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的路上準備好的說辭,在我走進病房後又險被作廢。


    “……鳴人為什麽也在這裏?”輕手輕腳地走到靠窗的床位,就為了不吵到同屋正在另一張病床上睡覺的少年。


    坐在床頭看書的人這時放下手,朝我笑了笑,與此同時我也沒錯過他目光向下微小的移動。“他們才執行完尋找佐助的任務迴來,可能受到了一點刺激……這幾天吵著要開始修行呢。”


    “‘他們’?”我走過去在床邊坐下,說著也打量起抱著被子睡得正香的人,“可這狀態不大像要修行的樣子啊。”


    “天藏代理班長的‘卡卡西班’。”迴答之後,卡卡西才又說:“沒辦法,我還得聽綱手大人的安排,再過兩天才能出院啊。”


    “哦!就是那個啊。”原來那個“新”卡卡西班的代理班長就是天藏,難怪先前在醫院見到他。“我之前也有聽鳴人和小櫻說到來著。據說還有個新人頂替了佐助的位置?這幫孩子有好好相處嗎……”我記得鳴人可是罵了一路討厭鬼的。


    “是啊。突然說要代替佐助,會引發鳴人不滿也不奇怪。況且佐井是‘根’派出來的人,這也是個問題呐……”


    又是“根”。看來卡卡西班現在也被團藏盯上了,那派出來的人會招致鳴人反感就真的不奇怪了。更何況鳴人也不是能隱藏自己喜惡的性格。“叫佐井是麽……”


    “嗯。”這時將書放迴床頭櫃上的人起身靠近了些,我也是同時迴頭瞟了一眼櫃上所放的花瓶,和瓶中插的太陽花:不管送花的人是誰,好天真的性格。“對了,夾夾怎麽這個時候來了?任務也結束了麽。”


    要不是他問,我差點忘了自己來的目的。轉過頭來換了個溫柔帶笑的“頻道”迴答到:“剛迴來而已。怎麽,不歡迎我?”那束太陽花……隻怕是小姑娘才會送的吧。


    一時竟沒聽出我反諷語氣的人這時卻垂眼看了看我坐的地方,這次打量的目光沒怎麽經過掩飾。“剛從砂隱村迴來……這樣的穿著不是很適合長途跋涉吧,何況有很長一段路還是沙漠不是麽?”


    嗯,能注意到我穿什麽來的就算不錯。我本來還有點擔心他根本注意不到呢。“是。但也還好,反正我隻要自己行動不受幹擾,別人又不會在意。”裝作一副坦蕩的樣子,用著不在意的口吻,果真沒叫我失望地看到他的眉毛動了一下。


    說來我從小就擅長對人察言觀色呢。這麽多年,多虧和卡卡西在一起,小時候的本事也沒生疏了。


    “這個麽,就不好說了。”一聽這語氣,就知道是談“人生哲理”的時候了。果然,隻聽銀發男人說到:“關鍵不在於夾夾穿什麽,而在於是誰看見。”


    這時我沒忍住插嘴打斷卡卡西的“教學課堂”:“哦?可是啊,卡卡西老師,我還以為關鍵在於給誰看呢。”


    “這麽說也可……”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戴麵罩的人抬起頭來,左眼始終閉著——這樣子看起來有點可憐呢——不行,我不能在這裏心軟。“你剛剛叫我什麽?”


    我稍微停下來想了一下:剛剛一心急,有點沒控製住語氣。


    沒關係,穩住繼續:“‘卡卡西老師’呀。別人都能叫,我不能叫嗎?”


    單睜著右眼的人歪著腦袋似乎想了一想,“夾夾,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哎喲喲,好聰明、好聰明。


    霎時笑得不見眼,“卡卡西,我有個問題:假設有對情侶,這時另外又有一位小男生想要追求那個小女生,你猜小女生的小男朋友會有什麽心情?”


    銀發人的腦袋迴正,麵無表情地盯著我看了一會之後,帶入我給的劇情說到:“那小男生聽說過小男朋友的名號沒有?”


    ……哈?


    我迅速迴想了一下自己的黑市懸賞令,“木葉的夾小姐”……好像並沒有什麽殺傷力,更別說那張照片了……所以這就是卡卡西緋聞不斷的原因嗎?


    “別打岔!”別說先前的草木在開發部那種地方不可能見過什麽懸賞,照其他人的形容新生後的草木完全就是個天真小姑娘,更不可能接觸黑市。卡卡西這絕對是轉移話題!“跟名號有什麽關係?還能因為名號就不讓人喜歡了?”


    他卻在這時眯了一下眼睛,“知道還敢……那膽子是挺大了。”


    哪跟哪啊這是?!這麽驢唇不對馬嘴地問下去根本沒有結果。“行了!卡卡西老師,裝傻夠了沒有?”聲音稍微大了一點。鳴人似乎被吵到了,睡夢中嘟囔了兩聲什麽,翻了個身撓撓肚皮接著睡。


    於是我迴頭之後隻好又聲音放輕,瞪著好似一頭霧水的男人說:“草木也就比小櫻她們大了三、四歲吧?不覺得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嗎?”雖然盡可能委婉了,但還是沒忍住展現了“妒婦”的氣質,可是我不管!我就不信他剛把戒指還給我,還能現在要迴去——要也不給!


    “草木?”眼下他卻皺了皺眉。“……所以,你剛剛說的性別是反過來的對嗎?‘小男生’其實是‘小女生’;‘男朋友’其實是‘女朋友’。”


    “……”這麽冷場,我可不可以不迴答。“對啊。”看著他放鬆下來的表情,雖然哭笑不得,可莫名其妙的心情忽然不錯。


    ……原來他說的“名號”是指他自己的啊……那是,寫輪眼卡卡西的名號,“菜鳥”級別的人才會沒聽過。


    “但是夾夾,”這時他又抬眼補充到:“你可不隻是我的女朋友。”


    突然間撞見他認真的眼神,我一下子就短了氣勢,先前準備的那些話也統統忘了怎麽過渡、怎麽串詞,好像比較理虧的是我。


    “什麽嘛……”挫敗地說一句,到這裏也明白自己扳不迴這一城了。“木葉技師”何止掌握的忍術多,製伏女人的手段也是厲害……這樣叫我怎麽能放心……說著我自己還感覺有點委屈。“大妖怪!你可別忘了自己答應過我什麽。”


    無奈間右手在他肩頭輕輕抽了一巴掌,和半個多月前比總算恢複了力氣的人笑眯眯地握住後,低頭隔著麵罩親了一下。“嗯,不在家裏用忍術。”這就完了?


    一急之下站了起來:“不對,還有一條呢?”他要是敢說忘了,我就能在這裏哭到疼死!


    他隨著我的動作也立刻抬頭看著我,大約意識到不能再開玩笑了,才立即說到:“一不在家裏用忍術,二不沾花惹草!”這還差不多。


    “……卡卡西君,你就欺負我吧。”這跟先前還有什麽區別?難不成我就隻能這樣了……算了,認了吧,和他爭這點小事也沒必要。他若能留在我身邊,這就夠了,別的事我不想考慮。


    後腰卻在這時被攬住,“夾夾、夾夾,對不起。”重心被帶向他,我隻得抬起左膝壓在床邊平衡站姿。耳邊聽著帶著笑意卻也真誠的道歉,眼中全是他笑的樣子——笑得像個孩子——明明比我年長,卻這副模樣。就他這樣還招惹比他還小十歲的女生呢?也不看看在我麵前他可曾長大過。


    “唉……”歎氣聲不禁溢出唇邊:我該拿他怎麽辦才好?


    心知我現在是不能太忘情,何況還有人躺在旁邊、隨時都可能醒來,於是低頭隻隔著布料在他唇上輕貼了一下,也就起身了。


    然而就在這短暫的時刻,我還是不禁想起來三日前曾在另一個人臉上留下同樣的吻——我為什麽又想起他來?——那時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活該咒印忽然發作……但是明明說好了會忘記。大概隻是時間的問題吧……是的,隻要不見,很快就會忘掉。


    而這時俯視中的男人卻手一用力,又將我拽了迴去——接下來的才是真正的親吻——雙唇相抵,稍稍用力牙齒便也相貼。我試圖用自己的唇包裹住他,可不妨他卻在這時入侵了進來。雖然這也沒有特別矛盾的地方,可在這互動之中我明明是一早打算掌握、擁有他的,但發展到後來為什麽卻也感覺不到任何掌控主導權的可能。隻能就這麽絕望地閉上眼,奇怪的是胸腔裏的火焰卻一點點亮了起來,而這時又有一隻手籠罩在火光之上。於是火焰溢出指縫,柔媚地改變著形狀,一邊又向外不斷向外延伸,貪婪地舔舐周邊的黑暗,那模樣就像欲望一樣。


    “佐助……修行……”忽然的聲音驚得我睜開眼,立即抬頭的同時也將胸前的大手拽了下去——我天!好險——要不是鳴人突然說話,我萬一真的血壓一上來,接下來就隻能靠卡卡西打暈我免受咒印折磨了。


    銀發人也在聽到聲音的轉瞬之間將麵罩拉了迴去。而我直起腰抑製不住地喘著氣,同時暗自數著心跳,努力把湧上來的欲望壓下去,總之是萬不能越過那條界限。


    “醒了?”卡卡西關注的隻是另一張病床上的動靜。


    聞言我也探身過去張望了一眼,“然而並沒有,”一看之下忍不住樂了,“隻是夢話吧。”


    “臭小子……”


    聽到卡卡西悶悶的抱怨,我這時也收迴來對他安撫地笑笑。可也是多虧了鳴人,我沒有在忘情時發作,否則給這次見麵留下陰影才是頭疼的事——在卡卡西意識到“約束封印”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之前,我不想跟他討論這件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想到這裏還是感覺鬆了口氣。


    “夢裏都喊著要修行,看來你被迫在醫院休養,也耽誤了他不少事。”不由自主地將五指伸入他的發間,與此同時提議:“這樣好了:我一會再幫你檢查一次,要是基本指標都能達到,迴頭就稟報火影大人批準你出院算了……但是可不準你一開始幫他修行,就無限製地使用查克拉呀。能量耗盡也是會死的——卡卡西君,麻煩你起碼也等到我頭發變得和你一樣,再考慮上慰靈碑的事,行不行?”


    要是能陪他熬到頭發全白的時候,我這一生或許也可以滿足了。


    天生發色銀白的人抬頭似乎愣了愣,有這麽一瞬我沒看懂他的眼神——隻知道他應該不是想到了別的,因為此時我也隻能在淺灰色的眼睛裏看到自己——不過好在他也沒讓我困惑太久,而是很快又露出微笑:“我發誓盡力實現。”聽到這裏剛叫我鬆了口氣,正要退後從床上下來,他又一伸手握住我的腿,說:“但是,夾夾……”


    我心想怎麽還有轉折?同時垂眼一看,他的手好巧不巧就按在腿內側。


    可能這條裙子確實是太短了……害我白花了一筆錢,以後還沒機會再穿。


    “嗯?”收迴亂跑的思緒,隻催他將話說完。


    偏偏某人這時仿佛也意識到正握著哪裏,視線挪開,也開始走神。我也是腦筋一動,從背後伸手握住變得不老實的手掌。


    這下他總算迴神,再次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睛問:“你確實不會再離開我的,對吧?”


    我想這就是個悖論:一方麵我希望活著的時候總能看到他,另一方麵他也不希望在世的時候我卻離他而去——這可怎麽辦呢?於是我隻能說我會努力地、不顧一切但除了他地活下去,並且在實現他願望的基礎上,如果他不在了,那麽我也隻會跟上。


    “對啊。”不過他說的這個“再”實在有點刺耳,“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你,卡卡西。”不管別人是怎麽想的——似乎我一出來,所有人的感覺都是我丟下了卡卡西——可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有能力離開他。


    “或許你是這麽想的吧。”他的眼眸略微一彎,又恢複原狀。


    我想剛剛那是個自嘲的微笑,但事實上也諷刺了我。於是我心口一悶,隻得說:“如果我所做的看起來真的像離開你了,那我道歉;如果道歉沒有用,那我用後半生贖罪,你肯不肯?”


    或許就在我顧影自憐的時候,確實也曾傷害到他。


    或者說熟人之間的關係都是喜人自喜、傷人自傷,即便折磨也是互相折磨罷了。所以報仇是可笑的,因為沒有一種高尚能夠通過罪來實現。也幸虧魚蓮和鼬沒有真的死在我手裏,否則我又能將成倍的折磨背負到幾時……那兩個人對之前的我其實也都很重要。


    而卡卡西——他對我的意義更加非同一般——我之所以近似毫無原則地答應他所有要求、盡可能地滿足他、使他快樂,都是因為他是我最重要的快樂之源。我之所以小心翼翼地不讓他生氣,是因為他才是那個除了火影之外真正有權力使我痛不欲生的人。愛護他,也是因為想愛護我自己,有時或許會為追求愛護他而損傷自己,那不是愛過了頭而忘了護自己的本意,而是比起生理和心理的健康,我本能地追求靈魂的快樂。而他是我靈魂依存的所在。


    “夾夾,”沒有直接迴答關於我贖罪的問題,他卻是這樣說的:“我能使你開心嗎?”


    ……要不是惦記著命不是自己的、還鎖在背上的咒印裏,光是這樣的問題聽來就足夠我抱頭痛哭。


    “……哼?”一時竟感覺幸福地有點不知所措,“當然。”


    “那……”左手還握在我手裏的人低頭想了想,再抬頭時說:“隻要我努力讓你開心的時候,你就配合我、開心起來。好嗎?”停頓了一下,“不用贖罪、不用道歉……況且所有事也不是夾夾一個人的錯。”


    我現在就開心地想哭出來,但還是要忍住淚意,用力點頭:“好啊!”


    “一言為定!”他抬頭看著我的樣子就像個要糖吃的孩子。


    而我正是那個不懂拒絕的、溺愛孩子的糟糕大人,“一言為定。”


    於是灰色的眼睛裏透出笑意。見狀,我也將腦袋歪向一邊,著迷地看著他。


    被握住的手又試圖掙脫控製在腿上逡巡,我低頭瞥了一眼他沒有衣袖遮擋的手臂,幹脆繼續拽著他的手,自己主動沿著手臂的方向緩緩擺動腰部,用腿內側在臂上輕輕蹭了起來。


    但大概也就隻能這樣了。雖然一些體現親密的事情可以做,但我得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能有大幅度的改變。所以也隻能這樣了。


    能看到原本飽含笑意的眼眸漸漸變得暗沉了起來,對上他的視線,我還是繼續笑著,雖已開始考慮如果不小心引火燒身,又該怎麽處置。


    沒過多久,銀亮的腦袋低下去,短裙邊緣的皮膚開始出現麵罩的觸覺。承受著左腿上那些細碎的親吻,我再次張開五指輕輕撫上他的頭,但這似愛撫又似梳理的動作根本無法滿足我真正的渴望:大概就像玄間說的那樣,如今的我隻是一縷寂寞、無助、渴求溫暖的靈魂。


    而這個靈魂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疲憊席卷,使我仰起頭來、最終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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