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梵多有著很好的陽光。


    很溫暖。


    就是溫暖得刺眼了些。


    ——————————————————


    “你叫什麽名字?”


    “...櫻穀裏繪。”


    “好孩子。”


    戰國元帥拍了拍她的肩膀——準確的說,是手剛剛落到少女的肩膀上方,又尷尬的收迴。雖然這樣做顯得很奇怪,但他還是更害怕自己稍微掌握不好力道,就傷到這渾身充滿琉璃般易碎感的少女。


    當然,他是對的。


    因為櫻穀裏繪不隻是表麵上很弱。


    她是真的弱。


    茶發的美人抿了抿嘴唇。


    對於這些實力強大到也許可以毀滅一整座島嶼的強者來說,少女遮遮掩掩的動作幾乎等同於不存在,每一個小細節都能看得分明。但是一想到這孩子的經曆,對上那隻讓人覺得柔美與心曠神怡的姝麗姿容,所有的小動作在他們眼裏都顯得可憐又可愛。


    鶴中將似乎歎了一口氣。


    “你願意跟著我嗎,孩子?”


    她摸了摸櫻穀裏繪的發頂,語氣溫和。


    茶發的少女抬起頭來,露出一個近乎茫然的眼神,但是在對上鶴中將眼底的溫和時,所有的警惕與疏離似乎一點點融化。


    “...那奧莉薇呢?”


    她輕聲說。


    “你很喜歡那孩子嗎?”


    “我是被奧莉薇的爺爺救起來的,不然的話,我早就死在那場海難裏了。”對這種人是不能說謊的,櫻穀裏繪深諳其道,隻低著頭說著模棱兩可的話語,“我答應過會好好照顧奧莉薇的,我不能食言。”


    這是實話吧?


    她可一句謊話都沒說。


    垂著眼簾的美人眼睫不堪重負般垂下來,輕輕的顫動看起來異樣柔軟,顯得本就足夠讓人驚豔的容顏多出些更添緋色的柔美溫軟。


    鶴中將看著身邊亭亭玉立的年輕姑娘,似乎在她眉眼間找到了一點那個後輩年輕時的影子,一時間也不由得生出些溫情。


    她摸了摸少女發頂。


    “她會跟著你一起的。”


    無視掉那群大老爺們或讚同或勸阻的眼神,鶴中將用慈愛的口氣對她說,輕柔地摸一摸她垂落的發尾。


    櫻穀裏繪抬頭看她。


    片刻的驚詫後,少女眼底所有(或真或假)的不安慢慢褪去,終於露出自從踏上馬林梵多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很淺,很淡。


    ——卻美麗得勝過此時灼灼的天光。


    ——————————————————


    “您迴來了,工作辛苦了!”


    鶴中將推開門,穿一條鮮亮的桃紅色小裙子、頭發盤成俏麗的公主髻(非常精致水滑,一看就知道是櫻穀裏繪的手筆)的奧莉薇就快步迎過來,揚起的麵容滿滿寫著歡喜和期待,以至於亮晶晶的眼睛像盛著星辰。


    鶴中將頓了頓,不由得就露出點溫和的笑意。


    “怎麽穿了這一身?”


    “是裏繪挑給我的哦!她說很適合我,奶奶你覺得怎麽樣?”奧莉薇歡快地轉了一圈,笑意更甜。


    一看就期待著被誇獎。


    “啊,確實很適合。”


    仔細打量一迴麵前的女孩子,鶴中將無奈又好笑地搖一搖頭,用近乎於無的力道揉一揉奧莉薇發頂。


    這條裙子確實很適合奧莉薇。


    ——但也正是這一點讓她有點無奈又好笑的感覺。


    裏繪那丫頭絕對是故意的,奧莉薇其實不喜歡被人當成是小孩子,迫切地希望證明自己長大了。而這裙子是很好看,隻越發顯得奧莉薇幼齒單純,也不知道那小妮子是用什麽手段哄奧莉薇高高興興把衣服穿上的。


    啊,也或許沒用手段?


    對於櫻穀裏繪來說,隻要她笑一笑,就足夠讓無數人為她舍生忘死吧,奧莉薇當然也不是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這些人中的例外。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


    “裏繪呢?”


    “我在這兒,鶴奶奶。”


    溫軟的聲音,讓那些瘋狂迷戀她的人如果聽到會嫉妒到死的親昵。茶發的美人端著個碟子——碟子上還放著個有熱氣緩緩升騰的碗——緩步從角落裏拐出來,對著她露出笑容。於是那雙眸子越發顯得流光溢彩,像極了最明豔嫵媚的四月桃花。


    她隻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勾勒出纖細姣好的身材,全身上下唯一的裝飾就是從脖頸處垂下的銀色指環。


    ——但依舊美得讓人不敢置信。


    “您迴來的剛好,我剛剛在和奧莉薇練習煲湯呢。”


    她微微舉高碟子,含笑示意。


    “湯剛剛煲好,您願不願意賞光嚐一碗?”


    *


    湯很鮮。


    鮮到幾乎把舌頭都想一起吞到肚子裏的那種。


    一嚐就是櫻穀裏繪那小丫頭的手筆。


    嚐了一口,鶴中將默默想。


    ——與兩個人外表截然不同,櫻穀裏繪無論高雅的琴棋書畫詩酒茶、還是日常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來得什麽都做得,至於做飯口味清淡了點,但好吃到足夠讓人懷疑人生;而奧莉薇反倒是那個被寵壞的小女孩,什麽都會一點,但什麽都不精通,這些日子被櫻穀那丫頭帶在身邊一樣一樣慢慢學。


    奧莉薇學的很慢,但櫻穀裏繪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一樣一樣教過來,一遍不行就兩遍,到目前為止沒人真正見過櫻穀裏繪生氣。倒是奧莉薇急哭過兩迴,還讓櫻穀裏繪溫柔地安慰著,帶她四處走走轉換心情。


    櫻穀裏繪著實對這丫頭不錯。


    準確的說,是在所有人裏對她最好。


    ——讓一幹人等嫉妒到想要背地裏下絆子的好。


    “味道還好嗎?”


    “嗯,很不錯,你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不過這些話沒必要說,鶴中將隻給她們一個極其慈愛的笑容,讓奧莉薇不由得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扭頭看一眼櫻穀裏繪。


    茶發的少女隻對她笑一笑。


    ...仍然是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溫和。


    於是覺得自己是躺著被大佬帶飛的奧莉薇越發臉紅。


    越來越喜歡這兩個小姑娘的鶴中將隻笑著看她們兩個之間的小動作,越發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家”的溫情。


    毫無疑問,無論是過分活潑天真的奧莉薇,還是表麵冷淡內心卻溫柔的櫻穀裏繪,都是十足的好孩子。


    鶴中將看過太多的殘忍與無可奈何。


    ——這是她身為海軍的宿命,在加入海軍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了要麵對這些的準備。時至今日,她也從未後悔。


    但與此同時,她越發珍惜小輩之間的天真與熱血。


    ...這才是這個世界未來的希望啊。


    她默默想道。


    這個世界的未來,是注定要交到這些年輕人手裏的。而光是看著這樣的柔軟與溫情,都能感覺到,這個世界一定還會有更加光明絢麗的未來。


    光是想想,心情都能美好起來。


    “最近感覺怎麽樣,有哪裏不適應嗎?”


    “沒有的!”


    奧莉薇先看一眼身邊茶發的美人,見少女露出一個柔軟的笑意後,鬆一口氣,轉迴視線來用力搖頭,眼神仍然是星光般的閃亮,“鶴奶奶你對我們已經很好了,實在太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您也辛苦了!”


    “真會說話。”


    鶴中將一時竟然形容不好自己此時的心情。


    正因為對這兩個姑娘不隻是單純的職責,而有了真心實意的疼愛喜歡,她才越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有點說不出口。


    “明天去看看你的父親吧。”


    半晌,她到底低聲說。


    “...你願意嗎?”


    原本正拿著很精致的湯匙一口一口舀湯的茶發少女動作頓了頓,小勺就這麽從她手裏落下來,與碗發出“叮當”一聲清脆的碰撞聲響。


    她的神色仍是極平和的。


    ——隻唇瓣不自覺地抿住。


    奧莉薇睜圓了眼睛。


    “裏繪,裏繪的父親嗎?”她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充滿了震驚感,“鶴奶奶,您,您怎麽突然說到這個?”


    “...很抱歉。”這個慈愛的老人隻低低歎一口氣,眼神複雜難言,“我們到底沒能給你父親一個體麵的葬禮,如果你怨恨我們的話,我們也不會有怨言的。”


    櫻穀少將是海軍。


    犧牲是海軍理所當然要做好準備接受的結局。


    ...但是不代表他們的家人就能很平靜地接受這個結局。


    尤其是,一朝之間失去了父親,又因為這百般算計同時失去母親,連自己的命都險些一起搭進去的櫻穀裏繪。


    更不必說,他們與那些政治家無休止的扯皮——那些人堅持那男人本就是被派到新世界戴罪立功的,結果還沒立什麽大功勞就被海賊俘虜折磨好幾年,甚至未必沒有泄露海軍的信息,所以不能把他當做是英雄安葬。


    多荒謬啊。


    連死後的榮光都不能給他。


    ——哪個至親的親人能受得了這個呢?


    鶴中將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中湯匙,看著麵前姿容過分美麗的少女緩緩垂落視線,輕輕顫動的睫羽流淌出難以言說的憂鬱。


    “...我知道了。”


    但半晌過後,那個女孩隻是這麽輕聲細語說,微微露出一個很清淺的笑意,隻視線到底未能聚焦。


    “——您別擔心,我當然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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