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近別人...她是做得到的。


    她當然也會這麽做。


    雖然櫻穀裏繪淡漠成性,很多的人和事更是看作過眼雲煙,但還不至於刻意去連累別人因自己而死。她也不是聖母,不過既然隻需要她做出一點並不怎麽損害到她本身、依她的性格也並不太在意的疏離,就能暫時保證這些鎮民的安危,再加上這件事又有一部分跟她有關,那麽她並不介意做出小小的犧牲。


    至於被威脅什麽的......


    不是早就應該習慣了嗎(。)。


    正是因為已經習慣...說實在話,櫻穀裏繪並沒有很生氣——也沒什麽能讓她真的生氣。她的情緒從來都是很淡的,風一吹就能絲毫不留下痕跡。


    不過不代表她記性不好。


    這件事,她自然會在心裏記一筆。


    ...等著瞧吧。


    ——————————————————


    她收迴之前的話,這個小鎮上的醫者...還是有點醫術的。


    至少心疾還能看出來(。)。


    拿到醫生的紙麵鑒定(這字寫得居然還挺好看)的時候,櫻穀裏繪仍然是平靜的...平靜得讓對方懷疑她是不是沒看懂上麵所寫的東西,或者其實是受的刺激太大,所以根本沒接受這個事實。


    “這件事情,可以為我保密嗎?”


    把紙折成四折收起來,少女麵上的神色仍然沉靜又從容。


    而對麵的男人則露出些猶疑不定。


    “可是...”


    “蒂娜那裏我自然會告訴她,您不必擔心。我說的是,如果有除她之外的人來問,您不必說謊,直接說我要求保密就是了。”


    男人似乎鬆了一口氣。


    “這是應當的。就是櫻穀小姐你不這麽囑咐,我作為醫生也要這麽做,您不必擔心。”他說著,眼神溫和中流露出擔憂和愧疚。


    是的,愧疚。


    ...因為他能診治出來,不代表他能治好。


    對於這個到底有些落後的小鎮,心疾等同於不治之症,得病的人在醫生眼裏幾乎就是被宣判了死刑。


    愧疚很正常。


    ...不過對少女來說是沒有必要的。


    所以,行上一禮,櫻穀裏繪就安靜地退出房間。


    她最後迴頭看一眼門上掛著的銘牌。


    其實這個醫生的醫術對於小鎮來說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可以準確地判斷出她是心髒有疾,而不是誤以為是別的什麽——她是真的經曆過這種醫生的,就是她再冷靜平和,當時也覺得這件事又好氣又好笑。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別說他的醫術不夠好,就是神醫再世,也救不了她。


    係統的存在本就是最特殊的,它製定的規則可以媲美這個世界的法則...無論是【富江】的能力,還是她必須要死的事實。


    她深深地清楚這一點。


    ——畢竟在其他的世界,不是從來沒有人擁有特殊的能力,也不止一次有人想要利用出神入化的醫術治好她。


    她也曾經...有過期待。


    也就是從那時起她才知道,如果沒有什麽特殊的能力,她就會單純亡於心疾;如果有特殊的能力介入...她的病就將等同於被那個世界最奇特也最強大的能力詛咒,無可逆轉地將她拖向死亡。


    這是永遠改變不得的。


    ...係統不介意為此添加設定。


    櫻穀裏繪輕輕歎一口氣...雖然她自己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如何,卻知道這絕對不是很多人腦補中的強烈的不甘。


    ——七情六欲皆平淡,於是連不甘都生不出來。


    說不定這正是係統的想法呢。


    ...罷了。


    想這些根本沒意義,隻是徒增煩惱,她還是仔細想想該怎麽跟蒂娜解釋,又該怎麽勸這姑娘放棄吧。


    ——————————————————


    “怎麽了,心情不好?”


    “啊?”


    抬起視線,金發碧眼的青年笑嘻嘻站在門口,如同最普通的鄰家男孩。他此時的笑意溫和又陽光,根本看不出曾經在他麵上流淌過的陰霾。


    茶發少女長長的眼睫略一顫動。


    “你怎麽來了?蒂娜居然能同意你上來找我,真夠讓人意外。”她慢慢露出微笑,聲音平和又溫軟。


    隻是如果是關注她的、心思又細膩的人仔細看,還是能從她眼底看出異樣來。


    這其中也包括俠客。


    俠客安靜地注視那雙琉璃色的眸子,仿佛在想著什麽,半晌才露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快步走到她身邊。


    茶發的少女本能般就把手中紙張合攏。


    俠客眸色不由得就更加暗沉。


    “防著我?”


    但是他唇邊仍然掛著很能蒙蔽人的笑意,親親密密坐在她身邊,環住她的腰,“不至於吧?什麽東西連我都不能看?”


    不。


    你當然要看。


    ——這就是給你看的。


    無論是又一次把這張診斷書拿在手上,是刻意沒有完全遮掩的異樣,還是剛剛把它合起來的動作,不過是她的又一出戲而已。


    她也毫無愧疚之心。


    人生在世,誰不是活在戲中呢?


    更何況,別人也就罷了,對這些足以稱作魔鬼的家夥講良心?想想這些日子經曆的事,她覺得無論做些什麽她都是問心無愧的。


    櫻穀裏繪抿一抿嘴唇,露出些複雜的神色。


    她不吭聲。


    “不是吧?還當真有什麽我見不得的?”俠客仍帶笑意,眼神卻不由得更加陰沉與冷酷,卻在少女略略揚起視線的時候將所有的情緒完美遮掩。


    ...明明雙方對彼此的真麵目也快算得上心知肚明了。


    也許這個男人對她是有些真心的吧。正因為有著這一分真心,不再是單純的拿她當玩物物件看待,所以才有了心思在自己喜歡的人的麵前維持光風霽月的假象——哪怕所有人,包括她櫻穀裏繪都知道,這是最荒謬不過的謊言。


    不過他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這是這些男人的通病:不願意承認自己有這種在他們眼裏象征著弱點和軟弱的情緒,而這種性格在所謂的強者的身上最為明顯。


    也許等她死了,這種人會後悔。


    ...不過自己造的因,自己嚐苦果,這種事就不是她會在意的了。


    “我真的不能看看嗎?”


    他又問了一遍,倒顯得頗為不依不饒。


    “我覺得不看是最好的。”


    茶發少女的眸光良久未曾對焦,在聽到他這樣說後,終於輕輕歎息一聲,對上青年那雙孔雀綠的眸子。


    她的眼神極為複雜。


    複雜到給俠客一種莫名的不安。


    ...希伯來的那件事,櫻穀裏繪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在那天團長就已經告訴所有人。本意其實和俠客想要這麽做的原因是一樣的——讓這個旅團的所有物明白,不要輕易挑釁他們這種男人的占有欲。


    這件事其實根本不應該被俠客重視。


    俠客承認這件事的確是他的一時衝動乃至於遷怒,因為自己的所有物被夥伴覬覦,明明理智上知道這根本不應該在意,可他到底沒能做到這一點。但是即便是遷怒,如果那天真的殺了希伯來,他也絕不會後悔。何況那天團長派瑪奇把他們攔了下來。


    但是不後悔,不代表他不計較櫻穀裏繪的態度。


    茶發的美人嘴上什麽都沒說過,對他的態度也一如既往,可是這種平靜的深處總有一種風雨欲起的陰霾。


    而此時,就像是暴風雨即將來臨。


    “...也好。”


    他聽見身邊的少女聲音輕柔,如同浮空柳絮緩緩落地的歎息。


    驚訝嗎?震驚嗎?


    大概是都有的。


    眼前的人大概生出無數的複雜情緒,究竟包括些什麽...單純看他的表情是說不全的,隻能確定他絕對沒有把這件事一笑而過罷了。


    他在意呢。


    ...真好。


    畢竟她所有的計劃,總要這個人對她有一點真情實意在。


    “你...大概也明白了是怎麽迴事了吧?”好像徹底放鬆下來,茶發的少女略略彎起唇角,眉眼仍然柔和又沉靜。


    俠客看著她,她也絲毫不畏懼地對視。


    ...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她的存活期限已經到了,就是這個人下一秒突然暴起把她殺掉,她也不會在乎。最多就是會遺憾一下,她沒能成功地為小鎮上的人求一道護身符,有可能被情緒糟糕又為所欲為的這些家夥遷怒。


    “我明白了,然後呢?”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聽得出情緒不好,甚至以他的演技都遮掩不住。


    櫻穀裏繪隻是笑一笑。


    她輕輕地扯一扯他的袖口,動作輕柔又乖巧,仿佛迴到了他們相識的最初。然後見他沒有反應,她更是放飛自我一般用雙臂摟住他的肩膀靠在他懷裏,親昵得不可思議,滿滿的都是一腔柔情。


    “我真的喜歡你的。”她說得輕聲細語。


    她知道俠客看不見她此時的眼神,所以絲毫沒有遮掩的想法——那不是喜歡,或者更準確地說,那不隻是喜歡。


    “我真的很喜歡你,到現在都在喜歡你,但是...”


    少女頓一頓聲,仿佛在斟酌著最後一句話。


    這世上最美好的聲音,說著最平淡最冷靜的話語,仿佛一瞬間就把自己剛才所有的情與愛全部抹殺。


    “——我們分手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綜]這好感值我不要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影亂鏡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影亂鏡蝶並收藏[綜]這好感值我不要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