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了張磊,銀鳳開始謀劃整個事件的處理方案。這類事情,銀鳳聽說過很多,真打到自己頭上,還是頭一迴。先要過的,就是感情關。銀鳳這個氣呀,這胡敏英老老實實,膽小本份的一個人,怎麽突然就有了這麽大的賊心和賊膽了?燒的,純粹是錢多了燒的。看來這錢多了還真不見得就一定是好事。但人家李春錢也多,卻沒見他發洋燒啊?想到這裏,銀鳳不禁為自己羞愧,李春怎麽就沒有發燒?李春發燒也不輕啊!看來我銀鳳心底深處滿是李春的好,就是沒把老胡當一筷子菜來夾嘛。


    銀鳳揮了揮手,趕走了腦子裏有關李春和老胡的糾結,集中精力想案子。銀鳳懂一些裁判條例,她先叫過常年條例顧問來,請他幫助分析。條例顧問是個五十來歲的老者,他有著一個明亮的禿頂,給人以智慧和經驗的安全感。顧問早聽說這起案子,他說,現在對老胡不利的是,事實對上了,即女方告發中所陳述的事實,與老胡交代的事實一致,特別是其中的細節,也完全一致,這就是說真有其事。下麵的關鍵,是如何給這件事定性。他說這是個簡單不過的小案子,比比皆是。但那是對一般人而言,對胡敏英就不同了,首先,胡敏英在阿圖斯加是個大人物,大人物就是大影響,不論好影響壞影響,都比一般人大得多,這就是麻煩。再一個,就案子本身來說,關鍵之點在米曉虹身上。條例中有兩個實質性的區別,決定著處理性質和程度深淺,這兩個點是:“強行”與“合作”。說到這裏,顧問抬頭道:這一點,我就不必解釋了吧。


    銀鳳道:不用了,你接著說。


    顧問繼續說:決定是強行還是合作,就憑女方的一句話,她說什麽就是什麽,體現條例保護女方的立場。


    銀鳳頻頻點頭,這點偏頗,倒是很有道理,合乎情理的。


    所以----顧問說:關鍵是米曉虹。


    下麵的計策,就不用顧問謀劃了。這其實就是兩個女人之間的事。是銀鳳和米曉虹之間的事。銀鳳要保護自己的老公,並進而保護家族聲譽,希望米曉虹撤訴;米曉虹要保全自己的尊嚴,一定要把胡敏英弄出個名堂,讓他身敗名裂,所以一定要堅持。這是明擺的,不用分析。值得分析的是,如何才能讓米曉虹轉變態度,這才是最難最難的啊。銀鳳想到過登門道歉,不行;想到過用錢私了,也不行。這兩招,是最常用的。作為一般人,沒事,很好用;但作為名人,就不好用了,搞不好適得其反,事情會弄得不可收拾。


    銀鳳腦子裏還沒理出個頭緒,就聽見門外一陣喧鬧,人聲大作。銀鳳一聽就知道,是胡敏英的父母來了。一聽是他們二老,銀鳳的頭皮就一陣子發緊。胡敏英是獨子,老兩口就守著這麽一個寶貝兒子,平時任是天上的月亮,隻要他們能摘,都會替兒子去摘。現在兒子給弄進去了,這倆老的還不得發瘋啊。


    他們果然瘋了。


    兩個老人一進門,就齊刷刷地先給銀鳳跪下,慌得銀鳳連忙也跪下,無論她如何攙扶,兩個老人就是不起來,銀鳳索性躺倒在地板上,不動了。這才把兩個老人嚇住,他們起身,慢慢地往起攙扶銀鳳。銀鳳也就勢裝做唿吸微弱,心想,這招管用,能減少許多麻煩。


    可是麻煩一點也沒減少。等到銀鳳緩過來,兩個老人就開練了:


    鳳兒啊,我們的好兒媳,你可不能不管敏英啊。我們知道你心裏也委曲,可咱們畢竟是一家人,在這個時候,還是先別計較,你一定要想法子救救敏英啊。


    鳳兒啊,我們知道你有本事,你比敏英強得多,敏英娶了你,真是高攀了。我們知道你姐夫本事更不得了,都是親戚,連襟,你求姐夫說句話,他認識人多,麵子大,聯區委的人都聽他的,還有什麽辦不成的事情嘛。


    鳳兒啊,再不行就找你姐姐出麵吧,她威風著哩,在阿圖斯加想罵誰就罵誰,別人大氣都不敢出哩。再說,那個打人的俄羅斯人,差點把媳婦打死都沒事,怎麽我們家敏英這麽點事就過不去了?


    鳳兒啊,不行咱們就花點錢,你去找找那個小不要臉的,給她錢,要多少給她多少,我們老兩口子這輩子也攢了點,本打算給你們留著,看來你們也不差這幾個錢,不行的話,都給了那個小不要臉的也行。


    鳳兒啊-----


    銀鳳滿臉淚水,胡敏英父母的話,句句紮在她的心上。理智上,銀鳳知道她們說的這些都沒有用,但感情上,她卻體諒到了什麽叫做可憐天下父母心。她不去打斷他們,讓他們盡情地說吧,她也放縱自己的淚水,讓它盡情地流吧。


    這是渲瀉。渲瀉是必要的。


    好容易,兩個老人說累了,也說盡了。銀鳳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你們放心,我不會離開敏英。至於別的,我就不好說了,這一點,你們應該理解。


    兩位老人互相看了一眼。天哪,兒媳表態了,她不會和兒子離婚,這幾乎就等於勝利了。其他的,那是官麵上的事,有條例在著,誰也不能翻雲覆雨,應該理解,應該理解。


    打發走了兩個老人,銀鳳累得癱軟在地上。這才叫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想我魏銀鳳,自認是個精明強幹之人,奮力打拚,也算小有成就,就這麽一下子,跌入了萬丈深淵,混得見人低三分了。眼下,我要想盡辦法,去求那個小**。不對,不能罵她,她也是受害者。他娘的,我都不知道該罵誰了。


    我的命,好苦哇!


    銀鳳又自己哭了一陣,這才夠了。銀鳳的靠山是李春,在這最難的時刻,她當然想到了李春。她沒有白想,李春來了,一同到來的,還有金鳳和韋子。這四員大將都齊了,就意味著最高決策。


    李春不愧是一家的主心骨,在這個時刻,他首先承擔責任,檢討自己不該隻顧著開發區,把銀鳳從胡敏英身邊調走,這才埋下了禍根。事情到了這一步,先別說誰的責任,當務之急,用盡所有辦法,先救敏英。


    話不在多,直把銀鳳的心烀得熱熱的,她也顧不得太多,當著姐姐的麵就撲進姐夫懷裏。金鳳略一撇嘴。


    經過討論,眾人意見一致,關鍵是米曉虹。李春說,我去會會她吧。韋子表示異議,說李春目標太大,搞不好會出醜聞。李春說不怕,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李春心想,既然關鍵是米曉虹,那我就要看看她的心思到底是什麽樣的,我有獨門絕技生波探測,應該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如有緩和餘地,就接著進行,如果不行,趁早收手,也免得事態向著不可控製的方向惡化。


    事情就這麽定了。


    第二天,李春大駕光臨阿圖斯加。他來得極其隱秘,不敢走露半點風聲,否則,隻媒體那幫人就得把他吃了。通過一定的技術手段,李春在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中,見到了米兮華和米曉虹。


    對米兮華,李春並不陌生。還是在雜貨鋪年代,李春就熟識了這位對門的酒莊老板,此時此刻,在這樣的氣氛中重逢,其尷尬程度不言而喻。兩人象征性地點了下頭。及至見到米曉虹,李春先是暗自歎了口氣,哎,果然是紅顏禍水啊。


    米曉虹憔悴了。這些天以來,她所承受的一切,並不比胡敏英輕鬆。作為一個姑娘,作為一個視臉麵如生命的姑娘,她先是被迫接受了失去貞操的惡劣現實,繼而,又無法控製地成了街談巷議的中心,一個被強行過的人,無論是什麽原因,總之是被人家那個過了。這使她想起來,心裏就痛得流血。她決饒不了胡敏英,隻有用仇人的血,才能洗清自己的恥辱。


    李春象征性地提了一盒點心。他特意說,這隻是點禮節性的小意思,就算是給姑娘補身子吧,希望不要拒絕。


    但,點心還是被米曉虹扔了出去。


    李春借機施展了他的生波探測,他確認,米曉虹鐵心了。於是就沒再多說什麽,客套了幾句,說了些抱歉之類的安慰話,就走了。


    一個月後,胡敏英強行一案在裁判所宣判,限製行動兩年。


    限製行動,也是種含蓄的說法,其實就是把老胡關起來。兩年。


    這個結局在春風人意料中,所以,也沒引起多大的震動。上班的還在依舊上班,開發的還在照常開發。時間永是流駛,街市依舊太平。人們都在為銀鳳惋惜,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找了這麽個倒黴男人。剛有一點好日子,就燒包成這樣,把自己燒進去了。


    惋惜的在惋惜,艾怨的在艾怨。一棵大樹倒下,總會有一陣煙騰起,相關的一批小婁羅的命運,也成像大餐過後的一筷子鹹菜,供人們順便咀嚼一番。


    轟動一時的胡敏英案件,似乎就這樣塵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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