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就在風雨雷電中悄悄的過去了。


    快到天亮的時候,次仁邊珍趕緊從許督善的床上爬了起來,收拾好胡亂扔在一旁的衣服,迅速穿好,來不及梳理亂糟糟的頭發,就急著要迴她自己的蒙古包。


    “我要趕緊走了,要是被我阿爸發現,發現我們在一起……一起這樣了,那可不得了!”次仁邊珍彎下腰,匆匆忙忙的親了許督善一下,幽幽地說道,“我愛你,瓦片孩,從此,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辜負我!不然,我會殺了你的!”


    “嗯!”許督善坐在床上,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永遠愛你,對你不離不棄。”


    聽了這句話,次仁邊珍懷著無比的甜蜜,帶著蕩漾在心頭的激動和興奮,走出門外,衝進雨裏,迴到了自己的蒙古包。


    躺在床底邊的天狼聽到動靜,“霍”的一聲爬了起來。當它聞到主人那熟悉的氣息後,就重新躺迴原地去了。它一躺下,喉嚨裏就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次仁邊珍對這個聲音並不陌生。天狼隻有在生氣和對陌生人產生懷疑的時候,才會發出這種聲音。天狼好像是在抱怨她出去太久、太不考慮到自身的安全了。次仁邊珍隻好在它的腦袋和耳朵上上輕輕地撫摸著,輕聲對它說:“天狼乖乖,把你冷落了是不是?我錯了,我錯了,別生氣了。”


    天狼用嘴拱了拱次仁邊珍的腳跟,意思是叫她要趕快去睡覺了。看到主人上了床躺下,它也就安安靜靜地躺在床底旁,再也不發出任何聲響了。


    早上一起來,次仁邊珍就看到阿爸早已經忙開了。他看到次仁邊珍從她的蒙古包裏走出來時,有點吃驚,更有點納悶。他不好意思地說:“次仁啊,你昨天什麽時候迴來的?我昨晚上又喝多了?真不好意思,又是你扶我上炕上了。看來,阿爸以後要戒酒了。”


    “我迴來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是瓦片孩扶你去睡的吧?”次仁邊珍看著這個時候顯得特別孩子氣的阿爸說,“不過我相信你不會醉,根本不需要他來扶。你很清醒,肯定清醒得很。”


    紮西次仁長笑一聲,說:“那當然,那當然,老當益壯麽,老當益壯。”接著,他好像突然間想到了什麽,馬上變得嚴肅起來,說:“對了,對了,你阿加明天就迴來了,等會我們去趟城裏,買點像樣的東西。你的阿加會帶二十多個朋友來我們這裏。”


    接著,紮西次仁就拿起了電話,敞開他的大嗓門,一個勁地吩咐在城裏的邊瑪丹珍,應該如何如何做好接待遠方貴賓這件大事。交代完畢後,他發動了摩托車,帶上次仁邊珍,風風火火地往城裏,親自檢查準備工作去了。


    次仁邊珍一到縣城的市場,就先找了個借口,匆匆忙忙找到了就近的一家藥店,買了緊急避孕藥,就著礦泉水吞了下去。


    她的心情十分複雜,她不知道她和許督善的未來會發生什麽變故。她心裏明白,自己剛剛高中畢業,還是一個學生妹,如果萬一真的懷孕了,後果肯定不堪設想。至少,阿爸和阿加是肯定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


    她後悔自己昨天晚上瘋狂的衝動。


    第二天,紮西次仁起得特別早,不停的打著電話,詢問著今天中午在草原舉行歡迎午宴的每一個細節。他那渾厚的大嗓門在蒙古包裏迴響著,似乎都要把屋頂爆炸開了。


    為了迎接兒子格桑頓珠的迴來,紮西次仁已經忙活了整整一個星期。他認為,兒子是一個優秀的企業家,他們家是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家庭,今天,他要以最隆重的儀式,歡迎遠行的兒子迴到這個養育他的大草原。


    在他的心目中,格桑頓珠永遠都是草原的兒子,他在草原上出生、成長,後來就像草原上的雄鷹一樣展翅高飛。到了外麵的世界,他以一個康巴漢子的堅韌和執著,最早是在私人的礦業公司幹苦力活,接著就自己注冊了一個從事礦業開發的小公司,後來企業一步一步做大。現在,他精心經營的公司——高遠青雲——已經成為一家實力雄厚的集團公司,格桑頓珠也因此成為令人羨慕和尊敬的企業家,成了家族中的驕傲。


    八點過後,家族中的所有男女老少都來了。他們穿著節日的盛裝,在紮西次仁的蒙古包前忙著搗酸奶、煮全羊、盛青稞酒,擺放餐具。


    另外一邊,演出團隊的工作人員正在安裝發電機、連接音響和布置舞台背景,演員們大唿小叫,你來我往,緊張地忙著為上演的第一個節目化妝、換裝。


    紮西次仁蒙古包前的草甸就像一壺煮開的水,沸騰起來了,奶茶的芳香和牛羊肉的清醇混合在一起,美妙的味道隨著草原上的微風,徐徐飄向遠方。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十幾輛越野車組成的車隊,就沿著草原上那條黃飄帶似的沙石道路奔馳而來,情景很是壯觀,引起路人的好奇觀望。


    格桑頓珠一路走來,看到高原陽光燦爛,吉祥的雲彩像花瓣一樣飄蕩在藍天,他的心情無比激動。快兩年沒有迴到大草原、沒有見到自己親愛的阿爸阿媽、妻子邊瑪丹珍和妹妹次仁邊珍了。


    現在,熟悉的草原就在眼前,兒時放牧的地方是那樣的親切。想到馬上就可以看到親人的笑臉,格桑頓珠就激動得淚水在眼睛裏打轉。


    十幾分鍾後,車隊在蒙古包前的綠地上停下。當格桑頓珠和他的朋友們走下車子時候,悠揚的馬頭琴響起來了,金黃色的哈達獻上來了,香噴噴的下馬酒端上來了,嘹亮的歌聲唱起來了,熟悉的舞蹈跳起來了,卓瑪的水袖也像藍天的白雲一樣,飄起來了!


    一時間,音樂和歡笑在吉祥的氛圍中匯成了快樂的海洋,悠揚的旋律、高亢的歌聲在草原上久久飄蕩、迴響。


    格桑頓珠熱烈地擁抱著阿爸阿媽,親吻著他們滄桑的臉頰,禁不住淚水橫流,啜泣不已。


    次仁邊珍和許督善站在一旁,見哥哥如此動情,也暗自垂淚。和阿爸阿媽擁抱後,格桑頓珠轉過身來,擁抱並親了親妹妹。他看到旁邊站著的許督善,用藏語問道:“這就是阿爸阿媽說的,被龍卷風吹來的瓦片孩?”


    就在這時,天狼跑了過來,它在許督善的腳跟周圍聞了聞,好像嗅到了什麽不正常的味道,突然間狂吠起來,暴跳著,張開大口,用兇狠的眼神盯著許督善,似乎要對他發起攻擊。


    次仁邊珍急忙蹲下身來,撫慰著它,叫它別鬧。天狼安靜下來,但還是緊盯著許督善不放,好像他是一個強盜,搶劫了主人的什麽東西似的。


    “是的。我在電話中和你說起過他,”紮西次仁說,“還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幹起活來挺賣力的,還能夠喝幾杯。”


    “次仁喜歡他,他是個孤兒,不過這倒沒有什麽關係,”阿媽格桑央宗接過話茬,“次仁也到了結婚的年齡,她不想再去讀書了,想留下來照顧我們,你看看,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是不是……”


    “阿媽,這是個大事情,千萬不能草率行事,等會再說吧。”格桑頓珠不等阿媽說完,就轉過身,握了握許督善的手,對他笑了一下,接著就去招唿他的客人了。


    次仁邊珍聽了哥哥的這句話,心裏一緊。她十分敏感的察覺到,哥哥剛才對許督善的一笑一握,看似既熱情又禮貌,其實大有文章。


    她感覺到哥哥對許督善懷著明顯的警覺。


    許督善聽不懂他們剛才到底在說些什麽,不過他已經從次仁邊珍的臉色上猜中了一半。這使他的心裏非常不安。


    “呀拉的嗦,紮西德勒索!高原陽光燦爛哦陽光燦爛,雲霞飄灑吉祥的花瓣吉祥的花瓣,哈達托起了祝願哦美好的祝願,祖國母親送來春天溫暖,隆噠飛舞在草原哦飛舞在草原,徹馬撒向藍天撒向那藍天,銀碗盛滿了真情哦濃濃的真情……”


    在嘹亮的歌聲中,伴隨著快樂的舞蹈,迎賓宴席開始了。


    紮西次仁以最隆重的禮節接待了兒子的朋友。今天的宴席十分豐盛,奶皮子、奶茶、手扒肉等草原美食都悉數上了,讓第一次來到大草原的各地賓客們吃得油光滿麵,連聲叫好。


    其中,最讓他們讚不絕口的就是全羊席,給他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全羊席是草原上極為貴重的名菜,隻有在盛大的節日宴會上出現。它色、香、味、形具佳,別有一番風味,宴席以整隻羊做成而得名。


    全羊席的食材選用一頭二歲左右的肥羯羊,上席時,整羊平臥在一個大木盤中,羊脖子上係這一條紅綢帶,以表示它的隆重。主人先是把它端上餐桌,讓賓客觀看。然後取出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鋒利小刀,從頭到尾,按照羊的結構順序依次擺好。


    接著,主人先用刀將羊頭皮劃成幾小塊,首先獻給席上最尊貴的客人,然後將羊頭撤走。之後,主人就把羊背完整的切割下來,在羊背上劃一刀後,再從兩邊割下一塊一塊的羊肉,逐個逐個送給客人。這一係列的程序忙完後,客人就自己動刀,切著羊肉,蘸著調味汁,開始盡情地享受。


    宴席的氣氛越來越高漲了!


    遠方的來賓兩個一對、三個一夥的走到紮西次仁夫婦身邊,高聲地說著許多祝福的話,向他們敬酒。淳樸而豪放的紮西次仁一視同仁,來者不拒,端起銀杯,每一次都一飲而盡。


    接著,來賓們爭先恐後地和他們的家人、歌手、舞蹈演員合影留念,並送上了他們帶來的大大小小的精美禮物。


    紮西次仁夫婦看著這喜慶騰騰的場麵,開心極了,幸福的微笑堆滿了他們飽經風霜的麵龐。


    唯獨次仁邊珍臉上掛著憂鬱,心事重重地躲在最角落的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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