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曉。”一個聲音傳入她的耳中,“以後你長大了,不要嫁到遠的地方,就在襄滬找一戶普通人家,隻要你受欺負了,我一定及時趕到為你做主。”


    是誰在說話。深陷迷霧的穆曉曉奮力睜開眼睛,周圍白茫茫的一片什麽都看的不真切。“太子!”她躡手躡腳的往前走。


    “你現在想去哪裏我都會陪著你,等我老了就不能陪你了。”


    不遠處傳來聲音,穆曉曉奮力撥開迷霧往有人的地方走去,惴惴不安的問,“有人在嗎?”為什麽大家都不見了。


    “您不會老的。”她又聽到了一個小孩的聲音,穆曉曉不由加快了步伐。


    小孩的聲音又起,甜甜的很可愛,“曉曉不嫁人,要一直一直和爹爹住在穆府。”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下,穆曉曉停住了步伐,這熟悉的對話。


    迴憶如無邊的大海湧了過來,身邊的迷霧一下子全都消散了。


    周邊長滿了花草,鬱鬱蔥蔥的樹木奮力生長。


    “這是……”穆曉曉看著驚訝的說不出話,“穆府?”又和她記憶中的有些不同,帶著疑問穆曉曉繼續往前走,河邊的池塘,四個花園,沒錯,這裏是穆府。


    “哎呀!”小女孩的驚唿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穆曉曉看到一個穿著可愛粉群紮著兩個發髻的小女孩摔倒在地上,她趕緊跑過去想要把她扶起來,“你沒事吧!”試了好幾次,她的手都穿過了小女孩的手臂,她像是變成了透明了。


    摔倒在地的小女孩抬起頭,抿著嘴巴委屈的嚶嚶哭泣,額頭破了一塊皮。


    蹲在地上的穆曉曉驚訝的說不出話,這個孩子不就是小時候的自己嗎?


    “曉曉啊!”身後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低沉熟悉的口吻,“哭有什麽用?”


    這是爹爹的口頭禪。


    側頭一看,果然是年輕的穆老爺,那時候他還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和現在她印象裏的人沒有絲毫相像之處。


    穆老爺單手抱起了穆曉曉,讓她坐在自己手臂上安撫的顛了兩下,另一隻替她手檢查傷口。


    “啊!痛!”小孩模樣的穆曉曉已經哭紅了雙眼,小臉漲紅。


    “乖,你看那是什麽?”穆老爺抱著她看花園裏的花草。


    果不其然小孩模樣的她就不哭了。


    站在邊上默默看著的穆曉曉突然想起來,小時候她容易跌倒,總是哭個不停,爹爹就會帶她看花轉移注意力。後來為了她盡快停止哭聲,穆老爺在府邸建了四個花園,不管兜兜轉轉到了那裏,穆曉曉都能第一時間看到。


    “你哭鼻子太醜了,以後誰要娶你呀!”等小孩停止了哭泣,穆老爺開始和她開玩笑。


    小女孩不滿的嘟著小嘴,“喜歡我的人從穆府排到京城呢?”不知道小時候的她哪裏來的自信。


    還笑著的穆老爺突然有些傷感,大手輕撫穆曉曉的小腦袋,認真的說,“以後你長大了,不要嫁到遠的地方,就在襄滬找一戶普通人家,隻要你受欺負了,我一定及時趕到為你做主。”


    坐在不遠處看著的穆曉曉無奈的勾起嘴角,原來她小時候就預測到了會認識京城的人。


    小女孩穿著裙子轉了一圈,坐到穆老爺的腿上,奶聲奶氣的說,“曉曉不嫁人,要一直一直和爹爹住在穆府。”


    穆老爺心滿意足的蹭著她的小腦袋,“這也不好,爹爹希望能看著你成家立業。”


    還小的穆曉曉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拉著穆老爺的手要往外走,“爹爹,我要去看燈會。”


    穆老爺看了看陳亮的天,為難地說,“現在還早。”


    “我不,天色晚了你有不許我出去。”小女孩倔強的不得了。


    這件事情穆曉曉也是深有印象,因為她身份不同,大家都不待見她。在燈會上一定會對她冷眼相向,所以穆老爺很少帶她出門,不過,好像有一次爹爹同意了。


    她的視線又迴到穆老爺身上。


    他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不忍拒絕女兒的請求,又不希望曉曉被人看不起。思量再三,還是敵不過她懇求的眼睛。“好吧!”穆老爺歎氣同意。


    “那我們快走啊!”稚氣可愛的穆曉曉拉著他往外走。


    穆老爺的笑容卻越來越沉重,在經過穆曉曉身邊的時候,小聲的說,“你現在想去哪裏我都會陪著你,等我老了就不能陪你了。”


    這一句話還是讓穆曉曉紅了眼眶。


    “爹!”她無助的跌坐在地,這片她小時候的樂土以後會成為她記憶力最深最愛的地方。


    可是養育之恩,她又該怎麽報答呢?為了和太子在一起,她真的要離開爹爹嗎?


    悲傷的感情延伸了很久,有一雙手出現幫她擦去眼淚。


    穆曉曉慢慢睜開眼睛。


    人像從模糊到清晰,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


    “太子!”她虛弱的喊了一聲。


    “你醒了。”薄澤玉拉著她的手,托著後背抱在自己懷裏。眼神中沒有往日的淩厲,然而是淡淡的憐惜。他一直守在她身邊,聽到她再喊自己,後來開始哭著喊爹爹。


    撕心裂肺的哭聲。


    “曉曉,我這一輩子自認為無愧於天地。”薄澤玉說得很慢,方便剛剛醒的穆曉曉消化,“唯獨對你我隻能抱歉了。”他拉著穆曉曉的小手放在胸前。


    “抱歉什麽?”她依舊紅紅的眼睛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睫毛下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薄澤玉與她對視,見她雙目猶似一泓清水,低下頭在她眼睛上留下淺吻。琥珀色的眼眸流露出不易察覺的難過,“因為日後不管你哭得多傷心,我都不會放你離開。”


    聽了他的自白,穆曉曉把頭埋在他的胸口,小手顫抖著拉著他的衣服,她的帶著哭唱脆若銀鈴,“你千萬不要放開我,就算是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這是她選擇薄澤玉最重要的理由,她從小就沒有母親,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受這種罪。


    孩子?薄澤玉挺直的身體微顫,眼神往下看,望著穆曉曉瘦弱的肩膀,手上覆在上麵,一點點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細長的丹鳳眼看著穆曉曉,那比湖水還深的眼眸一派暗湧,“曉曉,我早該告訴你。其實孩子……”在穆曉曉澄清眼眸注視下,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和父皇為了貧民村據理力爭的時候他都沒有心慌過。


    “孩子怎麽了?”穆曉曉關切的問。


    薄澤玉停頓了很久,“如果沒有孩子,你會選擇你爹還是我?”


    “我們別說這個了。”穆曉曉可憐巴巴的拉著他的袖子,這麽難的問題,她光是想想都害怕,若是再來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該選擇誰。


    但在薄澤玉看來,她眼中的猶豫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總說自己最討厭磨磨唧唧的人,當天的事情當天做完,雷厲風行才是他的風格。


    “好,我不說了!”他現在何嚐不是成了自己討厭的模樣。


    兩個人幸福的話,活在謊言裏也無妨。至於孩子總會有的。


    等穆曉曉休息的差不多了,薄澤玉攙著她往外走,老大夫送他們到門口還對他們萬分嫌棄的說,“希望以後不要再看到你們了。”


    穆曉曉微笑點頭。不看大夫,何嚐不是另一種祝福。


    殘雲如席,卷起這城裏城外的煙塵喧嘩。


    “阿澤,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說。”到了外麵,穆曉曉自然避諱喊他太子。


    “何事?”薄澤玉配合她的步伐,慢悠悠的走。


    走過繁華,她聽著寂靜的街道,“是關於冰蠶玉凝丸的事情。”雖然事過境遷,要不是在夢境中不斷穿梭,她差點就忘了。


    薄澤玉鬆開抓著她的手,和她麵對麵的站著,饒有興致的看著她。


    穆曉曉的小手在空中比劃,“你還記得我們下江南的時候,你裝玉凝丸的瓶子掉了被我撿到的事情嗎?”


    “記得。”薄澤玉點頭,“我當時還問過你有沒有看到,你否認了。”這些小事情他已經不放在心上。


    “我不是故意的。”穆曉曉的小臉一下子紅了,激動的擺手,“當時我以為是我的金瘡藥掉了,我沒有故意要拿。”要不是戵大哥告訴她,太子一定會記一輩子。他嘴上不說,心裏一定會有個疙瘩。


    “原來如此。”誤會終於解開了,他的確已經不在意這些小事,可仔細想想當時他還是很生氣,畢竟他沒想到穆曉曉會撒謊。


    穆曉曉圓溜溜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嘟囔著說:“我可沒事情瞞你了。”


    “恩。”薄澤玉簡單附和,心裏又想起孩子的事情。


    他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拉著穆曉曉的手拖著她走。


    “等等!”卻被反應激烈的她拒絕了,“我還還沒有說完。”紅撲撲的小臉蛋氣鼓鼓。


    薄澤玉無奈的站著。


    “你和若千裏之間發生了什麽?”當時她不敵鴻淵的寒氣昏了過去,那片刻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若千裏這樣的大美人對薄澤玉趨之若鶩。


    “什麽也沒有。”薄澤玉絕決的迴答。


    “不可能。”但穆曉曉就是不相信,“你連都想不想嗎?”


    薄澤玉利用身高優勢,低頭看她,“我們什麽事情都沒有。”


    他的迴答明顯不能讓穆曉曉滿意,她圓圓的眼睛還閃著懷疑的光芒。


    “那好!”薄澤玉拉著穆曉曉轉了一圈,讓她後背穩穩靠在牆上,孔武有力的雙手撐著牆,將她圈在自己的懷抱中。


    過分火熱的氛圍,讓穆曉曉漲紅了臉,她的視線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看。支支吾吾的推著他的胸膛,“你別這樣,有人會過來。”


    “你先迴答我一個問題。”薄澤玉四兩撥千斤。


    “你快問。”穆曉曉害羞的低下頭,心底一半羞恥,一半甜蜜。


    “你和安正浩是怎麽迴事?”他說話的口吻充滿了不耐煩,自然這也不能怪他。


    穆曉曉吃驚的抬起頭,嘴角的弧度正好薄澤玉的下巴隔了一公分。


    居高臨下的薄澤玉順勢在她嘴上淺酌一口,挑釁的昂起下巴。


    穆曉曉頓時失了方寸,眼睛四下看,確定沒人後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還有理了。”薄澤玉掐著她紅撲撲的臉蛋,穆曉曉瘦了很多手感都沒有以前好了,他暗暗決定以後要多喂她吃點東西。


    “你別動手動腳的!”穆曉曉對於在街上打情罵俏此類的事情向來都是抗拒,她覺得這樣有失體統。


    “那你就從實招來,你和安正浩到底有過什麽?”他的手還掐著穆曉曉的臉。


    拚死抵禦的穆曉曉拿他沒辦法,隻能老老實實的迴答,“我都告訴你了,他在賭莊……”


    興起時,薄澤玉打斷她,“之前。”老掉牙的片段他早就聽過了。


    “之前?”穆曉曉思考了一番,搖頭,“之前我都沒見過他。”


    安正浩說過他和穆曉曉素未謀麵,看來此言非虛。薄澤玉放開掐著她臉蛋的手,撐在牆上,降低重心和穆曉曉平視,你之前離家上京可是為了逃婚。”他說的篤定一定也不像是在詢問。


    “你怎麽知道?”穆曉曉明晃晃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很快又心虛的低下頭。心中暗叫不好,本來她是打算把逃婚的事情帶進棺材,死都不說。太子神通廣大,小道消息都是從哪兒來的?


    她拉聳著耳朵,垂頭喪氣的模樣看得解氣。薄澤玉忍不住勾起嘴角,“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他所指正是天煞孤星一事。


    穆曉曉也想到了這個,心裏一驚,兩眼驚恐的望著他,掀了掀嘴皮子,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看她嚇得失魂,薄澤玉才發現玩笑開過頭了,收起撐在牆壁上的手臂,摸摸她的頭,“你可知你爹曾把你許配給安正浩?”別看穆曉曉一直很遲鈍,對於天煞孤星的一事倒是分外敏感。


    雖然和穆曉曉心裏想的不同,可她還是被嚇了一跳。“那個比豬還壯,長得比街頭賣瓜老頭還黑的二傻子是安正浩!”她不敢相信的捂著嘴。怎麽可能?慢慢府裏的丫鬟和家丁都是這麽描述爹爹給她找的未婚夫。


    傳聞種種都和她所見的安正浩大不符。


    一下子她也懵了。


    薄澤玉倒是想明白了,一定是安正浩知道穆曉曉的命格以後耍了些手段,嚇跑穆曉曉,好讓這門婚事不了了之。


    “哎。”他沉沉歎了一口氣,二話不說拉起還在震驚中的穆曉曉漫步街頭。他薄澤玉一朝太子竟然喜歡上別人拋棄的女人。


    可笑之極。


    並非是他可笑,而是安正浩。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美好的東西。


    寬大的手掌環著穆曉曉羸弱的肩膀,無比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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