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繪!”


    近乎驚慌的聲音,打破了屋內難言的寂靜。


    櫻穀裏繪轉頭去看。


    奧莉薇跌跌撞撞跑過來,臉上滿滿是擔憂和焦急。大概是因為太著急,天氣又很熱,細細的汗水就這麽順著她額角流下來。


    她在門口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小心。”


    茶發的少女本能站起身。


    ——於是剛剛還顯得有些冷淡的眼神瞬間化作柔和,整個人的氣場也溫存起來,一瞬間越發美好得像是夢境。


    是真實可及的夢境。


    可以占有的那種。


    波魯薩利諾笑吟吟看著,動也不動。


    好在奧莉薇的平衡感還不錯,晃悠幾下後就穩住了重心。


    櫻穀裏繪都本能被她晃一下,她本人卻似乎並不在意,隻把自己濕透了的劉海撩起來,粗粗抹一把汗。


    “島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好幾艘大船,船上還插著旗子,那些人都穿著一樣的衣服,大概是一起的。”


    奧莉薇語速飛快。


    “不知道那些人是幹什麽的,但看起來很危險,感覺氣氛也不太好,那些去交涉的人都快和他們吵起來了...總之,裏繪你一定要小心點,能躲遠就躲多遠。反正交涉還輪不到我們,我們就老老實實蹲一邊,別瞎摻和知道嗎?”


    ...你說的太晚了寶貝。


    要是真的想不摻和,為什麽還把這個人帶過來呢?


    ——少女一瞬間覺得自己此刻的目光應該是極痛心的。


    啊...對了。


    這話還不能直接說。


    櫻穀裏繪式冷漠jpg。


    “嘛,不要這麽擔心嘛,我們可是帶著相當的誠意來的哦。”黃猿終於笑眯眯地開口,語調是一種捉摸不定的輕佻,“反正遲早都是會暴露的,比起落到那些作惡多端的大海賊手裏,難道不是歸海軍管轄對你們更有好處嗎?”


    是的,這才是需要他海軍大將來到這裏的理由。


    ——雖然這麽說很冷酷,但是相比於已經徹底失去依靠的孤女,還是一座以前沒有被發現的小島更值得海軍關注。


    這才是人之常情嘛。


    “?!”


    奧莉薇用一種震驚的目光看過去。


    “你——?!”


    ...難道你真的到現在才迴過味來嗎小姑娘?你這反射弧未免也太遲鈍了吧。你以前見過島上的人穿這種晃瞎眼睛的黃條紋嗎(。)。


    此刻過分冷靜的少女在心底默默吐槽。


    但雖是如此,她仍然不動聲色地扯了奧莉薇一把,讓根本不懂得遮掩自己喜惡的天真女孩躲到自己身後去。


    ——眼前的男人怎麽看都不是純粹正義的好人。


    既然是來帶自己迴去的,那對於“櫻穀裏繪”小小的出格,他也許還願意容忍一二。但對於奧莉薇......


    少女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男人眼底未曾遮掩的冷漠。


    她不能賭。


    ——更不想賭。


    “別這樣嘛。”


    男人眼見她的小動作——正如同櫻穀裏繪預料之中,對方一點都沒有阻止她的意思,就像是看小醜可笑的戲碼一樣,隻眼底帶著近乎冷淡的、過分傲慢的笑意。那種傲慢很淺淡,卻好像刻在他的骨子裏一樣,緩緩流淌出來。


    “做什麽這個樣子呢?我很可怕嗎?”


    他的口吻乍一聽很溫和,可隻要仔細感受,就知道他根本沒有把少女當做是可以正眼相待的對象


    茶發的美人隻垂一垂眼簾。


    “大概是吧。”


    ——她的口吻輕柔又平靜,但也正是因為這過分的平靜,反倒顯得她所謂的“承認可怕”像是笑話。


    琉璃灰的眸色此時像盛著朦朧細霧。


    “哦?那是哪裏可怕呢?”


    男人曼聲詢問。


    櫻穀裏繪感覺到,奧莉薇已經不由自主地拽緊了她的衣角——她不是故意的。少女很清楚,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是弱者在麵對隨時可以取走自己生命的強者泄露出的一點點氣息時,最有用也最無用的一點本能。


    少女擰住自己一片衣角,片刻後又鬆開。


    “這個很重要嗎?”


    她盡量將自己的聲音放得輕柔,以至於明明是充滿敵意的話語,聽起來卻莫名帶著繾綣的柔情,好聽的不可思議,“隻要這種心情是真實體現出來的,誰還會在乎是因為哪一點細節呢?再說,如果閣下真的如您所說沒有敵意,何必來嚇唬人,難不成這樣就能對我們要談的事情有什麽好處?”


    “那麽,櫻穀小姐願意談談?”


    “...我什麽時候說過不願意呢?”


    “那你呢,小姑娘?”


    “我,我......”


    奧莉薇在櫻穀裏繪的身後劇烈地顫抖著,瞳孔似乎都因為方才極度的恐懼而縮緊,此時甚至無法聚焦。茶發的少女輕柔歎一口氣,握住奧莉薇一隻手,任由她掌心細細密密滲出來的汗水打濕了自己的手。


    “沒事的。”


    她輕聲細語。


    奧莉薇哆嗦了半天,最後把半張麵孔埋進少女後背的衣服裏。


    “我,我願意。”


    她聲音近乎嗚咽。


    ——————————————————


    身為弱者,最殘忍之處,也許就是這種命運的不受控吧。


    櫻穀裏繪已經習慣於接受了。


    但習慣不代表喜歡。


    她默默地想。


    茶發的美人俯身在船邊。


    ——這是一艘很大的船,所以吃水也深,輕易的風浪奈何不得它。加上這一段路程稱得上風平浪靜,她才敢待在船邊看一看風景。


    算是平複一下不算好的心情。


    許多目光有意無意的飄過來。


    那些所謂的海軍士兵還都算挺可愛的。不必謙虛,看多了各種牛鬼蛇神,櫻穀裏繪知道自己的長相在這個世界是什麽級別的。那些第一眼見到她就一臉恍惚仿佛看到了天堂的年輕人,這兩天並沒有怎麽糾纏她,而是把自己的工作好好地完成後,才會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若無其事”地來噓寒問暖。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有一位大將在船上駐守。


    在大將的眼前有點太不要命?


    不過,正因為有這些尚且熱血又天真的年輕人,櫻穀裏繪才能用最快的速度了解自己即將前往的那個“馬林梵多”。


    ——艾斯當然不會講給她海軍基地的相關事宜,而她也不想去問那位大將(不過大概問了也沒用,那家夥一看就是個人精,輕易不會泄露給她半點有用的信息的),這些士兵確實是最好的消息來源。


    至於利用......


    櫻穀裏繪本就一點都沒有遮掩自己用意的意思。


    再說,這些士兵再傻白甜,也算不上是傻子。就是他們抵抗不住【富江】的魅力,少女本身很識趣地也沒問什麽機密消息,還能造成什麽壞影響?退一萬步說,如果這種做法都有問題,那個海軍大將也不會眼睜睜看著。


    除非他是個資深臥底(。)。


    “咦?不冷嗎?”


    “...還好。”


    應了一聲,茶發的美人迴過頭來。


    男人慢步走到她身邊,俯下身來——就是他的腰會疼,櫻穀裏繪也要說,這是一個很有必要的動作,因為他的身高真的太過分了——麵上仍然是那種很不正經的笑意。包括他的口吻,都很難讓人聽出他什麽時候是開玩笑,什麽時候認真。


    “嘛,那就好。我還在想,也許我們漂亮的櫻穀小姐需要一件外套擋海風呢,櫻穀小姐覺得有這個必要嗎?”


    不,沒有。


    櫻穀裏繪瞥了一眼男人裝模作樣脫鬥篷的動作,眉心不由得跳一跳。


    大兄嘚,可以請你有一點自知之明嗎?就你這三米的身高,你的鬥篷脫下來披到她身上,和當成睡覺的被子有什麽區別?


    以及,海軍大將的披風她穿不起。


    被當成靶子分分鍾冤死好嗎?


    “奧莉薇小姐居然沒跟著你嗎?我看奧莉薇小姐跟著你寸步不離,還以為你們兩個根本不會分開呢。”


    ...嗬嗬。


    “奧莉薇睡下了。”


    茶發少女瞥他一眼。


    輕描淡寫的一個眼神,卻莫名好像寫滿了世間最美好的風景,以至於讓波魯薩利諾所有想說的話都莫名咽下去。


    ——作為海軍三大最強戰力之一,黃猿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就是女帝波雅.漢庫克,他也不止一次見過,也沒覺得自己有過什麽動心。


    他以為自己已經算得上見過所有風景,也不可能會被任何美色動搖,可他怎麽都沒想到,這世間居然還真的有櫻穀裏繪這般,一個眼神就能夠訴盡世間所有美好的女子——哪怕現在年齡還不大,稱不上是她人生最美好的年紀,卻已經可以讓所有自恃貌美的人在她麵前心甘情願地低下頭顱,俯首稱臣。


    ...真可怕呀。


    “你應該高興的呢,櫻穀小姐。你以後就會知道,能夠前往馬林梵多,被戰國元帥庇佑,也許是你能遇到的最幸運的事呢。”


    他用一種似真似假的口氣說著。


    ——但他心裏清楚得很,這是真話。


    對於擁有這種足夠讓整個世界都為之神魂顛倒的美貌的櫻穀裏繪來說,在她沒有擁有足夠的實力之前,馬林梵多才是她最可靠的港灣。


    她很幸運。


    先找到她的是海軍,而不是什麽窮兇極惡毫無底線的海賊——特別是懸賞金額中等的那些家夥。他們沒有什麽遠大的理想,沒有什麽前途,是真正意義上的惡徒,可不懂得什麽是憐香惜玉。


    茶發少女柔軟的睫羽輕輕顫動一瞬,如蝶翼翩躚。


    “也許您是對的。”


    她輕輕地說。


    ——是異樣平靜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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