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天寧十八年六月十六,黃曆上說宜嫁娶。


    這天大清早,一頂小轎,一隊八個人的送親隊伍再加上一個監禮官,沒有喧天的鑼鼓,沒有喜慶的鞭炮,更沒有夾道觀禮的人群,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把我抬向王宮的小西門。那裏,我未來的夫君正在等我。


    突然身後傳來的達達的馬蹄聲,一聲一聲,是那麽急促。


    “等一下!等一下!”是嘉祺的聲音。我連忙讓轎夫停了下來,掀起簾子,嘉祺就在我身旁。


    他看著我,發了愣,癡癡地對我說:“天哪!承恩,你知道嗎?你穿吉服的樣子真好看。”


    “謝謝。謝謝你能來送我。”離別前還能再見到他,這真的讓我心頭一暖。


    “這個給你,算是成親的禮物吧!”他遞過來一個紫檀盒子。


    我打開一看,是一塊剔透的墨玉!我睜大眼睛,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不用這樣看我。我知道昊然有一塊這樣的玉,是觀音造像,背麵刻著‘福澤綿長’;你這塊是彌勒造像,背麵刻著‘既壽永昌’,正是一對兒。”嘉祺說道。


    我翻過這塊玉,發現背麵的刻字不像是宮裏工匠的手藝,倒像是嘉祺略顯笨拙的作品。“是你自己刻的?”我問。


    “被你看出來啦!我熬了兩晚自己刻的。沒有匠人刻的好,可不要嫌棄!”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


    “怎麽會嫌棄,怎麽會!謝謝,謝謝!”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對麵如此細心的嘉祺,我的眼淚都快感動得流下來了。


    “別哭,別哭!新娘子妝花了可不好。”他打趣道,然後又正色說:“多保重,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我還要上早朝,再見了。”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策馬往迴趕。


    我急忙從轎中探出頭來,對著他遠去的背影,突然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我意識到嘉祺或許也跟我一樣無法麵對這種離別,隻能千言萬語匯成兩個字,大聲喊道:“珍重!”因為再見已不知何年。


    一出小西門,我偷偷撩起簾子的一角,怯怯地向外張望,隻見昊然騎在他的踏月背上,旁邊立著兩個侍從還有一個陌生的十五、六歲的女孩。那應該就是雲兒。宸妃昨晚派人來告訴我,她心疼我身邊缺個丫頭,便從宮外直接買來這女孩,賣身契也一並交於我。


    踏月感覺到有人過來了,對著我的小轎嘶叫了兩聲。它背上的人沒穿吉服,臉也始終沒有轉向我,那背影看上去是如此的孤獨與寂寥。我的心像被猛錘了一下,生疼生疼。印象中的他永遠是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而現在卻如此無奈與頹喪,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我!對不起,對不起,我心中默念。


    我不忍再看,放下簾子。一個陌生的女聲弱弱地響起:“夫……夫人,我是雲兒。”我一聽,連忙跟她說:“你也算是我的娘家人,就別叫我夫人了,叫我小姐吧。”我算是哪門子夫人哪,充其量就是個不被認可的妾室,她要是一路上這樣叫下去,我可不想讓自己臉上更加難堪。


    我聽到昊然跟監禮官說讓我們一行人脫掉吉服,理由是為了趕時間這一路上並不都走官道,穿成這樣太過紮眼。我默默地在轎子裏換上平日裏的衣服,心裏不停地對安慰自己:我用不著這樣敏感,他是為我們好啊。他不是不想看我穿吉服。可眼淚卻不聽勸地再一次流了下來。


    換好衣服,隊伍又開始行進,王宮在我身後漸進漸遠。閉上眼,這十八年的大喜大悲不停地在眼前閃現。幼時入宮,受人冷眼,冷宮獨活,情竇初開,被人利用,一夜風流,最後終於釀成現在這不可挽迴的結局。


    再見了,娘親,嘉祺和嘉懿;再見了,師傅;再見了,我十八年的後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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