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個多月,清夏閣收到了東方異寄來的信件。


    得知木山已上過門,師父他們新年之後就啟程去了川蜀醫穀,南衣心裏很是難受——都是因為自己,才害得師父一把年紀離開慈坊,顛沛流離。


    “既已入了我清夏閣。”夏翎從南衣手中抽走信件,“便將過去的事放下,專心武學。”


    “是,師父。”南衣睜了睜發酸的眼睛。


    “去紮兩個時辰馬步靜靜心吧。”


    南衣:……魔鬼……


    “師姐,你從小跟著師父,不會覺得無聊嗎?”南衣悠閑地紮著馬步,嘴裏叼了棵初春嫩草根,百無聊賴拉著一旁練劍的夏素寒聊天。


    “不會。”夏素寒一個鷂子翻身,飄逸輕靈。


    “師姐,你這麽天天練劍,不無聊嗎?”


    一個側劈迴身,“不會。”


    南衣動了動脖子,“那師姐,你……”


    “靜心凝神。”夏素寒給她使了個眼色。


    南衣立時吐掉口中草根,果斷擺正姿勢。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夏翎走了過來,指教了夏素寒一番,而後上手推了下南衣腰部,見她紮得挺穩,這才滿意地點了下頭,“接著練。”


    “是,師父!”二人異口同聲。


    在夏翎看不到的地方,南衣衝著夏素寒做了個鬼臉,夏素寒美目一瞪,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


    冬去春來,春去夏來,夏去秋來,秋去冬又……反正是過了一年。


    南衣年滿十六,劍術入了門,輕功也入了門。


    期間,東方門來過數封信,他們去到了川蜀一帶,在醫穀住了半年,西今留在了醫穀,因他大哥那邊出了些問題,要輪到他來承家業了。


    後來,他們又沿長江而下,最後定在了一處風景優美的江中島。


    大師兄到了二十年紀,已承了東方一姓,改名東方冠,字子正。


    小師妹個子長高了不少,信裏說功夫大有長進,已比她這個師姐好到天上去了。


    盡吹牛……


    南衣撇撇嘴,自己現在會輕功,還會劍術了呢!北庫那小屁孩怎麽可能比自己好到天上去!


    在清夏閣的這一年,南衣性子收了不少,算是靜得下來了,也學著文雅了些,平日裏穿著白衣挺像那麽一迴事。但骨子裏那種皮勁兒還是秉性難移,連帶著夏素寒都活潑了不少。


    拉著師姐,半夜出門摸個魚烤來吃的事情她可沒少幹,攪得夏翎冷著臉罰了她們好幾迴。


    但不得不說,自從南衣來了,整個清夏閣都熱鬧了幾分。


    這一日,夏翎喚了她們二人到跟前。


    “過些時日,為師要出趟遠門。”


    南衣問道,“那師父什麽時候迴來?”


    “暫且不知。可能兩三月、也可能再長些。”見到二人驚訝神情,夏翎笑了笑,“隻是到了時間,該去看看老友了。你們兩個也大了,為師不在這段時日,切莫懈怠。”


    視線掃過眼露喜色的南衣,夏翎心中搖頭,特特囑咐了夏素寒,“素寒。你要好好督促師妹,莫讓她荒廢了武功。”


    “是,師父。”夏素寒答得認真。


    南衣乖覺地笑了笑,心中毫不在意。


    ——讓師姐監督自己?就師姐這性子,妥妥能搞定!


    時間飛快,幾日一過,夏翎在某日清晨騎馬離開了清夏閣。


    “師姐,今日天氣大好,要不要出去逛逛?”


    夏真人一走,南衣本性即刻暴露——在清夏閣都快悶死她了。


    瞅著師父離開的機會,這兩日先哄師姐陪自己出出小門;等師姐習慣了,還可以趁機忽悠她同意自己出趟遠門,要是能去東方門看看,就再好不過了!


    “今日還未練功。”夏素寒下意識拒絕了。


    “師姐~~”


    南衣豈是那種一說就放棄的人,“難得一次嗎!我早聽說南林有個淨慈寺,寺邊上還有處壯觀的瀑布,可我來了兩年都沒機會去瞧瞧。”


    拉著夏素寒的袖子,南衣撒起嬌來,“我在磁坊那麽些年,從沒見過瀑布,也不知是不是真如畫上那般好看,你就帶我去看看吧,好不?”繼續眨著渴求的雙眼……


    夏素寒露出了有些為難的神情。


    ……


    一刻之後,二人騎著馬離開了清夏閣。


    南衣:我就說師姐最好搞定了!


    兩人一路笑笑鬧鬧,一個時辰便到了寺廟上山路口。


    尋店家寄了馬,二人隨人流拾級而上。


    待得遊玩一圈歸來,已是末時一刻,若現在騎馬進城,時間正正好。


    可等她們去到店家提馬,卻得知寄存的馬不見了。


    “真是對不住。本店必然照價賠償。”店家再三道歉,但表示真無馬能用了。


    眼看著其他寄馬的人都提了馬離開,南衣心裏立時有了不好預感。


    ——上次自己丟馬就遇了大事!


    “怎麽就我倆馬沒了?”南衣不信。


    “不不不,還有幾位客官的馬也不見了,他們已經走迴去了。”店主很無奈,今日賠了好些錢。


    “那我們也走迴去?”收到了店家賠款,夏素寒提議道。


    走路雖是累了點,但距離尚可,酉時應該能到家了,天色尚不算太黑。


    “不行!”南衣一把拉住師姐袖子,“晚、晚上趕路危險,不如直接迴山上,借廟裏住一宿,明早再趕路。”


    見她神色不自然,夏素寒點了點頭,“也行。”


    順著山路爬迴廟門,聽聞她們要留下住宿,看門小和尚驚得不行,“我、我們這不留女客的。”


    “可這天都要黑了,我們來不及進城,若是半道遇險,小師傅既是出家人,又於心何忍呢?”南衣果斷接話。


    “我,我去問問師父。”小和尚拿不定主意,匆匆跑去問人了。


    “南衣,會不會太強人所難?”夏素寒有些猶豫,她還從未借住過寺廟。


    “不會!”南衣斬釘截鐵,“出家人慈悲為懷,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們是男是女與他們普度眾生不矛盾。總不能因是男客就出手相助,見是女客便閉門趕人吧。”


    “阿彌陀佛,小施主倒是很曉佛理。”一個年紀稍長的和尚站在站在門內,正是被那看門小和尚領過來的。


    南衣尷尬笑笑,“不敢不敢。”


    “二位施主,天色已晚,敝寺尚有一處偏院可暫供外客歇息,還請隨小僧來。”


    “多謝大師,多謝大師!”趕忙道謝,南衣拉著夏素寒就往裏走。


    一路隨著那和尚走走繞繞,終於來到了一處“偏院”。


    這還真是挺偏的,瞅著和旁的屋子都有距離,安排女客再好不過。


    囑咐小和尚給她們送水送食之後,那大和尚便離開了。


    走進院中,裏頭隻有一間屋子,打掃得挺幹淨。


    “師姐,我今兒個總覺得心裏慌慌的。”


    “慌?”看著外頭還亮著的天,以及這滿是佛性的擺設,夏素寒不理解自家師妹為何心慌。


    南衣抓了抓耳朵,“馬丟了,還一下丟兩匹。”


    “馬丟了還能再買。淨慈寺是佛門重地,不必心慌。”夏素寒安慰她道。


    “嗯。”南衣抿了抿唇,暫且不想了。


    然而,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這丟馬必壞事,在南衣身上驗證得淋漓盡致。


    ……


    將將睡到半夜,外頭忽地吵鬧起來,還有人大力擊鑼,高聲唿喊。


    南衣側耳一聽,那人喊的正是——“著火啦!救火啊!”


    著火!


    “師姐,師姐!”南衣忙伸手推醒了夏素寒,二人一同推門走了出去。


    今夜無月,漆黑夜色之中,不遠處有一衝天火光醒目異常,濃煙攀著火焰直漫天際。


    “走,去幫忙。”夏素寒迴屋拿了劍就要往著火那樓走,卻被南衣一把拉住了袖子。


    “師姐,這麽大的火,很快就會蔓開來。”南衣指了指那衝天火光,“現在風助火勢,正是往我們這處來的。若是直直迎著火往裏去,必然危險。”


    夏素寒仔細辯了辨,確如南衣所說,那煙已因風擺了尾巴,衝她們這片了。


    “從這兒走。”南衣拉著夏素寒繞到側麵小路,挑著背風的位置往裏趕。


    但人算不如天算,避了一險,來了另一險。


    二人剛跑了沒兩步,竟然正麵遇上了兩個黑衣人。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其中一黑衣人正扛著個小和尚,那小和尚一動不動,像是昏了過去。


    ——擄人的!


    “站住!”名門高徒夏素寒直接拔劍迎上,“把人放下!”


    偏院此處離樓群較遠,眾僧人都趕著去救火了,黑衣人沒料到此處竟還有人來攔,還是兩個與和尚廟格格不入的漂亮姑娘,露在麵罩外的雙眼俱是詫異。


    見其中一位姑娘已然拔劍,兩人互使了眼色。


    下一刻,一人也從腰間抽劍迎了上來,而扛著人的那個二話不說就往側邊飛奔而去,使出輕功奪路而逃。


    “站住!”輕功卓絕的夏素寒眼疾手快追了上去,踏步淩空,眨眼間幾個起落就沒了蹤影。


    ……


    夏素寒這一走,徒留下南衣一人站在原地,滿臉懵逼地看著眼前橫劍而立、氣勢洶洶的黑衣人。


    呃……師姐是不是忘了她功夫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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