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憋著氣推開門的時候,宋如希正在和烏冬玩,不知道她從哪裏找了個小球,跟烏冬一丟一撿的把烏冬逗的直樂嗬,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兒,好在房間夠大,烏冬跑起來並不拘束。


    “夫人迴來了?”宋如希接過烏冬嘴裏的球,摸了摸烏冬的腦袋,站起身來往南喬身後瞧了一眼,“夫人這一趟收獲頗豐啊。”


    南喬麵色不改,點點頭說:“那可不,洛陽雖不比京城繁華,但也有不少稀奇玩意兒。”


    葉達自覺接過一些符流手上的東西,兩人豎在南喬身後,拚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宋如希眯了眯眼,好看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捏緊了手中的小球,俯身抱起烏冬沒有接話。


    “把東西放桌子上你們就下去吧。”南喬頭也不迴的衝著身後兩人說,自顧自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捧在手裏。“趕了這麽多天路你們也累了,下去休整吧。”


    茶尚是溫溫的,掀蓋還有水霧繚繞,隨著香味兒撲上鼻間,是她喜歡的凍頂烏龍。


    符流葉達對視一眼,手腳麻利的放下東西退了出去,順手把門帶上了。


    隻留兩人加隻狗幹巴巴的大眼瞪小眼。


    “夫人既然知道叫他們休整,”宋如希跟著坐在南喬對麵,語氣淡淡的問:“自己怎麽不知道要休息休息,一下馬車就不見了蹤影?”


    南喬詫異地飛速瞄了一眼宋如希,這話裏話外是不太對勁,她實在不明白宋如希生的哪門子的氣,不給麵子的是她,不迴應的也是她。


    她還沒生氣,怎麽宋如希倒生起氣來了?


    “夫君教訓的是。”南喬抿了一口茶,輕輕淺淺的四兩撥千斤:“下次不敢了。”


    宋如希蹙了蹙眉,自覺不太對勁,她這是怎麽迴事?怎麽好像興師問罪似的?


    “方才你去哪兒了?”宋如希理理思緒,放下烏冬,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柔聲問她:“天兒這麽熱,怎麽還在外頭跑了這麽久?”


    南喬曬得臉蛋紅通通的,鬢角的兩綹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額前細細密密的汗珠還未完全消散,宋如希心裏莫名抽了一下,但隻是一瞬讓人來不及捕捉。


    “隻是去街上逛逛。”南喬嘻嘻一笑,樂滋滋的說:“吃了些洛陽的特產,對了,還給你帶迴來了些,你要不要嚐嚐看?”


    說著南喬就去解桌上的包裹,大包小包堆了滿滿當當一桌子。


    “不著急。”宋如希起身按住南喬的手,走到南喬身邊坐下,展開折扇柔柔地替她扇風,“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喚人燒水給你擦擦臉。”


    南喬微垂著頭,盯著那隻被宋如希捉住的手,心裏酸溜溜又甜滋滋的,一時間五味雜陳,抬眼去看宋如希,隻覺得那人眼裏霧蒙蒙的,也許是夢吧。


    房中的氣氛突然有些旖旎,宋如希想,人沒喝酒也能醉嗎?如能,那她必是醉了。


    “你不生氣了嗎?”南喬低聲問,“我跑出去不帶你也沒跟你說一聲。”


    “公主,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生氣。”宋如希放下折扇,正正經經挺直了背,略微有些局促不安,“剛剛在馬車上……”


    駙馬喜歡我嗎……


    她沒迴答不是嗎?


    “等等。”南喬抽迴了手抬眼正視著宋如希,換上了嚴肅的表情,“既然你開口叫我公主,那咱們就把話說清楚,剛剛在馬車上的事情就當作沒發生過,我是公主,而你,隻是本宮為期一年的假駙馬。”


    “……”宋如希心裏猶如卷起驚濤駭浪,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又不知該說點什麽,“可……但是……”


    “打住。”南喬依舊是一臉嚴肅,語氣中像夾了冰坨子,她說:“不要再說什麽要對本宮負責,一來我不需要,而來本宮的責你負不起,一年期限一到,本宮自會放你自由。”


    “現在麽……”南喬嫣然一笑,“你隻需要乖乖與我配合做好這個溫文爾雅的駙馬,扮一對兒鶼鰈情深的夫妻,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你。”


    南喬夾槍帶棒一通話將這旖旎氣氛一掃而光。


    宋如希愣愣地盯著南喬看了好半晌,她聽見自己說:“公主所言當真?”


    “自然當真。”南喬笑起來總是眉眼彎彎的,十分好看,“本宮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宋小姐若是不信,本宮可與你簽字畫押。”


    “不,不必。”宋如希搖搖頭,她總覺得心跳好似慢了半拍,但又沒到失魂落魄的地步,她甚至還有些期待一年到期迴鄉的日子,她抬眼對進南喬亮晶晶的眸子裏,南喬的眼睛大大圓圓的,“公主的人品我信得過。”


    “那好。”南喬抿嘴笑了笑,“既然如此,就有勞宋小姐陪我演這一出戲了。”


    “對了,林雲鬆呢?”宋如希猛然想起這茬,這幾個月事情太多,鬧得她幾乎忘了她這前未婚夫林雲鬆的存在,“公主可有安排人將他救出來?”


    “我答應你的事自然不會食言。”南喬以手撫額,按了按太陽穴,偏頭看著宋如希,有些苦惱的說:“救他出來不過一句話的事,隻是沒法兒向你證明林雲鬆不在襄陽獄中了。”


    “要不咱們再一路南下去襄陽?”南喬張圓了眼,試探著問。


    宋如希嚇了一跳,急口拒絕了這一提議,“公主,此次出行乃是聖上特許,咱們不可再節外生枝,至於林雲鬆,我相信公主,也請公主放心,宋某一定不負公主所托,必定配合您演好這出戲。”


    宋如希抹了一把汗,心想這公主怎麽想一出是一出,到洛陽來已經耗費許多時間了,若不是皇上疼愛南喬,要給她的駙馬長麵子,絕不會讓她大老遠跑來林雲鬆祖家祭什麽祖。


    南喬這邊是有心要試探宋如希,她倒要看看這個林雲鬆在她心裏到底兒有多重要。去襄陽隻是說說而已,宋如希不去襄陽最好,若是答應去她也有的是辦法叫她去不成。


    南喬用手撐著頭,心滿意足的打了個哈欠,好困。


    她放下胳膊,掃開一堆零食,清理出自小塊兒地方,趴在桌子上。


    這一天兒下來真夠累的……


    南喬閉上眼睛,在自己的手肘上左蹭右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唿……”


    “累死我了。”


    心也好累……


    她這樣哄騙要挾宋如希,真的隻是要查這個案子嗎?這一年她都得跟宋如希做這個假夫妻,想想都累。


    也許是在太陽底下走了太久,也許是心思過於沉重,南喬趴在桌上,腦袋裏像是針紮了一樣疼,又像是塞了一塊吸了水的棉花,總之難受的不得了。


    “公主……”


    她聽見宋如希溫溫柔柔的聲音,好似環繞在她腦袋上,一圈一圈的教人發暈。


    “叫我喬喬。”她趴著一動不動,嘴裏一本正經的糾正道。


    “喬喬。”宋如希眼睜睜看著南喬趴下去不過一分鍾的事兒,她就好似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先別睡,叫來熱水沐浴後再睡,嗯?”


    “不要。”南喬抬了抬眼皮,“我先睡一會兒。”


    “那也不能趴在桌上睡。”宋如希攬住她,想扶她起來,“去床上睡好不好?”


    跟公主在一塊兒,她哄人的次數加起來比這十九年來的都要多,宋如希看著南喬,手上也沒有真的動作,腦袋裏麵還是亂糟糟的,不知道想些什麽七七八八的東西。


    好倒是好,南喬心想,但她這一身汗臭烘烘的,她可不願意把床睡臭了。


    “那我先洗澡吧。”南喬費力偏了偏頭,眼睛打開了一條縫,“要麻煩夫君去叫個熱水了。”


    “好。”


    宋如希動作麻利的出了門,隨便抓了個小二吩咐了一聲,又折迴房間去看南喬。


    南喬保持著她出門時的樣子一動未動,隻是嘴裏大口大口喘著氣,眼睛閉的死死的,眉頭鎖的緊緊的,宋如希三步兩步奔了過去。


    “喬喬?”宋如希坐在一旁,將南喬攬到懷裏,南喬渾身上下和過了水一樣濕漉漉的,“哪裏不舒服嗎?”


    說著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稍稍有些發熱。


    “頭暈。”南喬倚在宋如希懷裏,緊閉著眼細細聲說:“還有點兒惡心,身上沒有力氣。”


    這丫頭,不舒服也不說。


    “我先抱你到床上躺著,一會兒再去請大夫。”


    宋如希一把抱起南喬,還沒站起來就被南喬扯住了。


    “不要,我要先沐浴。”


    “不可以任性。”宋如希語氣稍重了點,就見懷裏的南喬嘴巴癟了起來,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隻得放了耐心去哄她:“乖,先看了大夫在說,還不知道你這一身汗能不能立馬碰水。”


    “那我就在這兒等大夫。”南喬閉著眼,絲毫不鬆口,反正她就不想把香噴噴的床睡臭。


    “符流!”


    南喬卯足了勁喊了一嗓子,符流就住在隔壁,隨傳隨喚。


    宋如希抱著南喬,也不好去拗這生著病還強脾氣的公主,符流敲門,她也沒讓進,直接叫他去請大夫了。


    那邊熱水也抬進來了。


    兩人坐在桌前,南喬靠在她身上,唿吸漸漸勻稱了一點兒。


    南喬知道自己沒睡著,她能感受到宋如希清涼的體溫,也能體會到在海中沉浮的奇妙感覺。


    生病也不錯,她想。


    宋如希的懷抱,她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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