是依據角色不同,服裝的精美度不同罷了。”


    “我們現在的服裝就很合適。”初五冷淡地插了一句。


    “……呃,對。”拉斐爾不禁有些心酸。


    “老師!那我們這沒人有金色幻靈,男主給誰來演啊?”這位同學在說話的時候微微挺了挺胸,暗示得過於明顯。


    “這,”拉斐爾早從初五那得知了幾個預備人選,但為了公平,當然是要大家自薦來競爭,“你們要是自己認為能演好的話,可以自薦,到時候挑選最適合的那一位當主角。”


    孩子們聽到這大多都蠢蠢欲動起來。


    巡邏的教員發現他們的位置很不合理。


    百裏從是此行巡邏的教員之一。


    他板著臉,難以理解地嘿了聲,走過去拍了拍拉斐爾的肩,低聲問道:“這是什麽情況?”


    拉斐爾一時不解:“啊?有什麽不對的嗎?”


    百裏從眉毛抽筋似的擠眉弄眼,“大人,你最近吃錯東西了?你怎麽和一個穿白服的小孩子在一起,周圍還圍了這麽多給各個樓層的孩子。”


    “副主教不是說了嗎,必須讓他們和適合自己圈子的人玩,不然會帶壞他們的。”


    拉斐爾掰開他的手,輕哂一聲,“你看他們被帶壞了嗎?我們在商討之後的排練事宜,這可是主教允許了的。”


    百裏從露出一副“你這人怎麽這樣呢”的神態,誒了一聲,“副主教最討厭看到穿著不同顏色服裝的孩子聚在一起了,你就不擔心你們的排練進行不下去?”畢竟整個教會都知道,天樞主教不怎麽管理事物。


    拉斐爾的唇角往下彎了彎,微微泄出幾絲譏諷,“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初五又打量了一番百裏從的模樣,越看越覺得適合做反派。


    也許是因為這裏的人第一次聽故事的原因,大家都隻挑選好的人物,對反派角色都很抗拒。


    初五忍不住又一次邀請道:“你好,請問你聽過我們要表演的故事嗎?”


    百裏從驚奇地看了看初五,想不到這小孩還沒死心啊。


    他百裏從原來長得這麽好看嗎,讓這小孩三番五次的邀請自己。


    還算有點眼光。


    百裏從的小眼微眯,不免有些得意,“就你們這些小孩能想出什麽故事啊。”


    初五淡淡道:“不是我們想的,是拉斐爾。”


    百裏從正準備嘲笑幾句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這句話壓地吞了迴去。


    他尷尬地哦了聲,心中卻在巴結拉斐爾還是副主教之間搖擺不定。


    初五隻是將目光落在他的肩上,看起來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百裏從又暗覷了幾眼拉斐爾,在拉斐爾看似含笑實則輕蔑的目光下點頭答應了。


    拉斐爾的真實身份比副主教可要尊貴,選擇副主教他隻能永遠留在這,可如果能和拉斐爾搞好關係,說不定自己也能去帝都呢?


    再說這還是主教所允許的,有著合情合理的身份。


    他一臉諂媚地笑了笑,瞬間變成了吹捧,“原來是拉斐爾大人寫的啊,那肯定是個好故事,早說嘛,我來!”


    “是哪個人物需要我扮演啊?”他假笑著看向初五。


    周圍許多小孩被他的笑嚇地齊刷刷低下了頭,連吃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一位發型就透著桀驁的小孩嗤笑一聲,咕噥道:“我看你挺適合扮演那個被打死的猥瑣青年。”


    初五對百裏從說:“是最後結尾的一個終極boss。”


    百裏從有些飄飄然,樂嗬道:“這是什麽人物?還終極boss?”


    聽過故事的小孩明白般地低唿一聲,一臉的“原來如此”。


    初五頷首,“嗯,很厲害,雖然主角殺死了他。”


    百裏從心說他就不能做主角嗎,不過想了想參演角色的都是一群小鬼,估計主角也隻能是小孩子,便不計較這些,裝作勉為其難實則心情愉快地答應了。


    有孩子在悄悄笑著,這笑聲仿若有魔力一般,於是整個食堂都快活了。


    百裏從頓覺莫名其妙,開始狐疑。


    他這人物……莫非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名堂?


    他忙想找個人來問問故事情節。


    拉斐爾懶洋洋地喊了他一下,“百裏從先生,等會吃完飯後來我的房間一下,我將故事的神語版給你,你可以閱讀一下。”


    “閱讀完可要還給我啊。”現在紙稀缺,抄寫一本書更是費時又費力。


    *


    排練的時間定在翌日的早上。


    拉斐爾幹脆利落的取消了神語課。


    他想,也許實景比生硬的死記硬背更能讓孩子們感悟到。


    主角的人選在昨天就已經選了出來。


    是周公西。


    當這個結果被宣布出來時,底下嘩然一片。


    有驚訝的,有不可置信的,更多的還是羨慕與嫉妒。


    來自周家村的小朋友更是憤憤不平。


    他們大聲地朝拉斐爾告狀,“老師,為什麽選他,他是個小偷!”


    “你是不是也被他裝出來的樣子騙了?他總是用這樣的模樣欺騙大人!”


    周明衍突然麵色發白地攥緊了手心。


    他有些困惑,也不想細思。


    但周圍人的討伐聲與周公西自己本人的沉默,讓他的大腦不受控製。


    不知來曆的錢,以及他所見到的周公西一直和其他人對他描述的不一樣。


    還有昨晚他的宿舍裏,另外兩個室友莫名失蹤了的貼身物件。


    啊……?


    他最好的朋友……會是個小偷嗎?


    被點到名字而站起來的周公西僵住了身子,不言不語。


    他的麵上是一如既往的紅暈,但神色卻不如以前一樣怯弱。


    倒有點默默忍受的歉意。


    拉斐爾意想不到地皺了皺眉。


    他望了望初五,見初五神色不變,又怪異地看了看周公西,和平常一樣地語氣問道,“周公西小朋友,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周公西低垂著頭,仍然不發一語。


    他清楚自己的演技好,能被選上其實……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起初也不想扮演主角。


    但……初五說——


    他適合。


    就是那時候,他的胸口突然沸騰起一腔無名的熱血,想都未想便高興地笑著答應了。


    選角在聖殿裏進行,挑選角色的人隻有初五和拉斐爾,除了他們這些參與競選的人外,周圍還圍了幾個來幫忙的其他人。


    他注意到初五看向他時平靜卻令人安心的目光,以及微微點頭的肯定。


    這使他在那一場被稱作試鏡的表演中,發揮出乎意料的好。


    但從試鏡完後他又開始惶恐,盡管他已經將自己昨天偷來的物品還迴去了,可他的黑曆史很多與他同村的小孩其實一清二楚。


    但他們沒有證據。


    他若是咬死了不說,拉斐爾老師他們……也會像村裏的大人一樣,相信他嗎?


    這年頭還未轉幾下,他又便開始唾棄起了自己。


    他可真惡心。


    由於他一直沒有說話,周圍坐在地上圍觀的孩子們議論聲也變得越來越大了,互相問著到底是怎麽迴事。


    初五皺了皺眉。


    這小孩居然是個慣偷,看起來在他們家鄉還挺有名?


    那便不能再做主角了。


    即使他個人並不會將角色外與角色內的人品混為一談,但有時候一些原則問題不能退讓。


    這部劇的主角可是最核心的人物,又有著給幻神大人獻禮這個名義在,可以說,凡是演了這個角色的人,絕對會備受關注。


    用他上一世的話來說,便是能收貨一大批粉絲。


    初五對自己的劇能火有著很高的信心。


    他緩步朝周公西走去,又是引得一眾小孩好奇地打量他。


    周公西攥著的拳微微顫抖,在垂下的視線中,他看到有位穿著白袍的人朝他走來。


    他想,該不會是初五吧。


    也隻可能是初五了。


    對不起……。


    他看到那雙普通的白布鞋在他的身前停下,終於鼓足勇氣抬起了頭,直直撞進初五那清澈包容的眼底。


    他忍不住想要在這樣的目光下沉淪。


    初五的目光從來不會因為身份階級的不同發生變化,他看誰都是平淡的,也都是平等的。


    他從裏麵感受到了尊重。


    初五眉毛微蹙,直接問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周公西咬了咬唇,他剛才一直在心中糾結,倒沒怎麽注意周圍人對他罵了些什麽,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對。”


    初五的神色裏極快地劃過一絲失望,似是安慰地迴了一句,“我也經曆過這種議論,但我認為那並不是我的錯。”


    周公西茫然地眨了眨眼。


    初五沒有解釋後麵那句話,他繼續陳述著自己的看法:“既然你承認自己以前做過那些事,那你便不能當主角了。”


    不知是羞還是他自身體質的原因,在初五那句話說完後,周公西麵頰上的緋色更深了。


    他低落地道:“是。”


    初五得到他的答複後便直接離開去找拉斐爾,商討主角給哪一位。


    周公西的身形搖搖欲墜,最後支撐不住地蹲在地上。


    旁邊的小孩自動和他隔開了好幾米遠,就連同宿舍的唐家兄弟也遠離了他。


    如此直白地感受到自己被孤立的境地,饒是他心理素質再堅強,終是禁不住眼眶泛酸,抽噎起來。


    他的身體總是這樣,敏感的不像個男孩。


    “周公西,你在哪,你們有人能帶我過去嗎?”喧鬧的議論聲裏突然響起一道極為動聽的童聲。


    “謝謝謝謝,我的眼睛不好,找不到路。”


    “你找他幹什麽?不怕他偷你東西啊!”


    “……他是我朋友。”


    “你、你和賊做朋友?噫,你快去找他吧。”說話的孩子語氣裏透著一言難盡的嫌棄。


    周公西聽到熟悉的聲音心下一驚,連忙抹了把臉站起來,發現周明衍正一個人盲目地走著。


    他趕忙跑去牽住周明衍的手,氣急地數落道:“你找我做什麽?”


    “你應該遠離我才對!”這話他自己說得也悶悶不樂。


    周公西和周明衍之間的矛盾還未解決,那邊初五已經和拉斐爾敲定好了替換的人選。


    “聞紹元,該鳴就你來演了。”拉斐爾宣布道。


    正坐在下麵一臉不屑地欣賞著周公西和周圍同伴們窘境的聞邵元愣了愣,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得到這種好事。


    這下周圍人不好再有異議,或者說,即使有異議,也不好再次表達出來。


    拉斐爾又繼續宣布後續的角色名單,“好了,主角人選選定了,接下來是同伴君銘的人選……。”


    在拉斐爾的安排下,凡是報名了的孩子,每個人都獲得了他們的角色。


    就連以為自己參與不了舞台劇表演了的周公西,也得到了一個有著諸多台詞的配角角色。


    那不算是個壞角色,是一個被感化的吹笛人,幫助主角小隊們從奴役中逃生。


    周明衍也有角色,但並不是台前的,而是為他們配樂的人。


    他的幻靈居然還能這樣使用。


    一切準備就緒。


    阿瑤拉了拉初五的衣袖,困惑地問,“初五,你為什麽不演角色?”


    初五果斷地道:“我不會演戲。”


    正在一邊教小孩子們台詞的拉斐爾聞言嘴角微抽,心中無語。


    這整個教會,最會演戲的,也隻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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