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一直認為,是男人就不應該在關鍵時刻落荒而逃。


    不過此時,他已經完全沒有想這個事情了。


    他衝到門開,將緊閉的門打開,往外探出個頭。兩個下人扛著一大桶水站在門口,“程大夫,就放這裏?”


    程衍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肌肉,心有餘而力不足,還是說道:“你們扛進來,不用進裏間,放外麵就好。”


    他走出來看了眼,又問:“有把我準備的藥包按照比例煮沸吧?”


    下人連忙點頭:“有的有的!”


    程衍把門打開,“行,扛進來吧。”


    下人連忙應聲,但扛進去的時候,走在前頭的下人突然說:“對了,有一事麻煩啟稟郡王,戴大人求見。”


    “戴池冠?”程衍挑眉,“他這時候來?”


    下人不敢多言,隻說:“是的,戴大人在前廳,說一定要見見郡王才行。”


    程衍臉色一沉,“和他說,郡王今日不見客,送戴大人離開。”


    “這……是不是不太好?”那位下人抬頭看程衍,試探地問,“至少要告訴郡王一聲?”


    程衍冷哼一聲,一麵檢查藥水是否合格,一麵說:“郡王在泡澡,見什麽見。”


    下人噤聲,隻連忙點頭,“小的知道了。”


    程衍望向他,感覺可以直接從他的眼睛裏讀出:瞧瞧,這就是郡王府上狐假虎威的新寵!


    甚至感覺對方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隻見新人笑,哪見舊人哭。


    程衍:“……”兄弟你眼睛裏戲太多了。


    懶得解釋,高冷的神醫袖子一揮,“行了,你們都出去吧。”


    戴池冠這個時候來,無非兩件事,要麽他著急在楚望這裏“失寵”了,對他的仕途造成了影響;要麽就是他已經攀上了受聖上寵愛的三皇子,這次來是想要找機會栽贓楚望意圖篡位。


    不管哪一樣原因,都該讓他滾得越遠越好!


    但是在下人出去,程衍準備把門關上的時候,就聽到了從院子裏一路傳來的揚聲:“郡王就在府上吧,你們這些下人到底聽誰的話,竟然攔著不讓我見郡王!我有要事要同郡王說,耽誤時間你們擔當得起?”


    程衍第一反應是轉頭看了眼屏風,隔著屏風,隱約可以看到楚望泡在浴桶裏的身影。


    之後他才低聲罵了句髒話,走出屋子將門掩上。


    做完這番動作,不顧下人阻攔,戴池冠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


    “你……就是那位自稱神醫轉世的大夫?”


    程衍:“……”我可沒這麽自稱過。


    他麵帶笑容:“請問您是?”


    戴池冠的表情僵住,程衍似乎聽到了對方磨牙的聲音。“郡王府上,還有不認識我的人?”


    程衍摸下巴,神態迷惑:“在下住進郡王府接近一個月,似乎沒見過這位——請問您是郡王門下的客卿嗎?”


    “你!你!”


    現在程衍可以確認,他非常清楚地聽到了對方磨牙的聲音了。


    戴池冠不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這些年哄騙得小郡王圍著他團團轉,他大概以為世界上其他人也那麽好糊弄,也似乎以為在楚望心目中,他永遠是最重要的那個。


    那次聽到楚望和他說什麽定情信物,他嚇得落荒而逃,事後也覺得不妥,但想著幹脆晾久一點,等郡王忍不住先來找他。


    沒想到這麽一晾,楚望再也沒找過他。之後從郡王府裏傳出來的消息就是,郡王為了一塊玉佩跳了湖,救上來後一心尋找第二塊“替身”玉佩,再之後就是郡王府上來了個來曆不明的神醫,自稱可以治好郡王的病……


    戴池冠仔仔細細地打量站在身前的男人。


    個子不矮,甚至在這個男人也普遍不高的年代,足足有一八五的程衍已經可以俯視絕大多數人了。


    不過身型消瘦,看起來一副文弱樣,身為大夫,看起來可能比病人更像病秧子。


    就算相貌再好,看起來也是個短命鬼!


    他不加掩飾眼裏的不屑,沒把甚囂塵上的傳聞放在心上。


    “你隨處打聽,便知道郡王有多重視戴某。我且問你,郡王是否就在此處廂房內,你為何攔著不敢讓我見郡王,是因為心虛嗎?”


    程衍心裏算著楚望藥浴針灸的時間,不願與他周旋,隻說:“郡王不肯見你,你不自己檢討什麽時候惹了郡王厭惡,反而闖進王府大聲嚷嚷。戴大人,您是把郡王府當作是自家後院來去自如了嗎?不請自來還闖到這裏,我倒是想知道,是誰放戴大人進來的?”


    他說著話,冷冽的眼神落在了旁邊幾個下人的身上。


    本以為隻是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庸醫,就連王府裏的下人,多半都不將程衍當一迴事,沒看他平日裏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嬉笑怒罵逗王爺開心,看起來沒什麽真才實幹,也自然沒人看得起。


    但是他神態一凜,帶著寒意的聲音竟然整個庭院頓時噤聲,敢抬頭看他的下人,都隱約覺得眼前的男人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被他看一眼,就莫名地腳底生寒,再不敢與之對視,也不能大聲說話。


    戴池冠也被程衍瞬間變化的氣質嚇到,但晃神一下,他又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發覺自己剛才甚至被對方嚇得後退一步,戴池冠有些惱羞成怒,喝道:“我要見的是郡王,到底見不見我,也應該是郡王說了算,由不得你這樣讒言小人為虎作倀!”


    程衍也不客氣:“我說的就是郡王的意思,既然郡王不想見你,你又有什麽資格等到郡王親自來逐客,誰給你這麽大的臉了。戴大人,慢走不送!”


    “你……你……!”戴池冠伸手指他,卻不及他伶牙俐嘴,想不出對這樣不要臉的人,該說出什麽話。


    站在程衍旁邊的下人,是剛才幫忙扛浴桶的下人,用非常敬佩地眼神盯住程衍,視線灼熱到程衍無法忽視掉。


    他輕咳一聲,看了眼對方,說:“送戴大人出去。”


    幫忙扛浴桶的下人,當然知道郡王在泡澡,怎麽都不可能出來見客或逐客,不管怎樣,這個場麵戴大人肯定會會空手而返,現在還是抱住郡王新歡的大腿更靠譜。


    他當機立斷點頭,機靈地說:“小的立刻去!戴大人,請吧。”


    戴池冠以為,鬧得這麽大,楚望肯定會聽到聲響,知道是他過來,總會見他一麵,沒想到就算他被人刁難,楚望也根本沒有露臉。


    他心裏的危機感更重了,楚望是個傻子,容易被新奇事物吸引,這麽久沒見到他,沒了新鮮感也不奇怪……


    以前,戴池冠總是因為被傻郡王喜歡而苦惱,他覺得朝堂內同僚看他都是揣著不懷好意的心思,背地裏不知道如何嘲笑他。他遷怒過楚望,覺得都是楚望的錯。可是他也清楚,正是因為楚望對他的喜歡,才讓他在官場上走得那麽順暢,從中進士之後,擔任的都是不用出使外地、輕鬆又有前景的職務。


    沒了楚望的支持會怎樣?戴池冠一直覺得,靠自己的能力,在仕途上也不見得會因此比別人遜色。


    但是嚐過了被郡王偏寵為他帶來的好處,他也不願意腳踏實地做事了。


    更何況,被一個權勢地位那麽高的人偏愛,即使對方是個傻子,可他眼裏滿滿都是自己,這給戴池冠帶來過無上的虛榮感。


    現在這些,清楚地展現在他麵前,已經離他而去。


    沒有楚望,他處處不適應。


    戴池冠還是要臉皮的人,不可能真的在郡王府裏撒潑打滾,更不願意真的讓人滾出去,沉著臉拂袖,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廂房裏傳來了楚望的聲音:“程衍!你在哪裏!”


    戴池冠猛地迴過頭來:“郡王就在屋裏!”


    “他在屋裏,也不願見你。”程衍嗤笑一聲說,沒再看戴池冠的神色,轉頭快步走到房屋前,將門推開跨了進去。


    “我迴來了,剛去拿了熱水,等會給你換。”程衍隔著屏風,揚聲和他說。


    在屋裏麵可以聽到一陣陣的水聲,顯然,就算泡在苦澀的藥水裏,小傻子還是有閑情雅致在玩水。


    程衍的嘴角不由勾出溫柔的弧度來,又聽到楚望說:“那你快進來呀。程衍,我好疼……”


    程衍臉色一變,伸手要去拉開屏風。


    “住手!程衍!你想對郡王做什麽!”


    戴池冠的聲音出現在身後,程衍往後一望,看到戴池冠也推開門要跟著進來,被那個眼神戲很多的下人倉皇攔住。“戴大人!您不能進去!”


    程衍心裏急躁,不想和戴池冠說話,怕耽誤時間,沒有搭理他,拉開屏風走了進去。“你怎麽了?”


    “嘩啦——”


    迎麵潑來了一把熱水,苦澀的藥水和他的臉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騙你的啦!”楚望哈哈大笑起來,“咦?你幹嘛不躲?”


    程衍抹開眼睛上的水珠,正對上楚望帶著笑意的,圓溜溜的眼。


    程衍和他對望,生不起氣來,也顧不得衣襟都被藥水弄髒,走上前說:“坐下,不要著涼了。”


    楚望為了朝他潑水,從浴桶了站起了,肩膀以下裸露大片肌膚。而且他頭上還紮著針,程衍看到又有些氣惱:“你乖乖坐好,小心碰到針。”


    “我才不會那麽笨。”楚望搖頭晃腦,還是聽話坐下,直到從水麵,隻看得到他下巴尖以上。


    程衍低頭,將一根銀針拔出,看了下頂端有銀色變為漆黑,便將銀針放在蠟燭上一燙,接著扔到旁邊的盤子上。拔針輕鬆一些,他如法炮製,依次將銀針取下。


    “疼嗎?”他邊拔邊問。


    “不疼不疼。”楚望輕快地迴答,又問,“程衍,你剛才在做什麽呀?”


    程衍還沒迴答,便聽到身後傳來戴池冠震怒的聲音:“程衍!你在對郡王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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